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雲大概花了一刻鍾，將一對座椅重新歸了位，又給學姐和那對小情侶一人倒了一杯熱可可，再三重複：“科學社會，根本就沒有鬼。剛才都是風。”

    三人都戰戰兢兢地：“真的嗎？”

    南雲肯定道：“真的，世界是科學的，不可能有鬼。”

    兩個不科學的抱緊了瑟瑟發抖，盯緊了這邊。

    “那個……”小情侶裏麵的女生望了眼學姐，顫抖著邀請道：“我們一起坐吧。人多，陽氣足。鬼就不敢靠近了。”男生也咽了咽口水，把女生抱得更緊了。

    學姐喃喃道：“我怎麽感覺我被不經意間喂了一口狗糧。”

    但最後，三個人還是報團取暖了。

    不知三人裏麵誰的提議，這三個人嘰嘰咕咕商量了一會兒，居然拿出三個手機，同時放起了《佛經》、《道德經》、和《聖經》。安寧平緩的經文在寂靜的夜裏徐徐散開，竟有幾分宗教氣息。

    南雲：？

    不怕三個教的神打起來嗎？

    算了。

    南雲看他們三個人似乎被安慰了，並沒有原來那麽怕了，也就不去管他們了。

    他們開心就好。

    至於那兩個真·不科學·怪物。

    她望著他二人。

    兩人大概是覺得剛才那副樣子太慫了，極度想挽回麵子，並排坐在桌子上，板起了臉，嚴肅地問：“你是誰，你是怎麽看見我們的。你想要做什麽。”

    南雲並未回答他們的問題，將那黃紙拎起來：“你們在找這個嗎？”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南雲了然。

    她望了眼角落裏正開著手電筒，放著《佛經》、《道德經》、《聖經》的戰戰兢兢三人組，扭頭道：“我們出去談談。免得驚動更多的人。”

    兩人略略沉吟一會，也就答應了。

    南雲朝學姐招呼了聲：“學姐，我出去買個東西。”

    學姐是真關心南雲，抬頭問道：“買什麽東西？明天白天去不行嗎？晚上太危險了。”

    南雲道：“沒事，就幾步路。”

    “我陪你一起去吧。”學姐站起身，捏著拳頭為自己打氣，順便抓過了手機：“我有這個，至少安全一點。”手機裏正在徐徐播放著《金剛經》：當知是人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

    南雲：……

    扶額。

    她再三把學姐勸住了，最後還是被學姐塞了個手機在懷裏：“不行，外麵太危險了，你一定得把這個拿著。”學姐望了眼小情侶兩個，堅定道：“我們還有呢。”

    是呢。

    《道德經》和《聖經》來回滾動播放呢。

    南雲推不過，隻好拿著手機出門了。

    學姐立刻和小情侶抱得更緊了：“少了一個《金剛經》，會不會有不怕道教的鬼過來？”

    門外，龍頭人和紅頭鳥已經等了許久了，都憋著笑。

    南雲拿著個循環播放《金剛經》的手機出來。兩人徹底笑開了：“哈哈哈哈哈，《金剛經》和《聖經》一起放來趕鬼，虧他們怎麽想出來的。”

    手機裏《金剛經》還放著。

    南雲瞪了兩人一眼，冷聲道：“不準笑我朋友。”

    兩人對視一眼，抿著嘴忍住了。

    隻是那忍俊不禁的模樣……還不如敞開了笑呢。

    南雲第三次拿出那個東西：“你們是不是在找這個東西？”那東西顯然是活的，被黃符包著，團成一團了，還在不停地掙紮，時不時什麽地方鼓起一塊。

    紅頭鳥伸手就要去拿：“給我吧。”

    南雲一閃，躲過了：“先告訴我，你們是什麽。”

    紅頭鳥看向龍頭人。

    龍頭人問：“什麽是什麽？”

    南雲一字一句地道：“你們是什麽身份？是人，還是鬼？還是……古書裏妖怪？你們到這裏來，又是做什麽？你們捉的這個東西，又是做什麽？”

    龍頭人搖頭：“不行，我們不能告訴你。”

    紅頭鳥卻反問回來：“那你是什麽身份，又是人是鬼，為什麽看得見我們？還有，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又是怎麽把這個東西捉住的？”

    龍頭人同樣淩厲地望著她。

    雙方對峙住了。

    空氣靜謐無聲。

    盛夏的夏日午夜，空氣中依舊有白日未曾散盡的暑熱。偶爾有一絲半點風吹過，卷來燒烤攤上羊肉串上孜然的鹹香，將高大的梧桐樹上的葉子吹的颯颯作響。

    巨大的黑暗的沉默中，手機裏機械的《金剛經》一遍遍重複著。

    雙方都無人說話。

    “這樣，”南雲率先退了一步，“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我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如實回答後，作為交換，你們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不超過剛才問題的範圍，我也會如實回答。”

    龍頭人和紅頭鳥又互看了一眼。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好。”

    “第一個問題。”南雲道，“你們是什麽身份。”

    紅頭鳥看了眼龍頭人。

    龍頭人點了一下頭，咳咳一聲清了嗓子：“我們就是人類。但是，因為出身原因，擁有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樣的能力。所以，可以專門處理一些不能被世人知道的事件。你可以把我們想象成另一個世界的公務員。”

    “比如。”

    他指了指南雲手指尖黃紙上包的一團黑氣：“這個，今天早上趴在一個高速車的車窗上，扮成鬼，嚇唬一個膽小的司機，造成了一起連環車禍，死了兩個人，七個人受傷。我們奉命要把他抓起來。”

    南雲想到了早晨報紙的新聞。

    果然如此。

    世界上果然存在這樣的一批人。四年，隔了四年，她終於找到了。她無聲呼出一口氣，麵上絲毫不露行跡，捏緊了拳頭，手心的汗水說明了她有多激動。這一切都是存在的。

    而她找了四年的東西也終於有了希望了。

    “你相信了？”紅頭鳥問道。

    南雲點頭：“現在你們可以問我一個問題。”

    龍頭人看了眼紅頭鳥。兩人做了個眼神，避到了一邊，交頭接耳地商量了一會，才回來，由紅頭鳥開口，問道：“我想問，你為什麽能看見我們？”

    南雲道：“天生的。”

    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甚至望著南雲，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天生的？”

    “嗯。”南雲不太理解他們的驚訝。如果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應該也是天生能看見這些東西的。可為什麽方才反應那樣大？或者，擁有這種能力本身就代表了什麽。

    代表了什麽呢？

    她麵上不動聲色：“是的。從我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能看見空氣中飄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氣體，有時候那些氣體還會出現各種形狀。也遇見過和你們一樣的人，但是隻有一次。”

    四年前的那一次。

    她在心裏說。

    “嘶——”

    兩人驚呼越來越大了。

    兩人對視一眼。紅頭鳥迫不及待地道：“這位小姐，我能問一下您的姓氏嗎？”

    南雲冷靜地提醒道：“第二個問題了。”

    紅頭鳥和龍頭人又湊著頭，商量了一下，才道：“好吧。現在你可以問我們第二個問題。如果我們能回答，就告訴你。但是你也必須告訴我們，你的姓氏。”

    南雲道：“好。”

    紅頭鳥和龍頭人兩人嚴陣以待。

    南雲問：“你們剛才說，可以把你們看做是另一個世界的公務員。是否說明，世界上有一批和你們一樣的人。而且，存在著一個組織，你們隸屬於這個組織？”

    紅頭鳥和龍頭人麵色都嚴肅起來。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才道：“是。”

    真的有。

    南雲強行按捺住激動地呼吸。

    她不能讓麵前的人看出她的情緒。如果說這是一場無聲的博弈。她所有的底牌隻有手裏這一團黑氣，和她冷靜的頭腦。她有自己的目標，必須要完成。她不能讓麵前的人看穿了她。

    她麵上始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南雲又問：“怎麽聯係哪個組織？或者說，怎麽和那個世界的人搭話？”

    “第三個問題了。”龍頭人以剛才南雲提醒他們的方式提醒南雲，朝南雲擺了擺指頭。

    不知是否性格使然，他說話時總帶著少年的清朗和玩世不恭。但此刻，他的聲音裏出現了緊張和鋒利。

    他問：“現在該你回答我們了，這位小姐，請問，你姓什麽？”

    紅頭鳥也緊緊盯住了南雲。

    那一雙鳳凰的紅眸裏閃耀著耀眼鋒利的光。

    南雲毫不懷疑，他們此刻是把她當做敵人看待的。

    “我叫南雲。”她說，“我父母從小就去世了。跟著外公外婆長大，他們告訴我這個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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