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木與莊淩起身, 與葉贇一並走到小姑娘身前。

    莊淩伸手將小姑娘抱起，檢查下身體，道：“餓暈了過去。”

    說到餓，三人都沉默了。

    他們今日隻尋到了一隻麻雀，明日吃食還沒著落, 現在要將這個小孩撿回去嗎？

    可是若不是不管, 這小姑娘怕是挨不過今夜。

    南嘉木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手臂，開口道：“抱進屋。”

    莊淩與葉贇沒意見，莊淩抱著小姑娘坐在火邊, 南嘉木將房門緊閉, 葉贇又取出一碗舀了熱湯, 連勺子一並遞給莊淩。

    莊淩將小姑娘手腳都搓熱後，將小姑娘抱在懷中, 勺子舀了熱湯吹涼，遞到小姑娘嘴邊。

    幸好小姑娘雖然昏迷, 但還會吞咽, 一碗帶著油星的熱湯很輕易地被喂完。

    三人望著瓦罐中未來得及吃的麻雀肉, 誰也沒說分了。

    莊淩咽咽口水，笑道：“那個，我還不餓, ”莊淩想說, 將他那份留下, 或者晚一會再吃, 可是無論說什麽, 感覺都不太好。

    莊淩猶豫了下，沒說出口。

    “是不太餓，”南嘉木笑著附和一句，又轉移話題道：“山裏野獸難尋，明日我們去屋前河邊瞧瞧，看水裏有沒有魚。”

    此時河水結冰，有魚的可能性很小，但萬一有呢？

    若真山窮水盡，再另想辦法。

    小姑娘一覺睡到次日依舊未醒，火堆依舊燃燒著，屋內很是溫暖。

    南嘉木擼了一把犬獸，與葉贇一道起床，兩人洗漱好，讓莊淩照顧小姑娘，他倆出去尋找食物。

    莊淩點頭，下意識地覺得不應該去打攪他倆。

    分明他們是三兄弟來著，怎麽他會覺得自己兩個弟弟合該一起行動呢？莊淩摸不著頭腦，除了嘀咕聲古怪外，便沒多想。

    南嘉木與葉贇離開後，床.上小姑娘睜開雙眼，她瞪著一雙水玲瓏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莊淩。莊淩朝她笑道：“你醒了。”他從火堆旁取過熱水給小姑娘清洗手臉，又從火堆上的瓦罐中撈出麻雀，朝小姑娘笑道：“來，吃東西。”

    他用勺子舀了熱湯吹涼，湊向小姑娘嘴邊。

    小姑娘從醒來開始便一直沒開口說話，她隻默默地盯著莊淩，雙眼黑白分明，清澈有神。

    見食物遞過來，她張開口吞了。

    一人喂一人吃，倒也和諧。

    小姑娘似是餓得狠了，不僅將麻雀全給吃了，還差不多喝了半罐熱湯，這麽多湯水灌進肚，聽不到個響。

    將空了的碗與瓦罐放到一旁，他又給小姑娘端來盆熱水，準備給她洗腳順便再活絡下經脈。

    小姑娘在雪地裏走了許久，怕雙腳給凍壞了。

    在莊淩眼中，小姑娘還是個孩子，自然沒有男女大防，倒是小姑娘見狀，禁不住瞪大雙眼。後來不知想到什麽，本來躲閃的小腳又伸直，任莊淩給她燙腳，並以拇指按她足心。

    莊淩一邊給小姑娘按足一邊問她姓名、父母以及大半夜倒在雪地的原因，莊淩想著，若能將小姑娘送回去，或許她父母會給他們一點食物當做謝禮。

    他也不要多了，足夠過冬便行。

    莊淩覺得這生意做虧了，按他本來心思，對方父母出個黃金元寶也是應當的。不過誰讓他目前最缺糧食呢，隻能這般虧本了。

    “我叫蘇映月，無父無母，家中少食，不得已外出。”小姑娘垂著頭緩慢開口。她的聲音清脆幹淨，讓人很有好感。

    莊淩腦中的食物瞬間飛走了，他默不作聲地繼續揉捏腳心，待小姑娘腳底筋脈全都舒展之後，他用毛巾擦幹水，抱著小姑娘往火邊一放，接著將墨寶石抱過來，讓小姑娘的手窩在墨寶石腹部，暖和一下。

    食物沒有了，莊淩也沒想著將小姑娘趕出去，他用昨天剩餘的木塊做出一柄小木梳，打磨光滑後，給小姑娘梳兩個總角。

    小姑娘一直安安靜靜的，隻是偶爾目光落到莊淩身上，隨著莊淩的動作而動，有那麽一瞬間，莊淩竟覺得這小姑娘在審視他，然而觸及小姑娘清澈的雙眼，又將這個念頭打消了。

    莊淩捏捏小姑娘頭上梳好的鬏鬏，確定不會散後，坐到一旁與小姑娘答話。

    小姑娘起初有些放不開，莊淩問什麽她便答什麽，不過由於她年紀小，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她隻知道這是隱洋村，村裏隻有七八戶人家。

    至於莊淩所住的地方是另一個村，她以前並沒來過，隻是出門迷了路，就尋到這兒來了。

    至於其他的，問也問不出什麽，連回她村的路她也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莊淩基本上什麽信息都沒得到。

    打探消息失敗，莊淩又給火堆添了把柴，瓦罐倒了水重新駕到火堆上，出門朝外邊瞧去。

    天色昏黑暗沉，雪下得愈發猛了。

    莊淩一搓雙手，見雪中出現兩個黑影，當即認出是南嘉木與葉贇。兩人手中空空，麵無喜色，莊淩心知今日又是無功而歸。

    莊淩摸摸肚子，推開人與兩人一道進去，遞給兩人熱水。

    “我餓了，”一貫不愛說話的小姑娘忽然開口，南嘉木三人互望了一樣，南嘉木示意莊淩去哄。

    莊淩頭大，坐到小姑娘身旁與她說斷糧之事，莊淩本來以為要大費口舌，誰知小姑娘倒挺懂事。

    又過了兩日，依舊一無所獲，四人連喝了四天的水，都有些支撐不住。

    南嘉木倚靠著葉贇坐在火堆旁，道：“我從沒想過，我有一天竟是餓死的。”

    葉贇調整下坐姿，讓南嘉木靠得更舒服，雖然麵無表情，但一臉菜色，雙目無神，顯然也餓得夠嗆。

    聽得南嘉木的話，他握著南嘉木的手禁不住緊了緊，低頭望了眼南嘉木，又望望自己身上的肉，心思沉沉的。

    莊淩聞言，有氣無力地接了一句：“我也想不到。”

    南嘉木繼續開口：“若我餓死了，將我的肉割了分了吧，好歹要頂過這個冬天。”

    “胡說什麽呢，”莊淩表示這話不愛聽，他目光落到墨寶石上，又克製地收了回來，“會有轉機的。”

    第五日，南嘉木與莊淩癱在床.上一動不動，葉贇費勁地起身，朝南嘉木開口：“我再去尋尋。”

    “別尋了，都尋摸了三四天了，一根雜草都沒有，跟外邊的雪一樣幹淨。”南嘉木不讚同葉贇再出去。

    葉贇不聽，隻道：“你等著吃肉吧。”

    南嘉木聽這話不對，趕緊起身。

    等他出門，葉贇已經走了老遠，南嘉木踉蹌著跟在後邊，很快失去葉贇的身影，不過雪地上有葉贇的腳步印記，倒也不怕跟丟他。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眼眸閃了閃，屋後空山之中忽出一些洞穴，洞穴之中，有蛇、刺蝟等小動物過冬。

    葉贇心知南嘉木在後跟著，也知道南嘉木聰明，他在雪地上倒走，踩出各種疑跡，之後迅速攀爬到樹，等待著南嘉木被引走。

    他望著手中白斧，又望了望自己手上腿上，琢磨著割哪裏肉多且不會被南嘉木發現。

    忽然，葉贇聽見南嘉木驚喜地聲音，“葉贇，這兒有條蛇啊，是蛇。”

    葉贇坐在樹上沒做聲，嘉木那麽聰明，怕是在騙他呢。

    南嘉木掐住蛇的七寸，繼續大聲喊：“葉贇，快來，我力氣不夠，快掐不住了，拿你斧頭一用。”

    葉贇聽出南嘉木聲音焦急，顧不得思索什麽騙不騙的，趕緊將斧頭往地麵一扔，自己順著樹幹溜下來，拎著斧頭朝南嘉木跑去。

    等到了那處，見南嘉木腳下躺著隻手臂粗的大蛇，葉贇先是一怔，隨即便緊張地跑向南嘉木，一邊跑一邊喊：“嘉木，你沒受攻擊吧？快走，我來對付。”

    “沒有，蛇冬眠呢，一動不動的。”南嘉木疲憊的麵龐上充滿振奮之色，“快快快，將蛇頭砍了，蛇皮剝了，切成一段段的回去燉著吃。”

    葉贇二話不說將巨蛇斬成兩半，鮮血濺紅了雪麵，也濺熱了兩人的心。

    “真是蛇啊，蛇。”南嘉木露出驚喜的笑，他伸手接過蛇血生吞，有些想哭。

    他強忍住這種軟弱心思，拖著無頭的巨蛇往回走，“快回去，又可以撐一段時間了。”

    這蛇來得蹊蹺，之前兩人快將山給翻遍了也沒尋到任何東西，此時不過隨便一瞅便能發現巨蛇，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不對勁。

    可是此時南嘉木快餓傻了，根本不想探究這背後意義。

    巨蛇拖回屋子，四人痛痛快快地飽餐一頓，吃得心滿意足。

    莊淩摸摸自己的肚子，開口道：“幸福。”

    南嘉木新奇地望著莊淩，笑道：“你竟也有這不雅的一麵。”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在飽肚子麵前，什麽風姿雅容，都是虛的。”莊淩不僅沒移開手，反倒拍拍鼓鼓的肚皮。

    “哈哈哈，難為你莊大少也能說出這番話。”南嘉木笑著說道，說完之後，南嘉木與莊淩同時一靜，彼此望了眼，心底皆若有所思。他倆視線不約而同地朝小姑娘那邊瞅去，又克製地收了回來，之前的疑慮一一閃過心頭。

    小姑娘此時已經做出選擇，隱身在一旁的碧衣開口問她，“你確定不改了？”

    “不改了。莊淩會給我梳辮子，會給我洗臉洗腳，會抱著我，會喂我食物，給他做伴侶比給那兩人做女兒，待遇要好太多。”小姑娘脆生生地傳音道。

    她雖然不懂伴侶的真實用處，但伴侶會一直陪著她哄著她，她就樂意這個。

    碧衣道：“不多看看嗎？”

    蘇映月道：“他們餓成這樣，都不殺我吃肉，顯然心性很好，不會害我，剩餘的沒必要再試。”

    碧衣點頭，這三人心性人品氣運皆不錯，雖然他更樂意另外兩人，但以小姑娘意願為先，莊淩勉強也算合格。

    他捏捏蘇映月頭頂的鬏鬏，消失於幻境之中。

    南嘉木與莊淩交換個眼神，瞧出對方的肯定之意後，南嘉木忽而暴起，左手從火堆中抽出一木枝做劍擊向小姑娘脖頸之處。

    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眼底驚懼之意乍起，像被嚇壞的小動物，除了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南嘉木心中疑竇頓生，以為是自己猜錯，正欲收回還燃燒著枝椏，結果卻發現他手中枝椏消失不見。

    “你這個壞蛋，”小姑娘後怕地撫摸著自己的臉蛋，憤怒地望向南嘉木，“你個大壞蛋，映月討厭你，討厭你。”

    “嗬，”南嘉木收回左手，冷笑道，“不是你在作弄我們？小小年紀，倒會倒打一粑。”

    “我，我，”小姑娘支支吾吾地說不清，一生氣就將南嘉木葉贇移了出去。

    她目光落到莊淩身上，笑道：“你是我選定的伴侶，來，簽契約吧。”

    什，什麽，伴侶？莊淩望著小姑娘，心底一言難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