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黑暗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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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便在書房之內,鄭芝龍續道:“可惜後來為父上岸受了招安,這樣昔年的兄弟就不再是救你的人了,他們隻是你前途之上的絆腳石,留下他們非但不會救你,還會害了你!所以他們隻能從這世上消失!”
鄭衝點點頭道:“他們的利與我們的利不同了。”
鄭芝龍讚道:“說的不錯,而這官場其實也和這大海上的道理是一樣的!官場如大海,一樣的是危機四伏,深邃不可名狀,要想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而不是翻船傾覆,就要像在大海上交朋友一樣!與人結交,先要看此人是否有可利用之處!”
官場本來就是一個相互利用的肮髒之所,鄭衝覺得鄭芝龍說的沒錯,雖然聽起來讓人泄氣,但卻是無可辯駁的。
鄭芝龍緩緩說道:“鄒維璉此前在巡撫任上,的確做了許多事,皆是為了能剿平海寇,驅逐紅夷,綏靖東南,這是朝廷的旨意。此事對於東南沿海百姓來說,那是大大的好事,對我鄭氏來說,也是大大的好事。是以我鄭氏全力助鄒巡撫,驅逐紅夷,剿平海寇。但眼下他要想讓我鄭氏水師北上,去和建奴拚命,便是沒安好心。眼下東江鎮已經覆滅,建奴也得孔有德、耿仲明的水師,也有紅夷火炮,我們北上勝算不大。勉強在遼東那些海島駐守,勞師費餉不說,我等南兵去了那冰天雪地,也不知能回來幾人。而且遼東那裏又不在我與日本、朝鮮的海貿之路上,於我鄭氏有何益?”
鄭衝早已經料到鄭芝龍會這般說,人總是自私的,每做一件事,都或多或少是在為自己打算,但有時候人的目光是狹隘的,他隻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而不能看到將來的利益。更何況現下鄭芝龍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鄭氏的利益,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誠然如鄭芝龍所言,現在鄭氏派水師北上,除了浪費錢糧,折損士卒之外,其實看得見的好處並不多。
頓了頓鄭芝龍續道:“鄒維璉乃是東林黨,東林黨向來自詡忠直錚臣,自萬曆年間便一直與閹黨鬥,閹黨鬥完了,便是浙黨、齊黨、楚黨、昆黨、宣黨,鬧得朝中何曾有一天安穩?弄得朝局不穩,人心惶惶。東林黨最擅長的便是以言辭蠱惑,把持朝政,驅使別人替他們賣命,而他們自己卻躲在後麵,坐享其成。大明朝歲入一年比一年少,流民一年比一年多,究其根源,都是東林黨爭之禍。那鄒維璉既然看到了東江鎮需要水師,遼東需要再派一支官軍過去,那為何他東林黨人不去?偏偏要我鄭氏前去?從前東江鎮還在時,他東林黨為何不大力扶持東江鎮的官軍,偏要等東江鎮敗亡了,這才又說無東江鎮不行?今日為父與你說這些,便是要讓你認清這些偽君子,千萬不可上當。”
“鄒維璉以忠義之言說我,便是想把我鄭氏綁在他們東林黨一條船上,以忠君愛國的道德束縛住我們鄭氏手腳。哼哼,他東林黨人廢了商稅,自己卻在江南廣有田產商貿,整天隻會在朝中大放厥詞,卻鮮有為國真做出些實事來的。他東林黨說什麽眾正盈朝,可遼東軍餉年年被克扣,東江鎮直至敗亡時,朝廷還欠著東江鎮六百多萬兩軍餉!我鄭氏雖然也在經營東南海貿,但好歹沒讓朝廷出一文錢,便讓東南有了一支強大的大明水師!招流民赴台開墾,也是我鄭氏出的錢!他們東林黨有做過什麽利國利民之事嗎?”鄭芝龍越說越大聲,最後看著鄭衝道:“衝兒你記著,今後誰再和說什麽大義凜然、忠君愛國之語,那些都是騙傻子用的!騙那些無知之人,去為他們賣命!但凡以道德駕馭他人者,其背後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鄭衝躬身道:“孩兒受教了。”鄭芝龍的話震耳發聵,讓鄭衝的三觀很受衝擊,他也不喜歡被人道德綁架,但至少最後那點國家民族大義的牌坊應該還是要的啊。鄭衝沒有和鄭芝龍爭辯什麽,隻是默默的答應了。
“明天一早,你和你二叔護送一批東西先行回安平去。你的職司現下是泉州守備,回到家後稍作休整,也該走馬上任去了。”鄭芝龍最後吩咐道:“旁的事不必多想,朝廷真有旨意來,我自會應對。”
鄭衝最後告退而出,腦中還是有些混亂,難道這真的就是明末時上層精英們的想法麽?東林黨人想著黨爭,想著利用他人,隻想著用道德去壓製他人,他們是一群隻會提出問題,而不會解決問題的士人,他們占著許多土地良田,卻根本不交稅,拚命保護江南大氏族、大富商的利益,然後隻會在農民身上抽骨吸髓。他們沒有改革的勇氣,也沒有解決問題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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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誠如鄭芝龍所說,鄒維璉也看出了遼東的問題所在,但為什麽鄒維璉不自己領一支人馬去遼東?要知道當年毛文龍開辟東江鎮的時候,起初也沒多少人!再者就算毛文龍死後,東江鎮將士猶在,他們為何不加大對東江鎮的支援,反而任由大明官場從上至下層層克扣軍餉,直至東江鎮敗亡時,朝廷還欠著東江鎮六百多萬兩的軍餉!那時候,錢去哪了?自詡忠直的東林黨去哪了?他們眾正盈朝,就沒有徹查官場的這些黑幕嗎?
或許鄭芝龍說的是對的,他們隻是黨爭隻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打著忠君愛國的旗號,去保護他們自己的權益,每個人在官場都不是幹淨的。而鄭芝龍這些手握地方兵馬的大將則明哲保身,隻顧自己的利益。整個大明精英階層就是這麽一個德行麽?
越想鄭衝就越覺得迷茫而無助,若大明官場,整個社會高層精英們,人人都抱著這般的思想,或許也就不難解釋為何到了南明時期,漢人各武裝勢力還在內鬥不休,人人都隻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事,最後便是被滿清逐個擊破了。
一瞬間,巨大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鄭衝這才發覺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麽的幼稚,大明這艘爛船真不是那麽好開的。自己眼前仿佛籠罩著一片黑暗的迷茫,讓他看不到前路。
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鄭芝虎和施福卻在房中等他。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鄭芝虎奇道:“怎麽?被你父親臭罵了?”
鄭衝搖搖頭道:“那倒沒有,隻是一些事沒想通。”鄭芝虎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事想不通的?又不是婆婆媽媽的娘們!記著,咱們男人啊,隻為三樣東西發愁,權、財、勢!有了這三樣東西,要什麽沒有?還有什麽可煩惱的?”
鄭衝嗬嗬笑了笑,鄭芝虎擠眉弄眼的又道:“最近忙碌了好一陣子,要不今晚咱們出去找點樂子?”跟著低聲對鄭衝道:“你四叔那裏這次抓到了幾個泰西婆娘,要不咱們去你四叔那裏,讓他把這幾個婆娘提來,給咱們爺們好好樂嗬樂嗬。”
鄭衝微微皺眉看著鄭芝虎道:“二叔,你這樣我很難當你是長輩來敬重的。”鄭芝虎被鄭衝的話噎了一口,忍不住奇道:“小子,我發現你變了,從前沒我拉你,都要去吃花酒的,怎麽現在真變得修生養性了?”說到這裏疑惑的又看了看施福,不懷好意的道:“還是你真迷上其他調調兒了?”
鄭衝臉上一黑,微微慍道:“二叔,我是正常男人!你別想歪了!”
鄭芝虎嘿嘿一笑道:“你真不去?”鄭衝沒好氣的道:“不去,我要早點休息,父親吩咐了,明天一早我倆押送一批東西先回安平去。”
鄭芝虎哦了一聲,湊到鄭衝身邊低聲道:“你知道是押送什麽嗎?”
鄭衝一聽便猜到了:“還不就是劉香的寶藏麽?”
鄭芝虎點點頭道:“不錯,這趟咱們爺倆押送這批寶藏先走,大哥在金廈和鄒維璉了結完公事才回來,他引人注目,這麽一大批財寶在他身邊太紮眼,是以我們兩個護著寶藏先走。”
鄭衝點頭道:“對啊,明早就走,今晚早點休息吧,二叔。可別節外生枝,等回到安平再說吧。”
鄭芝虎一拍腦門道:“對,對,你說的對,先把正事辦了再說。等回到安平,我陪你去泉州上任,嗯,到那時候咱們在好好的玩上幾天,嘿嘿。”
頓了頓鄭芝虎又嘮叨道:“對了,回去後你好好振振夫綱,你那婆娘早該好好管教了,成婚都半年了,還不讓你進房,是什麽道理。從前說你沒個男人樣,現在你好歹都是泉州守備了,好好擺擺你的官威,把你那媳婦給拿下,咱們鄭家爺們就沒這麽窩囊的。”
鄭衝不理會鄭芝虎,和衣便躺在床鋪上,鄭芝虎還在那裏絮叨:“出生孩兒,落地婆娘,不能慣著,要是你不好用強啊,你二叔這裏有幾味藥,放在酒菜裏讓她吃了,包管你收拾得她服服帖帖的,什麽名門閨秀,什麽泉州才女,都嫁進門了,哪有那麽多臭規矩。”
鄭衝鼾聲傳來,鄭芝虎看了施福一眼,瞪著眼睛道:“我和這小子說話,他居然睡著了。”施福幹笑兩聲,也不知說什麽好,鄭芝虎搖搖頭道:“沒勁兒,罷了,你也早點歇息,明早跟我們一道,先回安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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