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們會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該走向何方，不知道未來會在哪裏，不知道過去究竟是怎樣。

    劉凡走到一半的時候回了次頭，村裏的火已經起來了，黃色的，象征著溫暖與明亮，與自己身處的黑暗截然不同。

    已經走了很遠了，再往前就是山林，孤身一人的話，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山林，對於村裏的人來說，的確是個恐怖的地方，那裏不僅有豺狼虎豹，相傳還有妖魔鬼怪，至於是不是真的，劉凡也不是太清楚。

    大抵是長輩用來嚇唬孩子的話吧，若是真有妖魔鬼怪之流，這個世界，早就應該亂套了。

    但好在雨過了之後雲便開始散了，當太陽落下地平線的那一瞬間，明月便把清輝灑在了人間每一個角落，遠處的山林還有高崖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遙遠且神秘，讓人陡然心生向往。

    而後劉凡轉過了身。

    向往什麽，終究是不存在的，至於父親，怕是在城裏因什麽事耽擱了吧，再或許是工期延長了，很多種可能，而且出來這麽久，再不回去，母親也該擔心了。

    今夜的月很是明亮，借著月光，地上的那些零碎石子也是能看的清楚的，還有自己的影子，長長的落在旁邊田野的溝壑之中。

    然後劉凡看見，在自己影子的頭部，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很輕微，但是異常明顯，是一個黑色的東西。

    劉凡突然想起來，在冬末春初的時候，有一些野獸由於找不到食物，所以就會跑到莊稼地或者是村落裏麵，而其中一種野獸，叫做野豬。

    劉凡輕輕地往後退了兩步，冷汗漸漸從他白皙的額頭上滲了出來，嘴唇也在月光的籠罩中有著發白的症狀。

    但是畜生之所以為畜生，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比人跑的更快，比人長得更結實，最重要的是，敏銳，是它們的天性。

    尤其是對於野豬這種猛獸來說，敏銳就是他們能夠存活最重要的保障。

    如蒲扇般的豬耳朵微微拍動了一下，而豎立的豬毛在黑暗中泛出了一絲金屬質感。

    劉凡知道，要糟了，但是他更知道，遇見野豬，如果轉頭就跑，那結果隻有一個。

    所以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想看看有沒有棍棒之類的，以博得一線生機。

    但是地上除了碎石子，別無他物。

    月光下，那頭渾身黝黑的野豬緩緩站了起來，耳朵越扇越快，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

    劉凡不停地往後退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眼睛死死的盯著野豬的背影，連眨眼的勇氣都不曾有。

    然後，野豬慢慢轉過了頭，長長的獠牙如白玉一般散著清輝，讓人在刹那間失了神，然而那雙眼睛裏的暴虐卻是如實質一般凝聚出來。

    劉凡有種錯覺，仿佛自己所麵對的不是一頭野獸，而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屠夫！

    野豬靈巧地轉過了身，但是卻沒有立刻撲過來，而是邁著四條腿慢悠悠的走著。

    就像是老貓在玩弄著自己的獵物。

    如果可以，劉凡不想當那個獵物，他現在的確是有點後悔了，如果不出門的話，就不會遇見這事了吧。

    “人類。”

    突然，野豬開口了。

    劉凡呆住了，連臉上的恐懼都在刹那間消退，留下的隻有驚愕，和不可置信。

    他甚至看見了野豬露出戲謔的笑容，就如夢中一樣

    “怎麽，人類，被本大爺的王霸之氣給震驚住了嗎？”

    野豬抖了抖自己的身軀，毛發如鋼針一般互相撞擊，發出“鏗鏘”之聲。

    “你……你是妖怪。”

    劉凡自己都能聽出聲音裏麵的幹澀，身為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新青年，劉凡一直都是無神論的絕對擁護者。

    但是，一頭野豬，口吐人言，若是再堅持那些勞什子的無神論，隻怕隻能被稱為迂腐了。

    “妖怪，你錯了，本大爺是妖，血統純正的妖，才不是那些肮髒的怪物。”

    劉凡曾在一本書上看過，妖怪，指的其實是兩個物種，妖，泛指動植物經過年歲的沉澱或是奇遇有了自己的靈智，通人語，曉變化，知神通。

    而怪不同，怪隻是天地糟粕的產物，通常伴隨著邪惡及肮髒。

    以前總認為那本書上寫的是假的，如今看來，怕是自己當初先入為主了。

    這個世上，真的有妖！

    麵前的野豬妖又露出了那種戲謔般的笑容，然後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獠牙。

    “正好，本大爺餓著呢，居然有人送上門來，老天還真是待本大爺不薄啊。”

    說完，野豬妖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那吼叫似乎是有魔力一般，讓劉凡瞬間失去了所有抵抗和思考，眼睜睜的看著那頭巨大的黑影朝著自己的撲過來。

    隻是看著，什麽都不曾想。

    然後，一道光亮了起來。

    “鐺。”

    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響起，而後那野豬妖就像是被飛馳的馬車撞正一般斜斜著飛了出去，伴隨著震耳的落地聲，野豬妖在地上直接滾了幾個圈。

    “誰！”

    跌落在地的野豬妖瞬間翻了一個身站了起來，四條腿微微弓著，獠牙頂在地上，而眼睛，死死看著那把漂浮在劉凡身前的劍！

    這是一把怎樣的劍，通體黑色的，不光是劍身還有劍柄，甚至是穗子還有那塊玉玨都是黑色的。

    劉凡終於是回過了神來，然後全身上下汗出如注。

    這是後驚，經過這一下，回去怕是要躺一些時日了。

    “劍仙。”

    野豬妖在說完兩個字之後，身上的凶厲也是去雲煙般散去，恐懼如同夜晚的涼意一般爬了上來。

    它開始發抖了。

    劉凡倒在地上，看著不遠處渾身打著擺子的野豬，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飛劍都出來了，神仙還會遠嗎？

    自然是不會的。

    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從一片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來到了那把黑色的劍身邊。

    來者青年模樣，看上去應是二十五六歲，劍眉星目，配上一張標誌的瓜子臉，一時間劉凡隻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

    美若天仙。

    但是，就是這麽一個美好得不似人家男子的青年，劉凡卻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就像上一世自己的靈魂現在自己屍體身邊一樣，那種味道，讓人想忘都忘不了。

    “小兄弟，你沒事吧。”

    他轉過了頭，露出了笑容，然後他又把頭轉了回去，看著不遠處那隻通體黑色，獠牙雪白的野豬妖。

    “汝何其幸，得天地造化，化混沌而得靈智，卻不思修法，反是為禍人間，汝可知罪。”

    他的聲音很小，小的就如同蚊吶，但是每一字每一音劉凡都聽得清清楚楚。

    野豬妖跪了下來，然後兩隻前蹄互相搭著跪拜了起來。

    “劍仙饒命啊，小的隻是一時糊塗差點犯下大錯，小的知道錯了，劍仙大人饒命啊，況且，況且小的在此之前從未傷過人，還請劍仙大人明鑒，劍仙大人明鑒啊。”

    野豬妖一遍跪拜一邊哭嚎，眼淚都是硬生生從眼眶裏擠了出來，頗有幾分喊冤叫屈的味道。

    “小兄弟，這豬妖是放，還是殺？”

    那青年劍仙卻是沒有機會野豬妖的哭嚎，而是轉過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劉凡。

    劉凡和對方對視了一眼，超感覺通體生寒，眼睛更是一陣劇痛，所以他低下了頭閉上了眼，說：“小的多謝仙人救命之恩，至於這豬妖，但憑仙人吩咐就好。”

    “倒算得上伶俐，勿那豬妖，你可有姓名？”

    青年劍仙笑了一下，然後轉過了頭，雙手負在身後。

    “劍仙大人，小的不曾有。”

    豬妖恭恭敬敬的拜在地上，雖然說是不發抖了，但是冷汗依舊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汝雖未傷人，但已有傷人之心，故不可不罰，如此，罰你為這位小兄弟家守園百年，汝可願意？”

    事到如今，聽見自己不用死，野豬妖自然是興奮了起來，連忙點頭，生怕劍仙大人下一秒就後悔了。

    “汝既然無名無姓，那以後就喚作三十七，汝意下如何？”

    “多謝劍仙大人不殺之恩，三十七自當竭盡全力護佑……誒，小兄弟，你叫啥來著嘞。”

    話說到一半，野豬妖突然想起來自己並不知道對方姓名，於是隻好出聲詢問。

    此時的劉凡卻是呆著的。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我的三觀還沒調好就多了個妖寵，這是三觀要崩壞的節奏啊。

    “小兄弟，小兄弟，在下姓羅，名三十六，不知小兄弟名姓？”

    劍仙，也就是羅三十六輕聲喚了一下。

    “啊，啊，我姓劉，單名一個凡字，也不要叫我小兄弟，叫我劉凡，凡娃娃都行。”

    劉凡抓了一下頭，然後撐著地站了起來。

    居然還可以站起來……

    誰知羅三十六聽見劉凡的介紹卻是眼睛一亮，這一亮劉凡就慘了，瞬間感覺眼睛像被風吹了一樣，生疼的很。

    “既然姓劉，那麽劉家村就在這附近嗎？”

    “仙師是在找劉家村嗎？不瞞仙師，在下便是劉家村人，若是仙師要去那裏的話，我可以帶路的。”

    其實劉凡在說話之前思慮了一會，最後還是覺得稱呼對方仙師比較好，畢竟是救命恩人。

    “好，你坐在三十七身上吧，指路就好。”

    羅三十六說著，而三十七也算是乖巧，哼哧哼哧便走了過來，然後趴了下去。

    劉凡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不用了，我能走。”

    說完，劉凡便越過三十七，在前麵帶著路。

    三十七回過頭，眼神有些無辜。

    那意思是，是他不肯上來的，不關我的事啊。

    “你這畜生，化了凡胎還這麽謹小慎微，幾百年活到豬身上去了嗎？”

    聽著羅三十六的笑罵三十七就更加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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