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再續舔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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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那黑人隊長果然操著略微滑稽的閩南語答道:“大公子,我們會說你們的話。”
鄭衝微微一笑,他注意到這黑人隊長答話的時候是低著頭的,微微躬身,目光不敢看他,黑大的鼻子尖上滿是細細的汗珠,答完話後狠狠的咽了口吐沫,喉結一動一動的,顯得很是緊張。
鄭衝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那黑人小隊長立刻答道:“小人原本名叫埃裏安,後來老爺給我取了個中華名字,叫鄭阿安。”頓了頓鄭阿安緊張得麵色緊繃,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中華名字。”
鄭衝笑著點點頭,看來便宜老爹還很貼心,給他的黑人部下都取了中文名字,想來是叫著方便吧。當下鄭衝奇怪的盯著鄭阿安問道:“你怎麽很怕我嗎?”
鄭阿安聞言,更加緊張起來,他低下頭去,汗珠開始從黝黑的額頭滾落下來,連呼吸都凝固住了。殷主事見狀連忙笑道:“公子爺,別與他們一般見識,想是從前您從這裏經過時候,他們對您有過不敬之舉,現下公子爺揚眉吐氣,有了官身,他們害怕您了。”
鄭衝明白了,這些日子他也從許多人口中得知了之前那倒黴鬼鄭衝是個什麽德性的人物,原先是個市井小流氓,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紈絝浪蕩,從前在鄭家也是可有可無的地位。
但這一趟鄭衝立下大功後,情形陡然一變,不但得了官職,而且似乎更得鄭芝龍信任,這趟他和鄭芝虎一道押送寶藏戰利品回來便是明證。想來這些黑人士兵之前瞧不起鄭衝,得罪過鄭衝,這回鄭衝地位拔高了,他們生怕自己會秋後算賬吧。
當下想清楚原委之後,鄭衝笑了笑道:“你們不必緊張害怕,我沒那麽小氣,不會玩什麽秋後算賬,你們繼續做事吧。”聽了這話後,那鄭阿安長長的舒了口氣,殷主事對他道:“難得公子爺大度,你們還不快多謝公子爺。”
鄭阿安急忙喝命一眾黑人士兵一起拜謝了,鄭衝擺擺手,笑著便回轎子中坐定,殷主事吩咐一行人繼續起行,直入堡內。
進了塢堡,穿過一片寬闊的校場,又進一道紅牆大門,這才進到了鄭芝龍住的內苑。隻見這裏池塘掩映,綠草如茵,假山怪石,應有盡有。
正中一座大殿,隻見上麵大書匾額“安平四海”,好氣魄,鄭衝下了轎子,抬頭看了一眼,不自覺的昂起頭,想來這裏便是中堂大殿安平四海殿了。
殷主事上前來哈著腰笑道:“公子爺,主母和二爺都在裏麵等您呢。”鄭衝嗯了一聲,便在殷主事的引領下,往殿內走去,施福緊隨其後。
到得殿門口,門口又有黑人衛士守衛,見得鄭衝,也是立刻拜倒行禮,到讓鄭衝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大丈夫當如是,能驅策天下萬國勇士,為己效力,這才是大丈夫、大英雄所為。
進到殿內,隻見這裏兩廂都坐了許多女眷,一個個都打扮得明豔動人,看來都是鄭家幾個兄弟的家眷。而殿上正中央,鄭芝虎坐在右邊,左邊主位上坐了一位穿著日本和服的女子!
隻見她身穿著日本傳統的十二單衣,淡紫色閃著柔和光澤的外衣,裏麵是從粉紅色逐漸加深的到深紅色的單衣,在單衣邊上隻能看到很窄的深紫色,仿佛那不是另一件單衣,而隻是一條滾邊而已。但在寬大的袖子處,就露出了一大截的深紫,底下是深紅色的裙子,腰部用白的繡滿銀色花紋的腰帶紮成一個蝴蝶結。
那些稱得上鮮豔的顏色組合在一起,顯得她是那麽的優雅、尊貴,但那種感覺在此時淡然的氣息下,卻又沒有那麽亮麗,隻有隱而不發的高貴氣勢,淡淡的外溢出來。
她如海藻一般的長發一部分被數支發簪綰在腦後,盤成了兩個相對的扇形,發髻被固定在頭頂,露出了她光潔的額頭。兩側鬢角的長發自然的垂在胸前,而腦後沒有被綰起的發絲則披散在她的背上。她見到鄭衝,臉上綻放出明豔的笑容,起身走上前來時,發絲與衣裳輕輕揚起,這樣的一個人竟是說不出的夢幻與尊貴。
鄭衝看得有些呆了,鄭芝虎輕咳一聲道:“還不見過你嫡母?”啊?這年輕少婦就是鄭芝龍的老婆,國姓爺的母親,他鄭衝現在的嫡母細川氏?
世上有種很奇妙的東西名叫緣分,這緣分之說出自佛教,儒家與道家並不講緣分,也不講你與我有緣之說。緣分就好像命運糾纏的絲線,將一個個本來毫不相幹的人無形的連結,或許是機緣巧合,又或是陰差陽錯,也有些突然偶然,最後就成了必然。
鄭衝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親生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對母親的概念本來已經很模糊了,但穿越之後,他的後世記憶大爆發,三歲前母親在世時的記憶反而像烙印一般,深深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種清晰的記憶讓鄭衝及感到欣慰,又覺得痛苦。欣慰的是他終於記起了母親的音容笑貌,但令他痛苦的是,如此清晰的記憶時刻提醒著他,他永遠再也見不到這般和藹可親的慈母麵龐了。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他穿越幾百年回到了明末,然後在福建安平鄭家的安平四海殿上,再一次見到了那慈母般的麵龐!眼前的細川氏正在麵前微笑著,那溫暖和煦的笑容和鄭衝腦海中慈母的音容笑貌完全疊加在一起,居然分不出半分差異來!
短暫的愣神之後,鄭芝虎的話語並沒有驚醒鄭衝,他呆愣著喃喃道:“怎麽會、怎麽會這般像……”母親在他三歲時去世,那時候母親二十八歲,眼前的細川氏也差不多這個年紀,正是一個女子最為美好的年歲,溫婉的容顏下,看待他的眼神竟然和記憶中的母親也是一模一樣。
鄭芝虎有些不滿了,哪有兒子這般盯著母親看的?就算她隻是你的嫡母啊!難道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上次調戲母婢,這次怎麽著居然連嫡母都要上手了?就算你為鄭氏立了再大的功勞,也不能這樣啊!
鄭芝虎正打算開口嗬斥時,不想鄭衝眼眶一紅,突如其來的豆大淚珠子居然說來就來!隻見鄭衝心神激蕩之下,跨上一步,便即跪倒在細川氏麵前,頭埋在地上哽咽著喊道:“母親,兒子總算再見到你了!”
鄭芝虎呆住了,這小子唱的是哪出戲碼?從前他見到細川氏都是繞道走,好像耗子見到貓一般,什麽時候有這般深厚的母子之情了?
細川氏也被鄭衝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很快她便恢複了鄭氏主母的儀態,日本女性特有的溫婉與善懦讓她心中對眼前這個繼子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情。
隻見細川氏立刻也直身跪在鄭衝麵前,微微前鞠,扶住鄭衝的肩頭柔聲說道:“辛苦了,回來就好。”
這母子倆一跪,堂上的人都坐不住了,鄭芝虎第一個也跪坐在一旁,從前在日本的時候,他也算是習慣了這種坐姿,而其他鄭氏女眷也慌忙跟著跪了下來,然後就是管事仆役丫鬟們跪了一屋子。
細川氏這一聲溫柔安慰之語沒能讓鄭衝停下哭泣,反而讓他哭得更加大聲了,他趴在地上長跪大哭,好像將十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孤苦與委屈都哭了出來一般。
被人欺負而無助的時候,羨慕他人有母親疼愛的時候,逢年過節孤單一人的時候,鄭衝都是咬牙挺住了,他沒讓自己因為失去母愛而哭泣,但卻想不到在幾百年前的明末,在這安平四海殿上,他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一般。若非有鄭衝的經曆,你絕難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母親,我又有母親了……”鄭衝一邊哭泣著,一邊哽咽道,四周的人這才猛然想起,鄭衝是個自小就沒了母親的人。
或許是女性的柔弱,又或許是鄭衝哭聲的感染,殿上許多女眷居然都開始跟著輕輕抽泣,細川氏也是眼眶一紅,伸手輕輕撫慰鄭衝的腦後,就像一個慈母在安慰兒子一般。
鄭芝虎眉頭一皺,他居然也感到鼻子一酸,強自忍住後,勉強道:“臭小子,怎麽這般失態?都說了不要這般婆婆媽媽的,像個爺們樣子,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男兒有淚不輕彈,來,起來好好說話。”
當下好不容易勸得鄭衝漸漸停了哭泣,不想鄭衝起身來,擦幹淚水後,又朝著細川氏拜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口中大聲道:“母親在上,孩兒今生當奉您為親生母親一般,侍奉孝敬,至孝一生,不敢有半分違逆。”
細川氏也被鄭衝的真情打動,含淚笑道:“好,好孩子,你先起來吧。”說著細川氏起身扶起鄭衝來,隨後一眾人等這才也都起身來。
看著鄭衝晶瑩的目光中滿是舔犢之情,細川氏女性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孩子是真的想娘了,驀然想起鄭衝孤苦的身世,便伸手替鄭衝拂去身上的灰塵,口中柔聲道:“可憐的孩子,今後你便當我是你的母親好了。”
鄭衝見細川氏伸手過來,急忙躲開道:“多謝母親,我自己來,不勞母親動手。”
鄭芝虎早已經起身來,看到這一幕,很是欣慰,心頭長歎一聲,暗道:“秀蓮,阿衝長大懂事了,他自小沒了娘,現下他自己認了娘,或許是他的造化,也或許是他將秀蓮你的影子牽在嫂子身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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