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很多生靈，不僅僅指人，它們都會有著諸多的情緒，包含著貪婪，也包含著恐懼。

    所在在退了白蛇之後，羅三十六並未收斂自己的氣息，而是帶著黑色的無常劍把群山給轉了一遍。

    所以在幽暗中，或是在山澗裏，那些大妖或是別的什麽東西都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對它們而言，縱然人類的自然之氣誘惑巨大，但也不至於抱著生命的危險。

    月光如水涼如夜。

    待羅三十六落在院落裏的時候，劉凡已經是坐在屋簷下的躺椅之中看著遠處的月光。

    “好了。”羅三十六的這句話並非是疑問，而是簡單的陳述。

    劉凡站起來行了一禮，而後說：“好了，不僅僅是百穴天關，連雙眼也好了。”

    聽到這句話，羅三十六前行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或是沒有想到劉凡能夠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連續破了最後兩關，於是他沉默了良久，才問：“如何破的？”

    “在破完了百穴之後，自然之氣尚且充盈，於是弟子便試了一下，就破了。”劉凡說的很是簡單，但是羅三十六知道其中的過程必定是不簡單的。

    五關的最後一關是雙眼，這是因為人的精氣神都在這裏匯聚，所以想要突破雙眼人關，所需要的便是磅礴的自然之氣，比前麵四關加起來的都要多。

    這是一個很苛刻的條件，因為吸收自然之氣本就是一個日積月累且緩慢的過程，而人體這個容器又是有限的。

    那便隻能是那本書了。

    門口門檻上的那棵樹已經是凋零了，隻剩下了枯木在勉強支撐著，羅三十六走過的時候帶起了風，所以枯木也就如牆灰一般簌簌凋落。

    走著走著，羅三十六停住了，而後近乎喃喃自語說了一句：“兩天開了五關，或許真的有希望吧。”

    劉凡跟在羅三十六身後，低著頭，看不出任何的欣喜，也看不出任何的悲傷。

    按理來說他應該欣喜的，兩天五關，破了這個世界最快的那個記錄。

    按理來說他也應該悲傷，因為就算是兩天無關，也換不回一個已經死去的靈魂。

    “明天開始修煉吧，今晚，先好好休息。”羅三十六走進了廚房，手指微動，灶台的火便燃了起來，而後柴米油鹽，炊煙升起。

    吃過晚飯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月至天心，三十七按照往常一樣臥在水牛身邊。

    今天他的少主人並沒有時間去牽水牛，於是乎三十七便行了這個職責，經過這段時間的相伴，水牛倒也不慫他，於是乎一牛一豬臥在一起倒也酣睡香甜。

    “師父，我去睡了，您也早些休息。”進房之前，劉凡按照常理向羅三十六行禮。

    “不必著急。”羅三十六卻是睜開了眼，看著蒼穹上的星光與明月，問：“你覺得仙人禦劍決如何？”

    “仙人寶典，無上秘籍。”這句話是劉凡曾在一本小說中看到的，羅三十六問的時候他便想了起來，於是脫口而出。

    “仙人寶典，無上秘籍，嗬嗬，如果我告訴你，這本典籍的創始人也未成仙，你該作何感想？”

    羅三十六的眼神稍稍移了一下，落在身邊那少年身上。

    劉凡聲色不動，似乎什麽都沒有聽見一般。

    也是，他修行的目的本來便不是為了長生，所以能不能成仙，又與他何幹呢？

    電光火石之間，羅三十六也是想通了這幾裏麵的關竅，然後皺了皺眉頭。

    他很少皺眉頭，修行到他這種境界，外物已經很難幹擾到他了，隻是自己的徒兒終究不是外物。

    修仙一途縹緲且艱難，羅三十六道法精深，當世無出其右，但他也無法知曉仙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曾聽聞有人接觸到過仙的盡頭，那是一位無上的真人，但最終真人還是塵歸塵土歸土，羽化之後隻留傳說。

    有長生之心者尚且如此，無長生之心者，又能夠走多遠呢？

    驀然一歎。

    劉凡抬起頭，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師父身上的死氣更加濃鬱了，而那種遺世獨立的氣質也更加明顯。

    羅三十六，就像是黑夜裏的孤星一般，永恒，但隨時都會湮滅。

    “仙人禦劍訣的真章既然已在你手上，那就隨著練吧，說不得，你還是能創造一個奇跡，”羅三十六說著，然後揮了揮手，“且去。”

    且去的意思自然是，你且修行，以後自會有所目的。

    “是。”劉凡告退，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裏。

    其實他的內心遠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平淡，劉凡曾聽羅三十六提起，這世上開五關最快的人是三天時間。

    而自己，滿打滿算，也隻是用了兩天，這恍若是夢幻一般，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坐在床上翻來仙人禦劍訣，第一篇章的開竅已經是不需要了，所以劉凡的手一動，第二篇章終於是顯現了出來。

    “前者高階不可登，玉樹銀花耳邊生。休問世間我非我，一笑而過曰紅塵。”

    劉凡皺了皺眉頭，與其說這是口訣，倒不如說這是一首詩，讓人看不大明白，但劉凡閉上眼默念了一句之後，便發現自己身邊浮起了一些銀白色的光點。

    與自然之氣不同的是，這些銀白色的光點更加的洶湧密集，就如同大海一般。

    劉凡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一顆光點微微一顫，便鑽進了他的身體之內。

    “像是在玩養成遊戲？”他自言自語了一下，而後盤著腿，默念著那首口訣。

    而隨著一遍遍的默念，那些銀白色光點也是隨著他的皮膚進去了身體之中，而後於腦海中聚集，再穿越太陽穴及五府，又經過了膝節還有百穴，最終於雙眼處沉澱。

    這路線，竟是與自然之氣走的路線一模一樣！

    而隨著雙眼處沉澱的銀白色光點越來越多，劉凡也能夠明顯感覺到自身的變化。

    就像是，變得更加輕盈，世間萬物在這一刹那正不斷遠離自己。

    馮虛禦風，羽化登仙，這感覺也就莫過於此。

    但是一聲鍾聲驀然響起，悠悠著回蕩不停。

    而後劉凡下睜開眼，看見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而是一片無窮無盡的雲海，日月星辰在雲海之上定格，而雲海的最中心，則是一天長長的階梯！

    前者高階不了登，這高階，指的莫不是就是眼前的階梯？

    劉凡下意識的想要去攀登，但卻發現此時的自己卻是無形的，沒有軀體，隻是一個意識而已。

    既然沒有軀體，那這階梯要怎麽登？

    劉凡看了看日月，看了看雲海，視線重新回到了階梯上麵，而後搖了搖頭。

    看來隻有是明天問羅三十六了。

    接著他便在雲海之上繼續默念著口訣，進行一日的修行。

    而屋外，滿天繁星，銀河熠熠，羅三十六伸出手觸碰了一下那些空氣中遊蕩的銀白色光點。

    “久違了，我的老朋友。”

    ……

    翌日清晨，起霧了，大霧迷蒙，劉凡推開門出去的時候，連羅三十六在哪兒都是看不到？

    世間蒼白。

    可羅三十六還是破開了霧氣走進了房間裏。

    “我來做吧？”劉凡趕緊是跟了進去。

    最近，家裏的飯菜都是羅三十六來做的，這讓劉凡很不好意思，因為羅三十六不僅僅是自己的師父，而且還是長輩，這要是讓自己母親知道，估計又要說道了。

    羅三十六沒停，而是繼續往後麵灶台走，頭也不回：“沒事，以後家務什麽的，我來做就好了。”

    劉凡聽見這話就懵了，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這是什麽事，什麽叫家務你來做就好了？

    一想到仙氣飄飄的羅三十六圍著灶台做飯，或是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劉凡就感覺那畫麵很喜感。

    好像好久沒有這麽喜感了。

    沒多時，羅三十六便端著兩碗麵條出來了，然後放在桌上，他黑色衣裳外麵，還圍著羅氏常用的那塊舊圍巾。

    “吃吧，今日放了點辣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習慣。”羅三十六說著，又返回了灶台，給自己的那碗再加了一點辣子。

    “……”劉凡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看著今日裏的羅三十六覺得有些辣眼睛，不忍直視，隻好是坐下來開始吃。

    劉凡也愛吃辣子，但是羅氏不愛，所以家裏的飯菜就很是清淡。

    吃著吃著，羅三十六抬起了頭：“看見天梯了嗎？”

    “啊？”劉凡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所說的是什麽，所以點點頭。

    “你的雲海有多大？”羅三十六又是呲溜吸了一口麵，麵汁一不小心濺到了他的麵上。

    劉凡低下頭不再看了。

    此時的羅三十六哪有先前的那種風範，完全是一副山野農民的模樣，這樣下去，可還得了？

    但羅三十六問的問題還是要好好回答的：“我看見了一片無窮無盡的雲海，看不到邊。”

    “日月星辰呢？”

    “很高，就像真實世界裏那麽高。”

    “哎。”

    劉凡不知道羅三十六為什麽歎氣，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內心裏多少有些惶恐不安。

    “沒事，今日裏帶你去個地方。”

    “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