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長夜思愁

字數:6229   加入書籤

A+A-




    柳笙和蘇頤坐在馬車內,馬車裏麵還有一盞香爐熏著,珠簾拂動,升起嫋嫋輕煙。那香味舒緩清淡,似有安神功效。

    蘇頤一直將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掌心,另一隻手覆蓋著她的。掌心相對,有些發燙。

    柳笙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將手從他掌心抽離,蘇頤似乎看出她的意圖,先一步握緊了她的手。

    “阿笙可是怕羞?”他略帶戲謔的嗓音響起。

    “才沒有!”本是沒有什麽,但是忽然被蘇頤這樣問到,柳笙頓時覺得紅了臉,急忙辯解道。

    蘇頤隔著簾幕,覷了一眼馬車轅座上馳騁的車夫,又轉頭看向她,似笑非笑道:“這裏隻有你我二人,那小役是萬萬不敢打量馬車內之事的,你怕什麽。”

    蘇頤低頭逼近她:“更何況,你我本是夫妻,夫妻二人小別相聚,難免耳鬢廝磨一番……”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柳笙眼見他含糊不清的話語,越說越曖昧,急忙打斷。

    柳笙趁機從蘇頤的掌心抽離,問道:“孤臨還好吧?”

    “已吩咐了人好生照顧,阿笙不必掛心。”

    柳笙看了一眼跟在他們後麵的一輛馬車,布簾垂著看不清裏麵,柳笙皺了皺眉,孤臨在那裏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你可有胡濂將軍的消息?”

    落英山遇襲那夜,她躍下山崖之時,隻看見胡濂置身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四周鮮血殘骸,也不知他能否突圍而出。

    如今她與孤臨都僥幸活了下來,卻不知胡濂的生死。

    蘇頤微微抬起了頭,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注視著前方的馬車,卻未發一言。

    “如何?可有消息?”柳笙繼續問道。

    蘇頤輕輕搖了搖頭:“我一路從落英山來,並未看到胡濂的車馬。”

    “事到如今,我還是不知道那群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來曆,竟要置我們於死地。”柳笙低垂了頭:“現在也沒有胡將軍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如果不是我去找他幫忙,他也不會牽扯其中……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死未知。”

    “阿笙……”

    蘇頤低低喚她,墨黑的眸子緊緊望著她,神色深沉:“阿笙,你一直在擔憂其他人。可是,你怎麽忘記了心疼一下自己……”

    說著,蘇頤的手已經撫上她的右臉,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臉上的傷疤,低低喃喃道:“你可知,你受傷了。”

    柳笙心裏一窒,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觸摸,她抬手覆在自己的右臉,不讓醜陋的疤痕暴露在蘇頤的眼下。

    頓時,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的眸子漸漸地垂下來,低著頭看著自己襤褸不堪的綠色羅裙,現在的自己……真醜。

    她聽到頭頂蘇頤的歎息聲,繼而自己已經被擁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我會找最好的太醫給你診治。”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頂輕輕摩挲。

    “那要是還是治不好呢?”

    “不會。”

    “萬一呢,萬一還是留疤了呢。”

    “那便隨它去,反正也隻給本王一人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可是……留疤了就會變得很醜。”

    “胡說,本王的妻子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柳笙噗嗤一笑,她聞到他身上清淡的味道,還有馬車內嫋嫋升起的熏香,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

    待他們的車馬行到落英山市集之時,夜幕已深。

    落英山的集市,雖然夜色更深,但仍是燈火搖曳,一路上商鋪酒肆鱗次櫛比,好生熱鬧。

    孤臨受傷在身,再加上也已柳笙疲於多日,落英山距恭王府卻還有好些路程。蘇頤怕他們經不住車馬勞頓,便找了一處客棧落腳了。

    之後便有大夫來替她診治臉上的傷,柳笙隻見這大夫給她開了滿滿的一張方子。又給她在傷口處上了藥,折騰了好一會,才送走大夫。

    柳笙梳洗了一番,換下了襤褸的衣衫。躺在柔軟的錦被上翻來覆去,雖說幾日未有好眠,此時真正舒適地躺下了,腦袋卻清醒得很,沒有一點睡意。

    夜色愈發深沉了,精美的燭台上,蠟燭漸漸燃燒融化,些許細風吹得燭火輕晃。

    門外有人輕叩房門:“姑娘,可睡下了?”

    “還沒有,何事?”

    “奴家給姑娘送藥來了,若是姑娘還未歇下,暫且先把藥膳喝了?”

    原是客棧的女侍送藥來了,柳笙喚了她進來,見到那女侍端著藥膳笑吟吟地遞到她的麵前。

    柳笙接過遞來的一小盞藥,那氣味聞起來又苦又澀,她一咬牙一口氣灌了進去,苦澀的餘味彌漫在她的口腔,讓她皺了皺眉。

    那女侍又將一小盞東西遞到她的麵前,“這是蜜餞,與姑娘同行的公子特地吩咐的,怕是料準了姑娘會嫌藥苦,所以上心著呢!”

    柳笙撚起一顆放入嘴裏,甜味衝去了藥的苦味,她的嘴角不覺揚起。

    女侍又問道:“姑娘可是難以入眠?”

    未等柳笙回答,她就說道:“方才那位公子說了,若是姑娘睡不著,便去十裏湖畔渡口尋他,一起小酌片刻,公子在那裏等你。”

    蘇頤居然料準了她會睡不著?柳笙道:“我知道了,我換身衣裳便去。”

    “等等。”柳笙叫住正欲離開的女侍,問道:“現在城內可有傳出胡濂將軍的消息嗎?”

    那女侍搖了搖頭:“奴家隻是這小小酒肆的一個女侍,兩腳不出店門,奴家不知城內傳的什麽消息,姑娘還是尋他處打聽吧。”

    “好的,謝謝你,我知道了。”

    那女侍低低應了,隨後又端著藥碗便退下了。

    柳笙來到銅鏡麵前,看著鏡中的女子臉上蜿蜒的一條傷疤,還是刺痛了心。末了,她拿起一帕輕紗,遮了臉。

    路上的青燈照著石板路,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柳笙攏了攏衣襟。待她來到十裏湖的渡口之時,隻見湖畔邊一葉烏篷船停在那裏。

    她看到蘇頤掀開輕紗簾子從船艙內彎腰走出來,見到她,淺笑道:“阿笙來了,且過來吧。”

    柳笙吐了一口氣,他是讓她半夜隨他一起在十裏湖泛舟嗎?沒想到他還挺有閑情雅致的,她雖心裏這樣想著,但還是彎腰上了船。

    船夫解開了係在岸邊的纜繩,立在船頭搖著木漿搖搖擺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地劃向十裏湖湖心。

    蘇頤飲著一盞清酒,說道:“阿笙怎的以輕紗覆麵?”

    “麵容醜陋,教人看到了不好。”

    她聽到蘇頤略微的歎息聲。他低斥道:“誰人敢議論你的容顏!況且,這船艙內現在隻有你我二人,在我麵前,你大可不必如何。”

    柳笙理了理臉上的輕紗,卻怎麽也無法說出——我隻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的醜態而已。

    烏篷船依然慢悠悠地晃著,湖麵上霧靄沉沉。

    柳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所以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起:“對了,你怎知我還未睡下,還讓女侍傳話給我。”

    蘇頤緩緩地將杯盞放下,道:“我知你心裏一直放不下。”

    “我放不下什麽?”

    蘇頤反問:“你可是一直在擔心胡濂的事?”

    “他現在生死不明。”柳笙說道。

    “那又如何?或生或死都是他的命數。”

    柳笙看著蘇頤一直輕描淡寫的姿態,隻覺得話題無法再進行下去了,她倏地站起身,冷淡道:“我要回去了,讓船夫靠岸吧。”

    這時,烏篷船不知行到何處,船身忽然一個劇烈搖晃,柳笙一下子站立不穩,隨著船身左搖右晃,眼看就要摔倒。

    蘇頤一把將她拉近自己懷中,“我不喜歡,你心裏惦記著別人。”

    柳笙推了推他,沒有反應。蘇頤緊了緊攬在她腰間的手,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說道:“我邀你來十裏湖泛舟,本是為你準備了一番湖光山色的美景。傳聞落英有四景,十裏不同天,人們都說,初春的十裏湖是一年之中最美的。”

    “你看。”蘇頤望向帷幔之外。

    柳笙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濃墨般藍黑色天空中,飛舞著漫天的蒲公英。

    皓月當空,灑下濃重的銀色光輝,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麵,滿天的星辰倒映在水中,仿佛他們的一葉小舟在繁星中飄搖。

    真美。

    柳笙情不自禁地將手伸出船艙的帷幔,一縷蒲公英輕輕落在她的掌心,細風拂過,又卷起那一縷蒲公英,飛揚到夜幕之中。

    柳笙驚歎一聲,慢慢望向蘇頤,卻發現他正含笑審視著自己。

    隨之,一個溫溫熱熱的吻,隔著輕薄的白紗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漫天的蒲公英紛紛揚揚地落下,柳笙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此刻他離她不過咫尺,他微闔著眼簾,臉頰堅毅的輪廓在月色中半明半隱。

    那一瞬間,柳笙竟覺得自己動彈不得。

    怔愣之間,蘇頤濃墨般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地慵懶地抬起了眼眸。

    那眼神透著鋒芒,強勢地落在她的臉上。下一秒,隻見蘇頤拂袖一揮,扯掉了隔在他們之間的薄紗。

    薄紗輕輕掉落在他們的腳邊。

    雙唇相觸,親密無間。

    蘇頤淡然撫上她的後頸,身子順勢壓下,落下的吻變得愈發滾燙了,柳笙的雙唇就像有一抹甘露流淌而過,蘇頤清冽的味道盈滿她周身。

    月色如銀,初春的十裏湖很美,那裏有滿湖的星光和漫天的蒲公英。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