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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雨就聘之後,與寓居縣衙的王躍同處一個屋簷下,二人各忙各的,反而有時一兩天都見不上一次麵,更別說是交心深談了。

    若非有什麽為難的急事,王躍根本沒必要留話相請,是以張雨一聽就覺得有點頭痛。大叔,我真不是急救包啊!您太抬舉我了。

    話雖如此,去還是得去。一踏進房門,王躍便招呼道:“公子回來了?請坐吧!”

    張雨直言道:“大叔,今日中午我們還在同桌吃飯,有什麽事你說一聲不就行了?何必這麽麻煩?”

    王躍說道:“你為江大人調任一事所作謀劃,付諸實施以來,進展頗為順利。若無重大變故,今秋吏部考績過後,待到明春,江大人就要榮升履新了。我在渭南的瑣事已了,明日一早便啟程赴京,今日特地向公子道個別。”

    張雨登時鬆了一口氣:“是麽?記得相識之初,你是說過會在縣衙寓居一個月,算起來也差不多了。明天一早什麽時候動身?我去送送你。”

    王躍見他似乎如釋重負,皺眉道:“我以訪友為名,提前數月隻身至此,就是為了盡量避免招致江大人授人以柄,無論來去都應不事張揚。公子的心意我領了,卻是不勞相送。”

    “哦。”張雨作勢打算起身了:“大叔,沒別的事了吧?”

    王躍不由氣結:“你這憊懶小子!我們好歹相交一場,你就不能與我說點什麽嗎?”

    張雨並不是沒心沒肺,王躍也確實待他不錯。但二人相識還不到一個月,真正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都不會超過十天,很難說結下了什麽難舍難分的情誼。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張雨從心底不願與王躍深交。一個身份神秘的隱士,居然可以插手朝廷官吏的升遷調任,其背景之深、人脈之廣,由此可見一斑。所謂的謀劃再怎麽高明,都必須倚靠實力為後盾。若與這樣的人過從甚密,通常隻會招來一大堆的麻煩。張雨理想中的生活應該相對簡單而平凡,他真心不想讓人毀了。

    重又坐好,信口胡扯道:“都道過別了,送又不讓送,你想讓我說什麽?一路順風、一路平安、一路好走?還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江湖再見?對了,是不是想讓我說引薦之恩、來日再報?”

    王躍當然看得出來,張雨是在有心裝傻回避。無奈的歎道:“小子,臨別之際,我有一言相贈:終有一天,江潤澤是用不起、也留不住你的,切勿辜負了自己的大好才華!”

    張雨淡淡一笑,不予理會。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清?這個話題至少在目前是毫無意義。

    王躍悄無聲息的走了。此公在以高人自居的時候是個禍害,放下身段的時候猶如熱心和藹的鄰家大叔。走了也好。

    次日上午,照例是授課。弟子規與刪減後的三字經字數相若,張雨仍是參照之前的進度與方法,每日教授一兩百字。

    弟子規重在講述行為規範與道德理念,對於像江成陽這樣的奇葩孩子來說,難免覺得索然無味。

    耐著性子完成課業,不滿的道:“昨天下午王先生前來抄寫的時候,這篇東西我差不多就會背了。你打算用來糊弄幾天?至今為止,自由活動什麽都沒幹,你答應講解的兵法也沒個聲響,真沒勁啊!”

    這破孩子其實心裏什麽都明白,就是借著發牢騷的機會催促。

    張雨勸慰道:“沒勁是吧?你若能將此文學入骨髓,糊弄誰都不是問題。但我要告訴你,誰都可以糊弄,唯獨不能糊弄自己。你既覺得沒勁,下午帶你去幹點來勁的事。我要教授的兵法跟你學過的不一樣,以後再說。”

    這番話果然效果奇佳,江成陽就像打了強心針似的,立馬精神抖擻。二人吃過午飯,徑直去了楊家商號。

    張雨打著為江大少爺安排自由活動的旗號,當然不乏假公濟私的意味。吃喝玩樂,有幾個年輕人不喜歡?戶外燒烤、痛快擼串的巨大殺傷力,已在前世驗證無疑。諸如騎馬、射箭,更是美其名曰冠之以高雅運動。

    楊家商號地處鬧市,專用燒烤裝備本已量身置就,上好的木炭、油鹽醬醋、蔥薑蒜末、各色香料也都唾手可得。依照張雨事先的盤算,今日並非專程前去燒烤,隻請楊照準備了兩隻肥雞與幾斤肥瘦相間的五花羊肉作為食材。

    楊照與江成陽一時不明其意,不禁麵麵相覷。

    張雨催促道:“表兄,我昨日不是讓你備了馬車麽?你們都愣著幹嗎?先把東西搬上車啊”

    “阿雨,你該不會是帶了咱們去哪兒擺攤賣吃食吧?”

    “擺攤是不錯,但不賣。我敢擔保,待會兒你們隻會嫌少不怕多。表兄,你叫兩個夥計,帶上兩根長繩,隨我們同去。”

    江成陽不悅的嘟囔道:“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先生!除了教授蒙文,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廚子。健馬與弓箭呢?你們可是答應了我的。”

    楊照適時解釋道:“江少爺有所不知,這兩樣價高尚在其次,主要是采買不易。”

    戰馬與軍械,自古以來便是曆代王朝嚴加管控的戰略物資。時值太平盛世,朝廷相關戰備管理難免有所鬆懈,但各地官府最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絕不可能公然允許流向民間。

    認真說來,其實以楊家的財力而言,若要置辦齊備,未必真的那麽“不易”。然而楊照深諳人心,太過容易到手的東西,同樣容易被人忽視,也難以突顯自己的心意。

    張雨就沒這麽客氣了:“嫌慢了?回家問你爹要去啊!隻須縣尊大人一句話的事,你偏要賴上我們。怪得了誰?”

    都說一物降一物,江成陽本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在張雨麵前吃了癟也不再反駁。很識相的問道:“咱們去哪兒?”

    張雨懶洋洋的答道:“城西城隍廟。”

    這段時日楊照日思夜想的正是此地,立馬猜到了張雨讓他帶上兩名夥計與長繩的用意。將張雨拉到一旁,低聲道:“阿雨,你這是作甚?城隍廟以及附近我家田土,我已仔細丈量數遍。你若覺有用,稍候謄抄一份帶回去便是。何須這般大費周章?”

    “既是如此,謄抄一份供我參考也好。”張雨泛起一臉難以捉摸的笑意:“我的丈量之法,或許與你有所不同。再說了,河道的深淺寬窄,你可曾實地勘查過麽?相鄰交界的衛家田土,難道你也曾仔細丈量過?我確實很想掙錢,也說過你們必須算我一份,但絕不會是徒憑口舌的敲詐。”

    “我們?你是說,衛家小姐今日也會到場?”

    張雨點頭笑道:“沒錯。你們。我會讓你們感覺看得見、摸得著、算得準、做得成、賺得到,總之一定會讓你們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