林依然好一會兒沒聽到張揚說話，有些疑惑地問：“怎麽不說話啦？”

    張揚回過神來，剛剛還在擔心寫《三體》要麵臨的問題，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呃……我在想能不能寫本科幻小說送給叔叔。”

    “啊？”

    這話實在不是一般的大，饒是張揚已經在小說上展現出來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天分，林依然仍覺得有點吃驚，哪有這樣送禮物的？

    她狐疑地問道：“你會寫科幻？”

    張揚道：“不會啊，試一下唄。”

    林依然有點好笑地嗔道：“科幻怎麽試啊，不都是要科學知識的嘛。”

    “那也未必，同樣是科幻小說，也得看是什麽類型，不是也有硬科幻、軟科幻的說法嗎？我就按華夏電視劇的傳統套路來寫，古裝劇是在古代談戀愛，現代劇是在現代談戀愛，職場劇是在公司談戀愛，我就寫個……”

    林依然笑著接道：“跟外星人談戀愛？”

    “對啊，怎麽樣？”

    “無聊！”

    跟外星人談戀愛的科幻小說並非沒有，而且挺多，連主角是外星人孩子的這種設定都有，張揚的想法並不算新奇，但正因如此，林依然更不希望他寫這樣的小說，柔聲勸道：“好啦，你就安心寫你的武俠吧，「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才是你寫的，寫什麽跟外星人談戀愛呀。”

    嗓音嬌柔，還有誇讚的意味，聽起來很像是哄小孩子。

    張揚聽得有點心癢，暫時不說這個，問道：“你看今天的連載了嗎？”

    “剛看到黑龍潭。”

    張揚輕輕“嗯”一聲，林依然又問：“楊過和小龍女重逢了嗎？”

    “還沒呢，不過快了。”

    林依然“哦”一聲，“那我先去看，等下再想給我爸送什麽，實在不行，你就陪我隨便去買一份禮物好了，反正他也不缺什麽，我記得他生日，他就已經很開心啦。”

    掛掉電話，張揚跟洛神討論了一下寫《三體》的可行性，洛神在這方麵要比他理直氣壯的多，淡淡地道：“不同的體裁，不同的側重點，換一個風格寫作，有什麽可奇怪的？古詩詞、音樂、武俠的風格很統一嗎？”

    張揚道：“可這變得也太大了。”

    “那你就不寫。”

    “我不就是想寫才跟你商量嗎？”

    “既然想寫，你還糾結什麽？”

    張揚撇撇嘴，不過聽洛神這樣一講，還真覺得可以解釋的通，說不定以後還是在采訪中渲染一下自己改行文風格的種種困難，反正他也就準備寫這一本科幻小說。

    這一本也就足夠了。

    《三體》第一部中需要做最大改動的地方，是葉文潔的往事，不過在東西方對峙之中，同樣有類似的年代，換一下並不算困難，所以張揚先打開電腦，盡可能地搜集這方麵的具體信息，但詳盡的資料並不多，於是幹脆到學校圖書館裏借了兩本書，回來慢慢研究。

    在這個過程之中，他也在試著開始寫開篇，但並不順利，到汪淼關於納米材料項目的地方，就卡住了，因為他並不清楚如今這個世界裏納米材料的具體研究進程。

    這畢竟是科幻小說，其實並沒有必要過分追求相符現實，不過張揚心虛，所以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找個人問問。

    這方麵他懂得不多，所以猶豫了一下，跟顧啟先打了個電話，想要找學校理工學院的教授們了解一下這方麵的相關知識。

    顧啟先很快接通電話，聽張揚道明意圖，驚奇地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張揚如實道：“我想寫一本科幻小說，裏麵有關於納米材料的研究，網上又找不到想要的信息，所以隻好向您求助了。”

    “科幻小說？”

    顧啟先失笑道，“還不夠忙啊，怎麽想起來寫科幻了？”

    這是在調侃張揚近來時常請假的事情，張揚有點尷尬，“就是忽然想到一個故事，想要試著寫出來。”

    “行，我等下把汪教授的電話發給你，他是這方麵的專家，”

    張揚道了謝，掛掉電話之後，按顧啟先發來的消息，跟那位汪教授打了個電話，對方似乎正在忙，並沒有接電話。

    陪林依然一塊晚飯的時候，張揚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正是那位汪教授的電話，張揚原本還有些意外，以為對方回複未接來電，接通電話，這才知道是顧啟先與他打了招呼。

    張揚如今名聲在外，這個汪教授大搞也聽說過，又有顧啟先的人情在，倒也客套，不過電話裏說不清，就讓張揚周一周五到辦公室找他。

    掛掉電話，林依然詢問之後，得知他真的在寫科幻小說，吃驚道：“你真要寫啊？”

    張揚笑著點點頭，林依然氣鼓鼓地瞪著他，似乎怪他這樣勞心費事，但嘴角仍忍不住露出甜甜的歡喜的笑意，握住他的手，輕輕咬著唇道：“幹嘛這樣啊。”

    張揚笑道：“投其所好唄，想把人家閨女拐走，不得多費點心思討好呀？”

    林依然含羞嗔他一眼，又問：“你要寫什麽啊？”

    “暫時保密！”

    “嘁。”

    《三體》第一部中設計到的硬科幻知識相對較少，但細數起來，同樣也不少，曆史、數學、天文、材料、儀器、相機……都夠張揚忙活的，好在有華興大學裏匯集了各個行業的專業教授，不必擔心找不到人。

    緊張忙碌了五天，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課餘時間，在曆史係周教授、數學係王主任、天文係葛老師、材料係汪教授等人的指點之下，張揚終於敲定了《三體》第一部的大綱，並且寫出來了前二十章。

    沒辦法印刷，隻能打印出來，然後弄一個簡陋的封麵，回頭讓林依然帶去給林滄海「斧正」，算是張揚的心意。

    禮物自然也有，張揚陪林依然逛了三個小時，給林滄海買了一條領帶給他自個也買了一條領帶，還有兩雙情侶鞋，兩件情侶外套。

    周五晚上，張揚再次前往影視城拍攝《菊花台》mv的出征場景，林依然與他依依不舍地道了別，轉頭就興衝衝地來到他的住處，一邊吸貓，一邊找到他寫的科幻小說，帶著七分純屬正常的懷疑，和三分發自內心深處的期待，翻開了那冊簡單打印裝訂的《三體》。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名字和標題：

    《三體1·地球往事》

    第一章科學邊界

    “名字有點奇怪，三體……不過「地球往事」聽著還不錯。”

    林依然輕輕咕噥著，繼續往下看，隻看了前麵兩段描寫，就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毛，這跟張揚以往的文筆差異有點多，完全不像是一個人寫的。

    不過這事她已經聽張揚抱怨過，覺得武俠那種文筆寫科幻容易串戲，為了改掉那股子武俠味沒少受折磨，科幻嘛，就是要簡潔明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張揚是成功的。

    林依然暫且放下這個念頭，看完第一章，想了想，一個納米材料的研究人員忽然被請到了軍方，告訴他有許多◇◆科學家自殺，希望他幫助調查，懸念是有了，但是……

    也就這樣。

    有點奇怪的是，那個叫楊冬的科學家自殺前的遺言，居然說物理學從來就沒沒有存在過，這是什麽意思？

    林依然帶著這個疑惑，繼續往下看。

    整個人類史都是幸運和偶然？

    更奇怪了。

    幽靈倒計時出現之後，林依然總算有了一些看下去的興趣，然後到三體遊戲出現，看到人類可以脫水、浸泡的設定，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想象力的震動。

    “這個壞蛋……”

    她帶著幾分歡喜幾分驕傲，幽幽地想著，“寫什麽都跟別人不一樣！”

    林滄海的生日自然不會像林依然生日宴那樣大張旗鼓，除林依然一家之外，也就隻有林河山、蘇誠、林默然和林滄海的兩個老同學，地點就在家中。

    林依然回到家中的時候，爸媽正在商量明天買什麽菜，時不時地征求一下孔姨的意見，見閨女回來，林滄海沒有半點作為父親要矜持的意思，往閨女手上瞅了瞅，隻有一份資料，沒看到自己的禮物，提醒道：“明天你老爸生日，禮物呢？”

    林依然翻個白眼，嗔道：“哪有你這樣的話，還催人家要禮物，我早就準備好啦，放心吧。”

    林滄海又問：“準備的什麽？”

    “反正比去年的好。”

    林依然輕輕哼一聲，她去年給老爸送了「關於林滄海同誌生活惡習的三點建議」當做生日禮物，讓林滄海鬱悶了半個月，“今天還不是生日呢，明天再給你。”

    林滄海笑道：“行，那我就等著了。”

    吃飯的時候，林依然記起《三體》中的劇情，就問林滄海和蘇徽關於東西方對峙時發生的事情，蘇徽有些奇怪，問道：“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隨便問問唄。”

    蘇徽和林滄海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都知道不可能是隨便問，林滄海和蘇徽都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雖然那時候年紀並不大，不過多少有些記憶，且身居高位，能了解到的事情也要更多，結合國內外的形勢，與林依然做了一些分析和講述。

    到第二天早上，林依然照常起床，洗漱之後，跟張揚發了兩條消息，知道他要去拍攝，也就沒有過多打擾，跟老媽一塊做了鍛煉，換了衣服到樓下客廳，林滄海又催自己的禮物，於是翻個白眼，上樓給他拿了下來。

    “這條領帶我條了三個多小時，您試試合適嗎？”

    閨女送的，自然沒有不合適的道理，怎麽都比去年「關於林滄海同誌生活惡習的三點建議」要好，林滄海這時才真正放下心來，心懷大暢。

    林依然見老爹開心，這才把第二份禮物送上，嬌聲道：“張揚在江寧拍攝呢，沒有辦法趕回來，他聽說您喜歡科幻小說，特意寫了一本……您有空的話，不如幫他看看？我上周才跟他說您今天生日，所以有點急，隻寫了二十章，您別嫌棄呀，他這些天幾乎每天都在找學校那些教授求教相關的知識，就為了能寫好一點。”

    林滄海原本滿臉笑容，聽閨女說張揚居然也送了禮物，還是「特意為自己寫了本科幻小說」，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隨手結果，淡淡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有空會看的。”

    林依然不滿地撅了撅嘴，嗔道：“你現在沒空嗎？”

    林滄海瞪她道：“你生日還是我生日？”

    林依然氣鼓鼓翻個白眼，看在老爸今天生日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見識，心想有本事你就別看，有本事你就別喜歡，否則……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