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龍須號回到了皮島，鄭芝虎調集了另外兩艘荷蘭戰船接替龍須號的任務，繼續封鎖鴨綠江口、監視鎮江堡的後金水師。這兩艘荷蘭戰艦雖然噸位上比龍須號小，但也是兩層火炮甲板的戰艦，兩艘戰船一共有一百二十門火炮，火力也是非常強悍。

    鄭衝來到工匠營查看了泥水匠們試製的水泥試塊以及用水泥粘接的磚石等建物，隻見泥水匠們忙碌了一天，造出來的東西居然有模有樣的，調配的水泥沙石比例也頗為勻稱，粘接磚頭、石塊等建造的牆體也頗為堅固。

    其實學會使用水泥這東西並不太難，泥水匠們也都是老把式，是以教授之後，也都盡皆掌握了。當下鄭衝便將這些泥水匠們分成六、七撥人，一撥留在皮島用水泥修補皮島大營，其餘幾波分配至鐵山、義州、朔州、昌城等地去。有鄭衝寫下的水泥用法，加上這些親自使用過水泥的匠人們過去，想必散在各地的匠人們也能很快學會使用水泥。

    隨後鄭衝來到火槍營內，孫澤沛傷勢未愈，火槍營上一趟惡戰後傷兵不少，也都在皮島上休整，跟隨鄭衝來到火槍營的還有鄭泰、鄭彩二人。

    鄭泰和鄭彩被鄭衝召來，原本還道有什麽要緊軍務，卻想不到鄭衝見了二人，也沒說什麽軍務，隻是吩咐二人跟隨，便來到火槍營內。

    在火槍營內轉了一圈，鄭衝看望了火槍營的幾十名傷兵們，見得這些傷兵都恢複的不錯，甚是欣慰。鄭衝也不管什麽尊卑，都上前一一好言撫慰，讓一眾傷兵都是感激涕零起來。

    火槍營一百餘人見得鄭衝如此善待他們，皆是心下感激，鄭衝所到之處皆起身來，崇敬的目光望著鄭衝，口上雖然沒有什麽高光的口號，但氣氛卻令人肅然起敬。

    鄭彩原本很是不服氣鄭衝的，他年紀輕輕便被鄭芝龍委以重任，自詡便是鄭氏子侄輩中第一人。而鄭衝呢？此前聽聞是個不學無術、貪財好色的紈絝子弟，鄭彩雖人在琉球，但心底裏一直是瞧不起鄭衝的。

    但不想去歲料羅灣一戰之後，鄭衝居然異軍突起，好像三國時的呂蒙一般，三日不見刮目相看，不但料羅灣立下大功，在後來與荷蘭人談判、泉州風災中也立下大功。跟著帶領一艘戰船北上，居然在遼東重創建奴，收複多處土地，還得到皇上召見，被封為平遼總兵官。

    一開始的時候，鄭彩還是不太服氣的，認為這些一定是鄭芝龍偏心的緣故，將鄭家最好的兵將、最多的錢糧都給了鄭衝，這鄭衝才能有這般成就。若是這些資源都給他，他自信也能做到。

    但登島之後，鄭彩與皮島明軍、鄭氏第一批北上的水兵們交流之後，聽他們多說起鄭衝的事跡來。什麽舟山島夜間襲擊倭寇戰船，皮島夜戰，盤穀伏擊戰等等戰績從兵卒口中說來後，鄭彩這才明白鄭衝如此大放異彩並非僥幸、偶然，而是有真本事的！

    可鄭彩年少氣盛，雖然心裏已經有些了然，但嘴上還是不肯服輸。此刻在火槍營內，鄭彩才感受到尋常士卒們對鄭衝的愛戴和敬仰是出自內心的，鄭衝所過之處，士卒們皆是起身來，目光流露出敬仰之情，口中隻是簡單的說一聲，“總兵威武，大明萬勝！”

    探望了火槍營兵士們之後，鄭衝問起士兵們操訓情況，火槍營雖然是在休整，但士卒們的訓練也並未放鬆。當下鄭衝喝令火槍營兵卒們整隊，操令一出，短短時間內，八十多名火槍兵已經戰甲、戰襖齊備，火槍在手、腰刀在身，全副武裝都在營中列隊完畢。

    隨後鄭衝一聲令下，全軍便奔至島上火槍訓練場來，到了靶場後，鄭衝也不喝令停歇，而是直接喝命火槍營以三段擊戰術分列打靶射擊。

    隻見八十多名火槍營士兵不慌不忙，在一名總旗軍官號令下，很快分成三列，隨後第一列開始射擊，隨後退到最後一排，迅速裝彈，第二排則迅速跟上瞄準射擊，如此反複，回環轟打。靶場上豎了幾十個人形木板做靶子，火槍營一頓火槍轟打，那些木板頓時木屑紛飛，靶場上也是硝煙彌漫。

    鄭彩和鄭泰看得目瞪口呆，鄭泰還好，原本是管理財務貿易的，看這種火槍營訓練也隻是看個熱鬧。而鄭彩不同，他指揮琉球船隊，麾下也都有大批火槍士兵，他麾下火槍兵比起這些火槍兵來，是頗有不如的。

    連續開了十幾槍後，火槍營的火力依舊綿密不絕，三排兵卒好像永動機一般，永遠都是反複循環，無人掉鏈子，這讓鄭彩大聲喝彩起來。

    這時候鄭衝才微微一笑，喝命士卒們停下。槍聲停歇，鄭彩和鄭泰耳邊還是餘音未消，槍聲似乎還在回蕩著，再看靶場內，那幾十個人形木板早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了。

    “鄭彩，聽聞你常年統領海外琉球船隊，對火槍不陌生吧！”鄭衝忽然命手下護衛張承壽送了一把火槍到他麵前，口中說道：“認得這種火槍麽？”

    鄭彩接過這火槍一看，頓時有些驚訝道：“這是自生火銃？”

    鄭衝淡淡笑著點點頭，從桑七娘手中接過另一把火槍，口中笑道：“不錯，就是自生火銃，會用麽？比試一番如何？”

    這批三千杆燧發火槍是鄭芝虎秘密押送北上的，除了他之外，就隻有施大暄一人知道，鄭彩是在琉球與船隊會合，是以他也不知道鄭氏已經能自己生產燧發火槍了。

    鄭彩也是年輕氣盛自然是答應，當下兩人約定，各打十槍，誰能命中最多者為勝。但鄭彩很快被張承壽送到麵前的紙彈藥難住了，適才他雖然見過火槍營士卒使用這種紙彈藥，但還是沒能看清門道。

    當下鄭衝笑了笑，命張承壽教鄭彩如何使用這紙彈藥。粗略一講後，鄭彩欣喜道：“這紙彈藥還真是方便，從前都是用牛角、竹筒裝火藥，戰事裝彈不免手忙腳亂，有時裝多了，有時裝少了。裝多了怕炸膛，裝少了彈丸無力，這紙彈藥真是好東西，不知是誰做出來的，真是鬼才。”

    張承壽麵帶得色的道：“便是我家公子了。”鄭彩心頭一驚，不由得開始有些佩服鄭衝了，不但軍事上厲害，這等彈藥小事上也能想得這般周全。

    當下兩人便在靶場上，一起操練火槍。人形木板提前一驚換了兩塊，相距是五十步，兩人一起開始，擊發一槍之後，便自行裝彈，跟著再開槍。

    鄭衝動作很是迅速，開槍、裝彈周而複始，也不瞄準，基本就是抬手便打，裝彈也非常熟練，是以很快便打完十槍。打完後，鄭衝又等鄭彩將後麵三槍打完，這才吩咐士卒上前將木板抬過來。

    鄭彩打完之後，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知道鄭衝動作迅速，裝彈、瞄準比自己快了許多，十槍之內，足足領先自己三槍的時間，鄭彩也是久經戰陣，很清楚若是在戰場上，這三槍意味著什麽。

    再看抬來的木板之上，鄭衝那塊，槍槍上靶，而且都中人形之上，而鄭彩這塊，卻有兩槍脫靶了。現在的火槍雖然沒有膛線，但在五十步內瞄準擊發，還是能掌握準頭的。後世太平天國運動時，便有人記載過太平軍將士對火槍的運用是何等熟練。在李秀成戰上海的時候，太平軍與清軍巷戰，便有外國記者描述，隔著街道，相距幾十步遠，太平軍將士能做到槍響燈滅，就是能在黑夜中打滅街對麵清軍的風燈，可見隻要操練熟悉，沒有膛線的火槍在近距離上是能控製準頭的。

    見得鄭衝的槍法如此精準，鄭彩心中已經沒了不服，當下彎腰躬身道：“兄長，小弟不知天高地厚，此刻才知兄長手段，今後願在麾下效力！”

    鄭衝淡淡一笑，扶起鄭彩來，開口道：“此趟南下朝鮮王城，我需要你出任火槍營的將佐，此前你是統領一路水師的，可別嫌棄官小。”

    鄭彩連道不敢，鄭衝微微頷首道：“我手下有三千杆自生火銃，我要你這些日子在水軍中招募火槍精熟、膂力高強的士卒補充至火槍營內，今後這支火槍隊便是我鄭氏的精銳，名號擲彈兵，你便是第一任擲彈兵統領！”

    鄭彩連忙躬身領命，但隨後期期艾艾的道：“兄長，小弟萬分願意統領這支精銳，但擲彈兵這營號是不是太難聽了些，能否換個什麽飛龍營、虎嘯營之類的響亮名頭？”

    鄭衝哈哈大笑，看著在場的將士們朗聲道：“你們記住了，今後我們是戰場上的擲彈兵，名號什麽的都不打緊，我們是上戰場，又不是花魁選秀，要名號好聽有何用處？！”眾將士皆是一起哄笑起來。

    “擲彈兵雖然聽著名字古怪，但能麻痹敵人，讓敵人起輕視之心，戰場上要是輕敵，你們知道是什麽後果！”鄭衝接著朗聲道：“記著，咱們在戰場上麻痹敵人，今後讓所有敢輕視我們的人都閉上嘴巴！”眾將士聞言皆是一起呐喊起來，就連鄭彩鄭泰也跟著呐喊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