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風向又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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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便在皇極殿上,溫體仁便道:“皇上聖明,這張溥等雖並未把持科場,但其言其行,狷狂勃悖,更兼結社聚徒,時常妄議朝政,是該當好生敲打一番。臣請下旨,申斥張溥,令其在家反省,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崇禎微微頷首道:“便這樣辦,旨意你們內閣擬定,措辭要嚴厲,差人看好這張溥,讓他好好在家反省一下,何謂君臣之道!至於閔洪學嘛,上書參劾乃是言官之事,你還是管好你的吏部!”
訓斥幾句後,閔洪學諾諾而退,好不容易商議完一件事,還沒喘口氣,數內又有兵部右侍郎鄒維璉出班奏道:“皇上,臣有本奏。”
崇禎恩準後,鄒維璉一般的跪在地上大聲念起了自己的奏本,說的卻是恢複江東之事。鄒維璉這已經是第三次上疏奏請恢複江東了,他仍然舉薦福建水師總兵鄭芝龍分兵北上,和前兩次的奏折幾乎一模一樣。
崇禎聽完後問道:“張鳳翼來了沒有?”數內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出班來跪奏道:“臣在。”
這將近七旬老者便是時下的大明兵部尚書張鳳翼,此人代州人氏,萬曆四十一年進士。也是三朝元老,坐師葉向高,東林黨人,履曆極長的人物,但卻沒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過這張鳳翼運氣極好,早年就擔任過廣寧兵備副使,一直在薊遼軍區混跡。他在遵化練過兵,見識過王化貞、熊廷弼的相互傾軋,隨孫承宗修過城,與趙率教種過田,助袁崇煥守過寧遠,然後前麵這些人都被他熬得或死或致仕,然後他便出頭了。
總結了一下,這人運氣真好,王、熊慘敗時,他在遵化練兵,後引兵援山海關,沒什麽過錯,反而有大功。崇禎元年末,因被彈劾修建九千歲生祠,而自請罷官,卻因禍得福,避過了崇禎二年的金兵入關之役,否則他守在遵化,性命凶多吉少。崇禎三年金兵再次入關,劉策為薊遼督師,但為金兵大敗,旋即招張鳳翼代之。
張鳳翼運氣極佳,上任後金兵燒殺搶掠夠了,開始撤回關外,他便趕上了好時候,順著金兵的退兵路線,相繼收複遵、永四城,敘功,進太子少保,拜兵部尚書。
見張鳳翼出班後,崇禎道:“你該管兵部,你且說說這鄒維璉之策可行否?”
張鳳翼顫顫巍巍的道:“皇上,鄒侍郎此前已經兩次陳奏過此策,但均是議而未決。其因有三,一來東江鎮自崇禎二年之後,便是由登萊巡撫節製,前孫元化為登萊巡撫時,便多有放棄東江之意。蓋因東江孤懸海外,糧餉補充困難,耗費極多,且兵甲不多,難以匹敵建奴,已成雞肋。如今新任登萊巡撫也力主撤島,因此議而未決。”
崇禎擺擺手道:“撤不撤島是朝廷說了算,地方巡撫照旨意辦事便可。”
張鳳翼躬身道:“是,其二便是今歲東江鎮總兵黃龍在鎮江(旅順)殉國,東江鎮總兵位置懸空,耿仲明等賊人投降奴賊,東江消息斷絕,更不知道島上情形如何,有傳言說東江一鎮俱都投降的。因情形未明,而不敢妄說恢複東江。”
崇禎對這點是較為擔心的,自東江鎮總兵黃龍死後,耿仲明等人投降,拉走了大半登萊水師,東江鎮海路斷絕,便連消息也斷絕了,因此便有傳言說一鎮軍民皆已經降了建奴。若東江已經失陷,恢複東江之事便更是難上加難了。
當下崇禎沉吟道:“東江雖孤懸海外,但之前毛文龍招募的軍民皆是遼東遺民,與建奴有深仇大恨,說這些人都降了,朕不相信!”
張鳳翼微微咳嗽幾聲,強自忍住後道:“其三便是調福建水師北上,南兵北調,諸多不便,更兼朝野皆有呼聲,若是要恢複江東,不若用黃龍子侄黃蜚承襲,一來可安撫忠臣之後,二來黃蜚乃鎮江守備,所統部將皆是北兵,宜於統屬。”
張鳳翼這最後一點才算說到點子上,前兩次鄒維璉陳奏此策,議而未決正是因為朝中很多人反對,南兵北調,牽連甚廣,不如用黃蜚接替東江鎮總兵之職。向來人選之爭,便涉及到黨爭,閩黨在朝堂內勢孤力弱,若非鄒維璉等東林黨支持鄭氏,隻怕黃蜚早已經成東江總兵了。
鄒維璉聞言急忙道:“皇上,黃蜚與鄭家優劣,上兩次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臣也已經剖析過。如今黃蜚屬下皆是殘兵,部署不多,且兵無戰心,正在登萊休整,不宜委派出征東江。再者黃蜚屬下水師戰船極缺,器械不足,四百料以上戰船也隻有數艘,此趟恢複東江,定有海戰,若黃蜚前去,必是慘敗。而若是鄭氏統領的福建水師北上便大不一樣了,鄭氏水師精銳,連敗紅夷,定可在海戰中一戰而勝,剪滅建奴水師。若拖延日久,建奴水師渡海而來,則北疆海域永無寧日。再者鄭氏水軍北上,不需朝廷花費一錢一兵,鄭氏多年皆是靠與朝鮮、琉球、佛郎機人海貿自籌軍費。若是鄭氏去東江,可替朝廷負擔起東江糧餉來,節省出許多錢糧來啊。”
溫體仁聞言,雖然眉頭微皺,但卻站定了,紋絲不動,前兩次他是站出來駁斥過這個說法的,軍馬水師不領朝廷軍餉,而是將領擁兵自重,這本來就是尾大不掉之事,他鄭氏在東南這樣搞本就不對,怎能又來亂了北方的規矩?
不過這次溫體仁察覺出一絲變化來,那就是崇禎的態度,要是崇禎沒有動了什麽心思,早就嗬斥鄒維璉了,因為這策略已經商議過兩次,早已經是陳詞濫調,何必多說?但此刻見崇禎再聽鄒維璉說話時,居然聽得很入神,溫體仁便知道風向又變了。
張鳳翼卻有些老眼昏花,看不清楚風向,便道:“皇上,自古朝廷養兵,未曾聞一方將佐養兵的。鄭氏在東南之事本就不合規製,豈能再亂北方軍製?”
此刻大明朝還維持著一個王朝的威儀,再苦再難,欠餉再多,還是維持著由朝廷發錢糧。而不似後世滿清那樣,在太平天國起義時,恬不知恥的命各地自籌軍餉,自辦團練。大明是到了北京城破之後,大明朝各地軍將才開始擁兵自重,自籌軍餉的。雖然朝廷將佐之內,也有養私兵的,但多是養些精銳家丁為護衛,並不像鄭氏那樣一軍皆是自養私兵。
數內有兵部給事中周純修出班跪奏道:“皇上,張閣部此言,下官不敢認同。”崇禎見有人出來反駁,便來了興趣,道:“你說下去。”
周純修道:“自古雖是朝廷養兵,但每逢國家有難,各地必定都是揭竿而起,共赴國難的。好似原來東江鎮那般,毛文龍起兵之時,亦是自己募兵籌糧,方才開辟東江。而建奴幾次入寇,各地也皆有義軍自發起兵籌糧,抗擊建奴。大明朝不缺忠臣義士,唯缺報效君國之路啊!朝中總有暮氣沉沉之人,抱殘守缺,堵塞忠臣義士報效之路,實乃誤國誤民之人!”
張鳳翼被這幾句氣得白須發顫,回頭怒道:“說的是鄭家,那鄭芝龍乃海寇招安,正是賊心不死,他如何是忠臣義士了?”
此時溫體仁已經看清楚了風向,當即出班奏道:“皇上,臣有南京兵科給事中王之晉奏本代為陳奏。”
崇禎哦了一聲奇道:“在說東江之事,何故說到王之晉奏本去了?”溫體仁道:“王之晉奏本與東江之事有莫大關聯。”
崇禎頷首道:“奏來。”當下溫體仁便拿出王之晉奏本,朗聲念了起來。這王之晉奏本是昨晚到的內閣,溫體仁看了之後,尚未與其他閣臣商議,今早帶在身上,便是想看看今早情勢再決定是當朝陳奏還是散朝後進呈。此刻見說起鄭家來,他便決定拿出來了。
王之晉的奏本議題很明確,就是說了這趟福建遭了風災,然後鄭氏派兵救災,還與黃汝良等士紳富商捐納錢糧賑濟災民之事。
溫體仁念完之後,說道:“皇上,王之晉奏本說得明白,這鄭氏不但守衛國土,屢敗紅夷,還能在風災之時,派兵救援地方百姓,更捐納錢糧賑濟災民,力保東南安定,未曾向朝廷討要過什麽,更不曾向朝廷叫苦,實乃為皇上分憂的忠臣,而又能救民於水火之中,更是仁善義舉。這鄭家怎麽就不能稱為忠臣義士?”
聽了這話後,崇禎首先鼓掌起來,隨後道:“說得好!溫首輔見事明白,朕之肱骨也。”溫體仁第二次被崇禎誇獎,更是飄飄然起來,眾臣見了均想:“這溫首輔深得帝心啊。”
崇禎此時居然站了起來,吩咐曹化淳道:“將沈猶龍和黃汝良的書信奏折都給他們念一念。”當下曹化淳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書信奏折取出,當眾念了起來。
眾大臣見曹化淳早有準備,心頭均是暗想:“原來皇上心中早已經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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