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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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拉著汪旋的手,跑出去瞧熱鬧去了。誌清家又打婆娘了,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不過他家打老婆最頻繁了。六個兄弟,四個輪流著打,不是哥哥就是弟弟。後麵有兩個沒有婆娘,估計是被嚇的吧,誰家閨女也不是便宜貨,有選擇的情況下誰家也不願意把閨女推入火坑不是。
誌清兄弟的老娘不顧寒冷,坐在門檻上拍著大腿嚎,仔細聽是罵兒媳婦的。眾人都撇嘴,這老太婆,家裏兒子打媳婦大多是她攛的。這會還哭嚎,了解情況的人根本不會同情,非常看不上。
狗蛋不喜歡看人家打婆娘,他最喜歡看誌清老娘那個調調唱,那是一點不打結啊,跟聽戲似的。誌清這一輩年紀不小了,其實他們跟狗蛋是一個輩分來著。狗蛋平時也就跟人誌清誌清的叫喚。
不過狗蛋到的時候打人的被拉開了,他婆娘就卷縮在踩得髒髒的雪地裏。好像暈過去了,身邊的娃一個個扯著大嘴哭嚎,跟他們奶奶的聲音就像多重唱。村裏人都習慣了,好的會習慣壞的也會習慣。
狗蛋撇撇嘴,他看不上誌清這樣打婆娘的大人,那幾個所謂的侄子他也看不上。好幾個男娃呢,要是上去抓咬他們老爹,也不至於讓親娘被打成那樣,大兒子還比他大兩歲呢。光哭有什麽用?
他這麽想也這麽跟汪旋嘀咕,汪旋說他們也挺可憐的,不是誰都像他那樣不怕比自己高大的大人的。汪旋自己以前就害怕,在舅舅沒少被打罵欺負,還不是能忍就忍。跟狗蛋一起生活後他都會打架了。
誌清的大兒子在幾個婦女抬他娘進屋時,看到嵌在大人中的狗蛋倆,可能覺得被看丟臉難堪還是什麽,狠狠瞪了狗蛋他們一眼。狗蛋嘿一聲,瞪啥啊瞪,有本事趁你爹睡覺敲他一榔頭啊,又不是他打他的親娘。
沒種的玩意兒。
“那家人真是,不把婆娘當人看啊。”
“你看打成啥樣啊,不知哪天打死了。”
說得再多也是同情,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最多就是擋一擋,攔著別讓人打死那女人罷了還能如何?那家的婆婆又是厲害的,誰也不會為了誰去淌這渾水。
“大牛他娘也是苦命,從小沒娘,被後媽賣給誌清當媳婦,現在被打了後娘生的弟弟妹妹那麽多有誰出頭了?心腸多硬啊。”
“可不就是,最可惡就是誌清娘,兒子脾氣爛,當娘的咋能插在小夫妻之間攪亂呢?真不像話。”
“活該他倆小兒子娶不到媳婦兒。”一說一個兩個還說兒子脾氣不好,這娶老婆的四個兄弟可勁的打,你說這裏麵沒婆婆參與引導,誰信啊。那點道道打量誰不知道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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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好可憐啊。”汪旋有些同情,他爹雖然跑了,娘想不開自掛了斷,可印象中沒打他娘過。就連親舅舅,他舅母不打他舅舅就不錯了。
“你忘了他剛才瞪咱們的事兒了?再說了,我要是他直接等他爹睡著了,敲斷他的腿,看他還威風不。”
“胡鬧,他爹斷腿了誰以後幹活養他們?他弟弟妹妹還小呢。”
對於外麵的世界,村子很小,但發生的悲歡離合一點也不少。家庭和睦的自和睦去,悲劇的也自有悲劇來。有時候真正小地方,有事時團結也是團結,但平時妖風一點也不小。就好像這是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世界的小小縮影,門道多著呢。
三天兩頭組織一次的掃盲班,看著大家閑著打孩子,或者趁著聚集物色兒媳婦和女婿,要是雙方有那個一意思約好開春下定。要是沒看上,就繼續。這期間也發生不少狗屁倒灶的事兒,所以別看,冬天一點也冷清呢。
李四忙了一個星期就結束,最起碼得後年去才有可能再次有他修水利的名額。有李四在家倆孩子不敢肆無忌憚的拿出寶貝裏的東西。連汪旋都不敢隨意在炕上盤腿搗藥了。
李四倒沒有對他凶,甚至從接他回來起也沒有再說他一句不好的話。隻是到底心裏意識到寄人籬下,凡事小心翼翼的就怕惹人不快。他這樣的身份,從小生活的環境,沒辦法讓他和狗蛋那樣,肆意的生活搗蛋。
狗蛋做啥挺喜歡帶上他,倆人一冬天幾乎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春天總在等待中悄悄來到,在不注意的時候總覺來的突然,比如誰家院後突然冒出鮮嫩的枝葉。一夜之間變得泥濘的泥土路麵,小孩子不懼冷,破鞋子髒了濕了,就光著腳丫子踩在上麵,冷得瑟瑟發抖,手腳冷得發紫,有些小孩凍瘡一片片的,可看臉上笑得開心。當然如果碰到脾氣不好的家長,到家裏勉不得被一頓竹筍炒肉。
一旦春天來了,那種重新一年了的感覺才明顯起來,從入冬到一年之中重要的節日——春節,其實除了有點肉味。跟平常的日子沒有太多不同,貧窮人的節日又有什麽不一樣?
隻春天是不一樣的,因為意味著萬物複蘇,食物充盈起來。去年秋天收獲太少,多少人發愁,看著一溜排的等待喂哺的娃兒們,大人發愁得睡不著覺。
樹葉子還沒有長出三四片來,林間已熱鬧起來,嘰嘰喳喳一片欣欣向榮。狗蛋貓著腰無聲無息,手裏大彈弓拉得緊繃,這些無論從冬日蘇醒亦或者從南方歸來的鳥兒,光顧著快樂。狗蛋腰間掛著三隻不知是什麽種類的小鳥,倒掛著,要麽肚子要麽腦袋爛了。這是被狗蛋自製的彈弓子打中死了的。
一個冬天,他不斷學習已經可以追上了兔子,他又比去年長了一小截,長長瘦瘦的雙腿,挺直有勁,倒騰跑的時候嗖嗖的,在林間動靜很小,就跟小動物一樣。
天上的光越來越亮,這是到了中午了。太陽還在厚雲層裏掙紮,隻不過那樣的強光還是掙紮出了幾絲,刺破了厚厚的雲層,露出一些姿態來。靠著這一點光亮,樹木花草就能發芽,小動物們也出洞了。
汪旋兩隻籃子裏的嫩野菜已經滿了,因為有狗蛋這個跟猴子似的,對這片山林熟悉的不得了,因此少有挖野菜的孩子到的地方,野菜長得很密也很肥碩。
如果現在他要是不小心掉進像當初道觀的廢井裏,不會像當初那樣無助了,他自信可以輕易的爬上來。隻是天氣還帶著寒意,狗蛋半天在山林裏轉悠,難免收了寒氣,身體倒還好,鼻子下麵流出兩條清亮的鼻水來。他伸手一抹完全不在意。
“汪旋,你看這個。”
汪旋抬頭,“老鼠,不對……”。狗蛋接著他的話頭說:“這是鬆鼠,你看比野鼠大,身體長,特別是尾巴。”
“還活著,我故意把它打暈了沒死,回來讓爹編個籠子出來,咱們養起來。”
“……那給他吃什麽?”
“什麽都可以吧,草根,野果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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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汪旋不接話了,家裏沒多少糧食了,要麽挖野菜是為什麽?還不是大家都知道家裏的糧食過不到趟去。家裏三口人,隻要李叔叔一個人掙工分,還有養兩條狗。就這狗李叔叔不知道有多嫌棄,一點用處沒有,盡是浪費糧食。哪怕每次隻喂點剩飯,但這時候哪裏有剩飯?每次他偷偷勻點糧食喂都膽戰心驚的。
李叔叔見了肯定不舒服的,人都沒吃的了,養狗就是不懂事兒!
“別了,咱養不起的,回家殺了去毛去內髒,好歹是塊肉。”
“那也行,鬆鼠肉好吃著呢。”
狗蛋解開腰間掛的大大小小的小鳥屍體,扔到地上,汪旋把裝滿野菜的籃子騰出來一些。將狗蛋的收獲放進去,再蓋上一層野菜,誰都看不見。
“狗蛋哥,你現在都能追上兔子和鬆鼠了,那以後咱們是不是就有很多肉吃了?”
“難說,這裏麵沒啥獵物,深山我們也不敢去啊。”
汪旋想想也是,現在這樣已經不錯了,想那時候他們除了掏鳥窩,勺水摸泥鰍以外,什麽都做不了。現在狗蛋哥都能打兔子野雞鬆鼠小鳥了,當然如果能碰上這些小東西的話。而他配的藥比以往又進步了一點點。
回首再看,村裏同齡的夥伴,還是那樣,他們卻好像跟他們不同了。他也不是吃白飯的,能弄到吃的越來越多,等他們都長大了,也許養狗再不用擔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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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村裏辦事,如果不是趕時間都選擇冬天或者剛剛來開春,冬閑嘛,加上娶個媳婦兒好過年。開春的話,可能跟動物一樣,人也是要伴的吧。
村裏有幾戶人家辦喜事兒,家裏孩子多的,年年不缺人辦喜事兒。嫁娶都有,再怎麽困難,辦兩桌總是有的。沒有糧食可以東借一點西借一把,加上親戚朋友過來吃酒總得要帶點糧食吧?這就行了,婚事辦起來,關係親近的過來搭把手,借了桌子凳子碗筷,比城裏那些革命婚禮熱鬧有氣氛多了。
今兒狗蛋帶著汪旋混到了兩片肉,還有就是野菜頓豆腐,狗蛋從小混,常常不知道他怎麽弄的。嘴裏總能塞點東西。
不過今兒這家人貌似不那麽開心,狗蛋拉著汪旋很快就閃了,人家心情不好他還是不要給人罵他的機會好了。
知青和當地人結合不是什麽新鮮事,甚至有人挺樂意娶嫁城裏的媳婦兒、女婿。但汪旋他娘那件事後,很多人擇偶也理智很多,再不是看白淨就喜歡了。畢竟死人了,搞得當地人和知青點關係很微妙,互相防備指責。
這家裏是娶,但娶的是女知青,一個年輕女子,下地幹活非常辛苦,吃又經常不夠,看不到希望。堅持不下去了,找個人嫁了也是條出路。家裏老人不願意娶,誰讓家裏兒子死心眼呢,死活就看上人家城裏姑娘了。還說他是男人,以後媳婦兒跑了吃虧不在他。
家裏人勸不住隻能隨他了,大家心裏也是想著,反正嫁人了,將來再生了孩子,難道女方還能跑了不成?那可不是黃花閨女了,將來女方反悔也隻能認命陪他在農村待著了。女人嘛還不是那回事兒?所以不滿意歸不滿意,最後還是同意的,但如果是嫁知青,家裏能打斷腿。
從以前的觀念來看,娶,男方不吃虧,這麽想也沒什麽錯,隻不過萬事不能一概而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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