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這句話弄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嘴角不住往上翹，神情異常陶醉，卻扯著嘴角，不讓自己太過得意忘形。這兩相之下，他的嘴角肌肉呈現一種無處安放的異常狀態，活像嘴裏生生吞了個蛤蟆。

    他嘿嘿兩聲，撓著後腦勺，想看南雲又不敢看的樣子：“說、說這些幹嘛啊。”

    怪讓人害羞的。

    南雲低下頭：“你是第一個喜歡我的人。”她在心裏說，謝謝你，讓我知道我還會被人喜歡的。“但是，”她抬頭，輕聲說道，“我，不值得你的喜歡。”

    龍城陽的臉一下就白了。

    他笑容都未來得及收起，成了尷尬的餘韻。他強撐住一副鎮定的樣子，說道：“南雲，你這是說些什麽啊。我就是喜歡你啊。什麽叫你不值得別人的喜歡。”

    南雲搖搖頭，想說什麽卻忍住了：“你不懂。”

    龍城陽抿著唇，倔強地道：“我可以懂。”

    南雲沒說話，蹲下身，伸手摸向那男人胸前的口袋。

    他說他錢包裏有南天的照片。

    她已經有四年沒見到南天了。

    可是，她的指尖在顫抖，明明手都已經伸到了他的胸前的口袋了。她卻沒有力氣去打開它，拿出錢包，找到裏麵的照片。

    她是個懦夫。

    這麽多年過去，她還是個懦夫。

    她肩膀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她在害怕看到南天的現狀……

    “我來吧。”龍城陽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整個身體從後麵罩住了她，恰是無意又極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南雲因無力往後跌坐的身體，讓她不至於失態到讓人看出來。

    南雲坐在地上，背後是他的雙腿。借助這個力量，她穩住了身體。

    她輕聲說：“謝謝你。”

    過去的一切對她太沉重了，她有著膽怯。

    “喏。”龍城陽已經將錢包拿在了手裏，取出一張四四方方的照片，遞到南雲麵前，輕聲問道：“南雲，你看看，你要找的是這個嗎？”

    那是一張小小照片，尺寸很古怪，不大不小，棱角也支棱八翹的，看得出應該是從什麽合照上剪下來的。

    照片中央的那個人約莫十七八歲，披著三七分的長發，一邊挽在耳後，一邊卻用個銀黑色骷髏頭的發飾綁住。

    她的五官依舊可以看出過去的影子，左側卻有一個像古代古文字的紋身，青黑色的字跡如繁複古老的花紋，在那白皙到透明的額角上蜿蜒下來，直到沒入耳後。

    那一張明豔的麵容因這紋身變得詭異而妖豔。

    “南天！”南雲眼睛盯住那張照片，顫抖著接過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捏著照片，從手指尖到肩膀全部在不自覺地顫抖。她喃喃喚著：“南天，南天，南天，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她一直滾軲轆似的說著這兩句話。

    好像她除了這兩句，再說不出其他了。

    龍城陽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見她無意或沒有力氣拒絕，邊輕柔地將她肩膀摟住，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也不出聲說什麽，隻是靜靜陪伴著。

    許久之後，南雲聲音愈來愈小，直到無聲了。

    龍城陽覺得奇怪，再一看，不知什麽時候，南雲已經悄無聲息地淚流滿麵了。

    龍城陽幹巴巴地安慰道：“你妹妹要是知道你這麽擔心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南雲朝龍城陽說道：“你不隻是想知道我為什麽不值得你喜歡嗎？”

    龍城陽覺得不對勁：“為什麽？”

    南雲道：“當年的事，我隻和你說了一半。其實當年應該被抓走的人是我。”

    龍城陽震驚地望著南雲。

    “當年，那一群人要找的是我。始終都是我。”南雲木著臉，緊緊捏著南天的照片，聲音沒有起伏，“我沒有和你說過。我有一個叔叔。他比我爸爸小十歲，因為年紀小，被中年得子的爺爺奶奶寵壞了，行事沒了顧忌，吃喝嫖賭抽，無所不沾。後來因為欠下的賭債太多，在我們還隻剛出生的時候就逃到外地了。”

    龍城陽靜靜聽著。

    南雲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我和南天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叔叔。但是，在爺爺奶奶去世後。這個叔叔卻突然出現，說要帶當時隻有十三歲的南天和我去上寄宿學校。我們不認識他，不肯去。後來，他說他是我們的叔叔，受了爺爺奶奶的托付，來照顧我們的。”

    “我們當時太小了，又沒有親人。其實已經有點相信他了。”

    “直到發現，他隻是因為又欠了一筆賭債，想要把我和南雲賣了，賣給賭場，來還他的賭債。我們發現之後，就想逃跑。可是他們有很多人追我們。”

    “我和南天被逼到了絕境，他們還想要追我們。大概有六七個成年人，還有我叔叔一起。我們跑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院子。福星福利院的阿姨說過，可以去找他們的。但是我們沒有來得及進去，他們追上了我們。”

    “他們把我們捉住了，要毒打我們。”

    “我被打著，突然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身邊隻有南天一個人。她說，我像突然變了一個人，眼睛都紅了，就把那些人都殺了，然後就暈過去了。”

    “但是我什麽記憶都沒有。”

    “總之，那些人是已經死了。我也以為我們安全了。”

    “但是，因為那些人莫名其妙的死去。那些鷹族人也追上來了。他們在學校裏追問老師我們的情況。我們特別怕，就逃了出去。逃到了另一邊的巷子裏。他們追了上來。”

    “我當時害怕極了。因為我們躲在垃圾箱裏，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他們說，他們要找那個會突然爆發的女孩，長頭發，大眼睛，十三四歲的。說要拿她當祭品。我怕的發抖。”

    “南天就抱著我，她說‘姐姐，你別怕，’你一定會沒有事情的，你一定會沒有事情的。我們躲了一天，然後我睡著了。我醒過來的時候，南天不見了。”

    “她已經被他們捉住了。我聽見她和他們說她才是那個會爆發的孩子。我被她綁住了，我拚命掙開那些繩子，卻掙不開，我喊著不要，不要，都沒有用……我眼睜睜地他們飛走了，我還在害怕的發抖。我發抖，我害怕，我牙齒在顫抖，我說不出話，我跑不動，我摔倒在地上，追不上他們。”

    “我是個懦夫。如果不是我害怕，南天就不會想要救我。如果不是我懦弱，我膽小得說不出話，被抓的應該是我。如果不是我，南雲現在應該活得好好的。”

    “她說她想上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做讓大家都喜歡的人。她在走的時候說，要帶著她的份，好好活著。我一直在努力好好活著。可是沒有人喜歡我。我不值得被人喜歡。”

    “南天是代我受過。”

    “我這條命是她給我的。”

    “我對不起她。”

    －－－－－－題外話－－－－－－

    這一段敘述帶了南雲的主觀視角，其實事情真相也不是她說的那樣。

    南雲隻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她沒有重生，不是強大的殺手，也沒有強橫的金手指。說到底，她唯一的長處就是堅強和善良。這是我認為一個人身上最好的特質。

    她的性格或許在看慣女強文的大家看來有點弱，但是她很堅強，而且會為了目標一直成長下去的。

    我喜歡她身上的善良和頭腦清晰。

    她有著不幸的過去，不幸的家人，她應該怨天尤人，應該冷漠對待世界，應該自私自利，但是她都沒有。她隻是在不斷地自我懲罰，克製自己，用一種苦行僧的生活來要求自己來達到懺悔的目的。她看慣了世界的真相，卻愛這世界。

    她溫暖善良，願意溫暖這個世界，像一抹溫柔的日光。

    很美也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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