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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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最近新認識了一個會講故事的老頭子,那天他們又看了一遍去縣城坐車的人。然後狗蛋特意繞了個大圈想著掏鳥窩或者撿些枯枝回家燒,現在該長葉子的也早就綠了,那些沒葉子的就是掙不過的枯枝。
剛好那個圈子繞得有些大,那裏靠近農場,附近因為開墾的緣故,是一大片的耕種土地。裏麵有退伍兵也有一些在職的兵農。當然也有下放下來的,原先各行業的精英。
狗蛋不知道這些,當時他手裏好幾個鳥窩的蛋呢,有個老頭子就把他叫起來。老頭子戴著一頂舊的帽子,懷裏抱著幾根幹柴。
“你小子手裏拿著什麽?”
“幹嘛?”狗蛋對於陌生人還是保持警惕。
“草長鶯飛,從南方飛回的鳥兒,熬過寒冬的鳥兒,好容易築巢。給你小子一窩端了。”
狗蛋一聽,幹嘛?這是要打他手裏的鳥蛋?想得美。
“難道你是哪隻鳥兒的親戚不成?”還給鳥打抱不平了。
狗蛋不想搭理這個老頭子,因為他看起來很高壯,雖然有些瘦。狗蛋覺得自己現在跑得挺快,不是還有汪旋慢一些麽。
這地方離家裏遠著呢,這人要真想強搶的話,可能夠嗆。
老頭子臉都紅了,喊到:“嘿,你這小子說話有意思了。人怎麽是鳥兒的親戚?不過你小子這麽做隻能吃一次,下次鳥兒肯定重新搬家了。”
“這樣你把手裏一半鳥蛋給我,我告訴你怎麽下次還能再同一個窩裏掏|蛋。”
果然還是要搶鳥蛋啊!
狗蛋拽著汪旋直接繞過去,“老不羞,還想搶小孩子手裏的東西,走,不要理他。”
“誰要搶你東西了?交換,是交換。真是老子啥沒見過,不就是想嚐鮮麽。”
狗蛋不為所動,繼續走。老頭子急了,壓低聲音說“老頭子出錢買,怎樣?”
狗蛋頓了下,“哼,你少騙我。”
“真的真的。老子會昧你幾個鳥蛋?錢有的是。”
“……你是這裏勞改的人吧?”狗蛋斜著眼睛瞅他。
“什麽勞改?老子是參加勞動換糧食,跟你父母一樣的。勞動光榮。”
“老子在京都什麽沒見過?真的就想嚐鮮。”
本來已經轉身想走的狗蛋有一頓,“你從京都來的?那你說說京都有什麽,主xi住是不是住在皇帝的家?”
老頭子一瞧狗蛋,狗蛋裝著好像隨意問問的樣子,但眼神明亮,一看就是特別好奇。老頭子想,小樣,終於有能打動你地方了吧?!
剛才著急又覺得小孩子好糊弄,結果這孩子精著呢,對話中老頭子終於發現了一點。狗蛋好像對京都有興趣?
他再是大老粗那也是身在高職過的,如今因為曾經說話沒把門,到下麵勞動改造了,可他也不是沒有心眼的。哪裏能真被小孩子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
說了一些狗蛋感興趣的東西,果然狗蛋很喜歡。後來又發現,狗蛋很喜歡聽他講打仗的事,他就挑一些給他講,當然為了有趣,加了一些主觀在裏麵。
狗蛋就這樣被吸引了,那天聽了個過癮的狗蛋把手裏的鳥蛋給了一半那老頭子。慢慢的故事不隻是老頭子的打仗經曆,畢竟有些事是不能說的。剩下的,雖然後來覺得還有可以回憶的地方,實際上打仗是一件無聊且絕望的事。老頭子為了讓狗蛋心甘情願的給他東西作為交換,畢竟有時候狗蛋得了一隻雞一隻兔子。狗蛋就不容易願意交換,有時候他得想法子挖空心思,抓耳撓腮的說一些民間的隻怪小說。
那是在老頭子還是孩子的時候聽到的,不過不是所有的小故事都能讓狗蛋滿意,那時候狗蛋就毫不猶豫的離開。讓老頭子跳腳不已。
時間一長不但狗蛋和汪旋去找老頭子聽他天南海北亂吹,連村裏的小夥伴也喜歡跟著狗蛋後頭去聽。大家都對老頭子真跟妖怪似的外國人打仗好奇不已,老頭子說那個怪怪的外國人長得人高馬大,好多人站在他們麵前才到脖子處。
尤其那些長得鍋底似的,咱們的人才到人家胸口處。“要不咋說咱們解|放|軍是虎狼之師呢,那老外長得人高馬大有啥用,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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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這位也是參加過抗美援朝,功勞不可謂不大,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麽錯,有功之臣輪落到農場改造的地步。
“那你殺了幾個老美?”
“那個啊,沒法數,你想啊,正打仗呢誰會停下來看這個是不是?”至於是不是真假,反正說的人開心聽的人也過癮。
時不時就發生類似以上對話。
老頭子也不是總有時間出來的,有時候他幹的活在裏麵,狗蛋這些小屁孩是進不去的,這算是半軍半農場形式。所以他們得約好個大概的時間,這樣狗蛋也不是天天來,老頭子回去後也可以在心裏整理下次的故事,老頭子也不全是為了狗蛋手裏的東西,主要是他寂寞啊。
農場裏管得挺嚴,隻有出來幹活,一天他有些時間可以支配,反正看管的人隻要確認你在哪裏幹活就行,也沒有組織他和孩子們接觸。以為隻是平常。
看管的人又不喜歡靠近聽,因為他們都是“犯錯”的人,也不能隨意交談。跟那些一起下放的人也很少說話,他是多喜歡熱鬧的人啊,現在簡直要憋死他了。有這些孩子在跟前聽著,他感覺好受很多。
…………
天氣熱了,狗蛋就跟那老頭子約好說故事的時間,他說了,這次會說個新故事,一定會讓他滿意的。狗蛋心裏期待得不得了。
習慣了跟屁蟲,狗蛋覺得人多也熱鬧,於是就想叫上夥伴們一起去。狗蛋先去起智家,起智見到狗蛋二話不說就跑他後麵去了。三人繼續叫人,基本是人沒到脖子一扯就喊,另一個小夥伴就從家裏跑出來找他們匯合。
大人見了就罵兩句“野性”,孩子們跑出來了根本不管後頭的罵聲。
沒多久,狗蛋後頭就有五六個小夥伴,不得不說,現在人孩子多,養起來也粗糙。通常是大的帶小的,這不,大壯後頭就跟著他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小妹妹。兩個弟弟夠大,分別比狗蛋大一歲小一歲的年紀。狗蛋就讓他把妹妹送回去給他奶奶,妹妹太小了,才三歲可不敢帶出去。
他們高興起來,說不定到哪個山頭轉轉,爬樹下水的哪裏能帶年紀更小的孩子?
“大富沒來?他昨天說去。”
“他在家看他姑呢。”
“他姑那麽大,為什麽要看?”
“真的。我帶你們去看,他真在門口守著他姑呢。他爺爺把他姑關起來了。”
“咋了?”
孩子們覺得有趣新奇,呼啦啦的一群就往大富家跑去。“大富,大富,在家不?”
同樣人沒到呢,就先喊人了,等到大富家裏,就看見大富大貴兄弟兩搬張椅子在門口坐著。
“你倆幹啥呢?”
兄弟兩看那麽多小夥伴來了,一想到自己不能出去玩,嘴巴就撇起來。
“我爺爺給我姑姑找婆家了,我姑姑不同意,非得要嫁給隔壁村的窮光蛋,這不,關起來了。”大富抬下巴。
狗蛋等看過去,聽屋裏還有摔東西的聲音,時不時還有叫罵兩聲。
“門都鎖了,你們在這裏守什麽?”破草房掛這大鎖,看出來是從大屋裏勻過來的,原來是鎖著放糧食的地方。大富的姑姑住的房間應該原來沒有鎖頭的。
“走了,她出不來的了。”
大富大貴兄弟很心動,他們也不想待這裏,沒勁急了。轉頭看門上的大鎖頭,貌似很牢固可靠的樣子,猶豫了下。
狗蛋說,“要不用東西在外麵在擋擋,保證出不來。”
於是孩子們在門外找了粗點的木棍,一頭撐地一頭撐門,門與撐地的棍子成了個三角。這樣從裏麵推就有阻力。另外把窗口也給關上,用同樣的方法扣住。
窗口一關,屋裏就暗下來了,大富的姑姑在裏麵喊大富大貴倆兄弟,倆人不敢回答,捂著嘴巴笑。一群孩子把他姑姑的大門和窗口捂得嚴嚴實實的,聽裏麵的人拍門,一哄而散。
他們倒是出去玩了,把被關的人忘記了,裏麵叫人沒人應,等家裏出工回來才把她放出來吃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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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身邊多了一個老頭子,這人瘦瘦的,比高壯老頭矮大半個頭去。這人看見一群孩子呼啦啦的過來,一邊聽老頭子講故事,一邊幫人把附近的草給拔了。別看孩子們小,人數多呢,聽故事正得趣,無意識就幹了不少。
於是這人就說了,“我也有故事!”還說他也是京都人,沒管老頭子瞪眼吹胡子,隨口就說了一段故事,果然非常有趣。比老頭子講的還精彩。
“這叫三國演義!”
“老張頭,賣弄別賣到我這裏來。”老頭子壓低聲音說。這本來就是衝著他來的,要是被老張頭給搶過去,以後還有哪個願意聽他說?他可是知道這老貨的德行的。
而且不說他德行如何,這老貨確實肚子裏有料,十八九歲就是末朝的舉人,相當的優秀。後來不知怎麽輾轉,成了師範學院的教授,然後也不知道咋回事,也被下放到下麵來了。
來的時候沒受什麽罪,跟其他被批得半死的同行人不一樣。
老頭子姓朱,他戰場上下來的人,看人不用眼睛,直覺告訴他,這瘦瘦小小的據他說是姓張的玩意兒,不好惹。這人蔫壞蔫壞的,朱老頭子猜,這下放估計是張老頭自己謀劃的結果,至於為啥,肯定是為了避風頭唄。
現在自己的事被他知道了,要來插一腳,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麽打發他才好。問題是孩子們非常喜歡他的故事,就連他自己聽著也得趣得緊。跟他幹巴巴的敘述風格不一樣,非常能打動人。
狗蛋和其他人早把朱老頭給遺忘到爪窪國去了,心裏被張老頭的故事吸引得緊緊的,張老頭講了兩回,眾人都聽不夠。朱老頭也伸著脖子聽,不得不佩服,人家這故事講得真真有趣得多多了。
直到看管的人過來趕人,狗蛋才帶著一眾夥伴依依不舍的回家了。看管的人也知道怎麽回事兒,不過看活兒做完了,還超額完成,也就不說什麽了。畢竟這裏的人雖說落這裏了,按說別說好友了,就是有些老人連子女都不認可,好幾年也沒見有人來看。
不過這倆個老頭子不一樣,是有人暗暗打過招呼的,特別是姓朱的老頭子,就是性子太硬太直了。臭脾氣一個,要不然,可能也離開這裏了。
管的人也不敢太壓著,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再說他也沒必要非得得罪人不是?
就這樣睜隻眼閉隻眼,倆個老頭每天幹活都一塊,孩子們過來多少幫了點,就這樣他們也輕鬆很多。
狗蛋比較會來事兒,久久偷偷從嘴裏省點吃的給他們帶過來,就是要他們多說外麵的事給他聽。
倆人就疑惑了,你說一個孩子打哪兒來的肉,後來狗蛋說了,自己跑得快,加上家裏養的兩隻土狗特別能幹。得了獵物,偷偷藏起來帶回家,蒸熟就拿出來。不敢讓味道太散出去,要知道糧食很多人沒了,你家有肉不是奇怪麽?
如今什麽不是公家的?好啊,你吃獨食是不是?!
剛開始半信半疑,等見識了狗蛋的彈跳力和奔跑的速度就不得不信了。朱老頭就感歎,“這是個好兵的苗子。”
“當啥兵?這孩子如果在古代,倒是具備草莽英雄的特質。”其實他最想說的是奸雄,這些日子接觸,這孩子機靈有急智。而且最難得的是跟如今大部分人腦子僵化不一樣,很難想象這是鄉下孩子的反應。
如果不是環境導致那就是有天分了。
“你那些歪理別跟孩子說,明明好好的孩子……。”
“難道要想你一樣?哼,自己作死非得嘴硬,受罪能怪誰?低頭有時候也是一種策略。”大環境如此,首先保存自己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急著跳出來挑刺那不是撞槍口上麽?不辦你辦誰?沒腦子!
張老頭說完一句話就丟下朱老頭走了,留下瞪著眼睛的他。
幾個孩子回到家裏,其他人倒沒有什麽,就大富大貴兄弟倆被揍了一頓,原因是他們把姑姑就丟哪裏。結果姑姑罵人罵得口幹舌燥,結果沒有人給水喝,等大人回家的時候,他姑姑都嗓子都啞了。
過幾天就看見大富出門了,據他說他不用再看守他老姑了,因為已經被他爺爺直接送到爺爺看重的婆家裏去了。
“你姑姑能同意,不鬧啊?”
“哪能不鬧啊!不過這婚兩年前就訂了,幾天時間裏就把後麵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事走了,也不大辦。這不爺爺直接讓把姑姑送到我小姑父家鎖起來了,就是要她死嫁,認定這個姑父了。”
鎖著,逼著嫁給男方,直接送到男方家洞房。這得多不待見自家姑娘親自看上的那個後生啊!寧願婚事倉促也要斷了閨女的外心。
狗蛋覺得大富的爺爺很有張老頭故事裏人的豪爽,重規矩,也狠得下心。這婚姻大事可以重要也可以簡單。
“喏,給你糖果。”
大富很舍不得的從兜裏摸出兩顆糖果遞給狗蛋和汪旋,狗蛋咧著嘴誇他懂事兒。反正狗蛋吧,輩分大,認真算起來,可以把大部分的夥伴叫後輩來著。
汪旋也笑眯眯的,沒想到他們還能有糖果啊,這可難得,當時他們還把人家姑姑的門窗都堵的嚴嚴實實的呢。
“喏,收起來,等會泡水喝糖水。”這是那種硬糖如果含在嘴裏久了,嘴巴的黏膜容易被糖果給傷著了。泡水喝會更好。
汪旋就收起來,大富遺憾的看著糖果消失在汪旋的褲兜裏。
“也給大乖小乖一半。”
“幹啥給狗吃糖水?”大富很不解,他們家養的狗都是吃剩飯剩湯,有時候忘記喂了,看家裏弟弟妹妹拉屎,那狗還去吃了呢。啥叫狗,那就是吃屎的,糖咋能讓它吃了呢?
哪裏像狗蛋家養狗那麽精細,他還看過狗蛋和汪旋給兩隻狗洗澡,他連自己都沒洗得那麽勤快,還給狗洗呢!而且經常看倆人抱著狗兒走來走去,摟著睡覺,也不顯髒得慌。
“我們家大乖小乖跟你們家狗不一樣。”汪旋說著就順了順大乖頭上的毛發。大乖小乖越來越大,不像小時候那麽可愛了,可跑得賊快,抓老鼠特別厲害。特別懂事,他們說什麽能聽懂不少,汪旋特別不待見別人不待見他的兩隻狗。
田裏的莊稼開始孕育穗,過不得幾天就得抽出來,這時候追肥也成了當務之極,女人們彎腰拔草,男人在後麵把燒了的肥灰撒一撒。不過地裏的莊稼長得慢,沒人管招人恨的野草反而長得快極了。
常常拔了前麵沒完,後麵就又接著長起來了,一年到頭沒完沒了。這野草根係太霸道,不除一除,施下的肥就給野草搶了去,等於白做工,莊稼還是會被壓著長不好。所以男人堆糞肥燒糞肥,又苦又累,女人頂著太陽在地裏拔草,一點也不輕鬆。
她們隻能用雙手去勞作,不敢用鋤頭,對於長得密的禾苗會傷到它。一天下來腰不是自己的了,手也被割得七橫八豎,滿滿傷口。
沒有人知道,農民對於土地的熱愛,和渴望後代跳出土地的束縛的期待。
李四一身臭味兒回來,沒進家門,直接先去小河溝衝洗一番。狗蛋遠遠扔了一塊用了很久,還剩下雞蛋那麽大的硬肥皂。這是很久以前買的,不常用,珍惜得很。
李四本來不想用,狗蛋二話不說就扔過來讓他用,李四咧著嘴笑“哪裏就用得,哪裏就用得,不礙事,多搓搓就好了。”大不了用河底細沙搓著手腳也能搓幹淨。
狗蛋也沒收回來,隻說肥皂不用就壞了,李四才嘿嘿笑著去了。
肥皂哪裏會壞?放久了會變得越來越硬,但不影響使用的,要知道買肥皂沒有票也買不著呢。
李四痛快的在河裏洗了一通,衣服褲子洗了,濕著穿在身上,天氣熱,回到家太陽一曬就在身上幹了,都不需要換什麽衣服的。
很多人都是這麽做的,一個是沒有多少可換洗的衣服,二是浪費洗滌物,這衣服洗得勤壞得也快。基本上幹活累了髒了,到河溝裏洗澡順便也把衣服洗了再套身上直穿到幹,非常平常的事。
家裏粗糧早沒了,紅薯幹也沒了,這是狗蛋和汪旋放學時跟別人一起去之前種紅薯的地裏撈,那裏現在還沒有翻地。遺留下來的紅薯早已發芽,找到這些出土的紅薯苗子,就能挖出來紅薯。這樣的紅薯基本都花心了,澱粉剩下很少了,不過這片不小的土地。每天都有不少人走過,他們後麵背著竹簍子,一把破刀或者舊的窄鏟子挖地。
有時候長出紅薯苗,下麵不一樣有紅薯,可能就是一小半,也可能隻是根係。
好幾天過去,收獲也不多了。
好多人家早就糧食吃沒了,也不知道怎麽過。每天一些老人大部分時間都總在尋找食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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