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雲渾身緊繃著。

    她麵前一百米外，正站著一個男人。麵色蒼白，眼角發紅的男人。他身量很高，但是人極消瘦，皮膚蠟黃，眼窩凹陷，像吸毒過度後的暴瘦，又像是極度的厭食症導致的皮包骨的病態。

    分明是大夏天，他穿著破舊的黑夾克，褲子都爛成了一縷縷的。

    城西工業區內，這種打扮的人不少。

    他的身份可能是其中的一種——流浪者，或者吸毒犯。

    但當他亮出獠牙後，一切又不一樣了。

    這是南雲第一次直麵妖人的變身。在之前，她每次看到的妖人和人類的傳承者都是在得到力量之後，變換形態後，雖然出奇但畢竟有心理準備。

    而眼睜睜看著一個正常的人型生物生出獠牙，爆出黑森森的羽毛，變成了一隻半人半鳥的東西，著實有些挑戰南雲過去十七年的見識。

    那個人變成了一個半人半鷹的怪物。

    上半身是鷹的頭和翅膀。

    下半身是人形。

    看起來分外可怖。

    南雲冷冷地盯著他，吐出二字：“螻蟻。”

    這並不是平常的她會用的字眼。

    又來了。

    南雲深吸一口氣，與在公交車上和那場妖人的鬥爭一樣。麵對這些屠害人命的妖人，她從心裏就會騰起了一股冰涼的怒意，整個人從內裏沸騰起來般，被血脈深處湧出的某種力量裹挾，變得狂躁高傲……

    與冰冷無情。

    戰鬥中的她是她又不是她。

    殺戮武器班的強大。

    她握緊了武器。

    這怪物，不畜生不是為了她來的。從一開始，南雲發現他時，他的目光都隻垂涎地盯著那個肥胖的出租車司機，那一雙骷髏似的眼裏，不是人類的目光，而是一種食肉動物望向獵物的凶光。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一個開著車圍著城市跑了十幾年的老司機，會在小小的城西工業區拉個屎就能迷路了。

    更能解釋司機哆哆嗦嗦地說的一路聽見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是什麽了。

    這司機早就被他們視作獵物了。

    南雲想，一開始於他們，她估計隻是一個意外。不過看他們現在的樣子，恐怕也不介意在享受完大餐之後，來一個小點心。

    想得倒是很美。

    “嗷嗚——來了個好東西。”

    那半人半鷹的怪物緊盯著南雲，從喉管中發出低沉的威脅聲。他的喙又長又尖，呈一種油亮的黑色，尖端甚至閃著寒光，讓人絲毫不懷疑，這一下叨下去，會將人的肚子輕易地撕扯開，腸流滿地。

    南雲捏緊了武器，冷笑：“嗬，一隻小蟲而已。”

    她的武器是一把半長的骨頭。

    是那把破槍的外殼。

    她知道今晚一定會遇見妖人。而尋常狀態下的刀等凶器並不能對它們產生任何威脅。而更管用的會是來自傳承者或妖人身上的武器，比如這個被她磨得非常尖的鷹骨。

    她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

    呼——

    那妖人顯然被這句話激怒了。

    它背後縱長一米的翅膀瞬間展開，掀起一股狂風，他瞬間騰到半空，在天空中打了個轉，一雙陰沉的黑眼睛緊緊咬住了南雲，嗷嗚——一聲長鳴後，朝著南雲極快地俯衝下來。

    “小姑娘，你的血應該很甜吧……”它獰笑，“看你還狂不狂的起來。”

    南雲瞳孔緊縮。

    那是鷹族狩獵的方式。

    這一刻，南雲就像他們爪下毫無抵抗能力的兔子。

    但南雲是柔弱的兔子嗎？

    當然不是！

    “臭蟲。”她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幹淨利落。

    那隻半鷹飛得快極了，四周響起極快的風聲，幾乎就在幾個呼吸間，南雲麵前的視野就黑了下來。月光與星辰都被那隻大鷹展開的大翅膀擋住了。而南雲迎麵看見的是那隻鷹又尖又利的利爪。

    那隻利爪的方向是南雲的肚子。

    它從來沒打算留手。

    一動手就是殺招。

    它打算就這麽撕了南雲。

    南雲的手一直背在背後，仰頭，緊緊盯著那隻大鷹，在心裏默默計算著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二、三，她在等待著大鷹撲下來的那一刻。

    近了。

    更近了。

    終於，呼——

    巨大而迅疾的風扇過南雲的臉。

    她的臉感到一股生硬的疼痛，眼前被龐大的黑暗籠罩住了，耳朵裏隻有呼嘯而來的巨大的風聲，以萬鈞之勢充斥了他的整個的耳朵，將她的耳膜震得生疼，嗡嗡作響。

    “就是現在。”

    她猛地就地一躺，極快地朝旁邊滾了幾圈，堪堪躲過了那隻大鷹的羽毛包裹的範圍外。盡管她的動機已經快極了，但是她背後還是被那鋒利的羽毛尖端刷出一排排傷口，血跡淋淋。

    這一串動作僅僅發生在幾個瞬間。

    電光火石。

    也就這麽幾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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