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芳這女子，鄭衝覺得她很是可憐，從前身無依靠，被人當貨物一般送來送去，不論頂著什麽皮島第一美女的豔名，那都是非常無奈之舉，並非她所願。這回沈芳來到自己身邊做了自己的姬妾，她卻絲毫沒有什麽架子，本來替前方將士趕製衣服鞋襪這些事，她是不需要做的，但她還是做了，而且聽傅青主說，她一直堅持，每晚不輟。這就讓鄭衝另眼相看了，這女子雖然出身、經曆不好，但難能可貴的是她很賢惠，讓鄭衝頗為欣賞。

    見得鄭衝到來，沈芳喜出望外，急忙將鄭衝讓進屋內來，親手給鄭衝端茶倒水後，紅著小臉道：“公子稍等奴家片刻，手上這雙鞋還差幾針便好了。”

    鄭衝喝了口茶，起身來燈下看沈芳的針線活，那針線綿密仔細，一絲不苟，點點頭讚道：“你的手藝真不錯。”

    一旁使女多嘴道：“公子有所不知，夫人的針線可是咱們皮島第一的，不但針線活厲害，便是織布紡紗也是好手。”

    鄭衝心頭微微一喜，想不到沈芳還有這般手藝，當下笑道：“今後便在島上開辦一家織造所，讓你當老板娘。”

    沈芳微微嗔怒瞪了那使女一眼，卻紅著臉看了鄭衝一眼道：“織造所？隻怕奴家做不來。”

    鄭衝微微笑道：“你手藝這麽了得，怎會做不了？放心吧，開辦織造所的錢，我出了。”的確，今後隨著遼東戰事頻繁起來，還不知道會擴軍多少人馬，兵將、百姓人人都需要衣帽鞋襪，在皮島搞一個織造所，絕對有錢賺。於是可憐的沈芳再一次被自己心愛的男人“利用”，不過後來沈芳卻是通過織造所，將自己皮島第一美人的豔名去掉，換成了皮島第一針的外號。

    當夜鄭衝又在沈芳那裏留宿，風流一夕，好不快活。次日清早，鄭衝一大早也沒點卯召集諸將議事，而是先單獨來找鄭芝虎。

    到了鄭芝虎帳內，鄭芝虎恰好已經起身來，叔侄見麵後，鄭芝虎激動的拉著鄭衝，喉間微微哽咽道：“阿衝，聽聞你遼東大捷之後，二叔我很開心，總算你出人頭地，小小年紀便坐上了總兵的位置，大哥想必也是很開心的。你母親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鄭衝這才明白鄭芝虎昨晚為何會喝醉酒，他是真的替自己開心，所以喝得大醉。當下鄭衝微微一笑，拉著鄭芝虎坐下後問道：“二叔你身子如何？”

    上一趟龍須號遇襲後不久，鄭芝虎便帶傷出海，鄭衝還是有些擔心鄭芝虎的。鄭芝虎卻哈哈一笑道：“那點小傷不算什麽，早就好了。”

    頓了頓鄭芝虎接著說道：“這趟北上，多虧有你在前麵鋪墊，後來得你差人從濟州島送回北上詳細的航道和路線，你二叔才不至於抓瞎。我們水師先到了長江口，遇上風浪休整數日，長江水師總兵陳良知款待極好，又做成了幾筆買賣。而後又在日本和琉球船隊會合，再取道朝鮮濟州島。在濟州島那裏，我見到了黃道周老先生、畢方濟神父，還有王姑娘和黃姑娘。”

    說到這裏，鄭芝虎笑罵道：“你小子行啊，把黃老太傅的孫女拐帶出海，黃家人可是一天幾次上咱們家要人。”

    鄭衝苦笑道：“繡英偷偷上船來，我也是到了舟山才知道的。”頓了頓鄭衝道：“要不我書信一封回去，向黃老太傅謝罪。”

    鄭芝虎擺擺手笑道：“不必了，自從你在遼東大捷的消息傳回後，黃老太傅親自登門來，也沒再要人，隻是說教你抽空帶黃姑娘回福建一趟，說什麽就算黃姑娘跟了你，女大不中留，但按禮法，也得回去一趟，明明白白把婚事辦了。”

    鄭衝頷首道：“這倒是，待得今歲擊破皇太極大軍後，便抽空回福建一趟，繡英是個好姑娘，不能讓她這樣不明不白的跟著我。”

    鄭芝虎嗯了一聲道：“這才是咱們鄭家爺們，凡事都要有個交代的。還有王月娘王姑娘家，王老大人已經上書致仕，月娘父親也是來了幾次討要女兒，好在大哥已經替你遣媒下娉，王家也欣然接受了，也是一般的等著你帶著王姑娘回去，便可完婚。”

    鄭衝又驚又喜問道：“月娘家中也答應婚事了？”鄭芝虎哈哈笑道：“人家大姑娘都跟你出海幾個月了，王家也隻能捏鼻子認了這門親事。你放心，大哥出麵，又是黃老太傅做的保媒，王家答應了。到時候兩位姑娘一起嫁你，這就是雙喜臨門！”聞言鄭衝心頭一寬，想起很快便能與月娘、繡英成婚，便覺得心頭一暖。

    說完兩女婚事後，鄭衝又問起鄭芝龍、田川氏以及妻子張靈素近況，鄭芝虎道：“大哥大嫂都很好，你那媳婦兒也好，隻是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有些不便，嫂嫂可是緊張了，說這是咱們鄭氏兒孫輩的第一胎，她便要做奶奶了，是以差了幾十名仆婦前後仔細伺候著，可是萬分小心嗬護你那媳婦兒啊。”

    聞言，鄭衝眼眶微微一紅，想起張靈素的一顰一笑來，心中更是思念，忍不住歎口氣道：“我知道女子懷孕是很辛苦的，可惜我不在她身邊，不能照料她。”

    鄭芝虎皺眉板起臉來，狠狠給了鄭衝一個爆栗，口中微微怒道：“男子漢大丈夫，當以軍國大事為重，生孩子那是老娘們的事兒，要你去照料什麽？阿衝，我告訴你啊，今後可不許這般沒誌氣，男人做大事，女人料理家事，可不別顛倒了！”

    鄭衝呃了一聲，揉揉額頭應了一聲，看來古代女子真是沒什麽地位，在強勢家族男人眼中，她們就是單純的生育機器。不過鄭衝雖然嘴上應了，但心中卻不以為然，今後若是張靈素再有身孕，他一定要親自陪伴照料。

    接著鄭衝問起其餘鄭氏叔伯子侄、嬸娘姑子來，眾人近況也都安好。說完家事之後，鄭衝則問起鄭氏三大艦隊、海關、海貿以及安平會等諸事來。

    鄭芝虎點點頭道：“你不在的這幾個月，咱們鄭氏三大艦隊已然理清了頭緒。便按你原來所提方略，這第一支艦隊便是咱們鄭氏東南沿海常備巡哨艦隊，由大哥親自統帥，專司海路巡哨、緝拿走私，麾下戰船已經有六百餘艘，水軍人馬三萬餘人。隻是海路廣大，大哥的意思是今歲還要繼續擴大船隊規模，今後若能有個一千五百艘大小戰船往來巡哨，才能徹底把控住東南海路。”

    後世記載，鄭氏船隊發展到最頂峰的時候，鄭芝龍的通商範圍廣及東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呂宋、魍港、北港、大員、平戶、長崎、孟買、萬丹、舊港、巴達維亞、麻六甲、柬埔寨、暹羅。麾下水軍兵力有:包涵漢人、日本人、朝鮮人、南島語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種高達十萬人的軍力，擁有超過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隊。這些還是鄭氏明麵上看得見的勢力，暗中受鄭氏指揮的各股海上勢力更是多不勝數。

    看來這趟鄭芝龍是決定放手大幹一場，第一艦隊就要擴充至一千五百艘戰船，徹底鞏固鄭氏在東海、南海甚至南洋的海上勢力啊。

    鄭芝虎繼續說道：“而第二艦隊便是專司海貿的商船艦隊，由四弟鄭之豹和鄭芝麟統帥，如今麾下有各色大小商船五百餘艘，東南、南洋、日本、琉球等地海貿皆在我網羅之下。最近聽聞你又替咱們鄭氏開辟了長江舟山、朝鮮、遼東等幾處海貿港口，大哥很是高興，估摸著旬月之內便會有咱們鄭氏商船開始沿這幾條新航路進行海貿了。”

    鄭衝笑道：“這趟回來，順帶還與天津衛參將尤柏霖結交了一番，今後咱們鄭氏的商船還可直接到津塘之地交易。尤柏霖還答應為我鄭氏作保，與登萊水師黃家商議，兩家一同做海貿，若是順利的話，山東各處沿海港口將來也可讓我鄭氏商船停靠海貿了。”

    鄭芝虎一拍大腿喜道：“阿衝，你真是我鄭氏第一福將，走到哪兒，咱們鄭氏的勢力就能擴展到哪兒，想必要不了幾年，整個大明海域就沒有我鄭氏不能去的地方了！”

    鄭衝緩緩頷首，眼光中放出憧憬的光芒來，口中喃喃自語道：“不隻是大明海域，今後我想寰宇之內，七大海洋都要有我大明鄭氏的船旗飄揚，大航海時代拉下的功課，我們要盡快補上才是！”

    鄭芝虎愣了一愣奇道：“什麽大航海時代？”鄭衝幹笑兩聲道：“沒什麽，二叔，咱們接著說，那私掠艦隊呢？”

    鄭芝虎續道：“咱們第三艦隊便是私掠艦隊，如今有私掠戰船兩百餘艘，專搶南洋以及東麵遠海的西洋船。這支艦隊由五弟鄭芝鶴與你堂叔鄭芝獬統帥，上個月他們搶了一艘大佛郎機人的海船，好家夥滿滿一船裝的都是金銀珠寶，五弟這一趟開張吃三年都夠了。”

    鄭芝虎口中的大佛郎機人便是西班牙人，如今西班牙人與荷蘭人還在打戰，荷蘭馬車夫常在大西洋上打劫西班牙運金船，很多時候去美洲運送黃金的西班牙船也會選擇橫跨太平洋這條線路，繞道菲律賓返回歐洲，想不到這趟私掠艦隊剛成立，便搶了一隻大肥羊。

    後世曾有一艘著名的西班牙運金沉船阿托卡夫人號的新聞，這艘西班牙運金船於1622年沉沒，後來打撈出水，船上足足裝了四十噸的金銀珠寶，光黃金就有八噸，各色寶石五百公斤。可見這時候的西班牙從美洲搜刮了多少財富，而這些運金船每艘裝了多少錢財！打劫一艘西班牙運金船便可吃三年，這可不是隨便胡說的。

    隨後鄭芝虎喜滋滋的細數起私掠艦隊這次的收獲來：“這艘船上，光黃金就裝了八千斤，白銀有一萬五千斤，其他名貴珠寶首飾更是多不勝數……”鄭芝虎貪婪的數落著，最後忽然道：“阿衝，你說這些佛郎機人居然能從大洋那頭找到這麽多的財寶，大洋那邊的土地上是不是遍地黃金啊，要是我們也能去到那裏，將什麽佛郎機人、紅夷人都趕走，獨占了那塊地，豈不是發財了？”

    鄭衝一陣錯愕，跟著笑了起來，沉聲道：“會有機會的，二叔，隻要我們想去，今後就一定能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