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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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名約莫二十四五的女子,頭戴雙飛燕發簪, 身著月白色的廣袖深衣, 簡簡單單並無多少配飾。
她回首望向莊淩, 目光純淨,充滿好奇與欣喜。
她不知他是誰,但她喜歡她,想保護他。
莊淩瞧清那女子的神態, 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中憤怒充盈於心, 恨不得將莊誠千刀萬剮, 可是更多的,卻是貪婪地望著女子的麵龐。
當年他親眼見她屍身下葬,今日又見她神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喪心病狂的東陵莊家將他娘親神魂煉成器靈,還告訴他, 他娘親是走入入魔而死。
蘇映月擔憂地望著莊淩,她不知該說什麽,隻扶著莊淩的手,抿唇不語。
莊淩想起當年在莊家受到的歧視與迫害, 想起他母親死後被祖父送離莊家,想起他未曾露過麵的父親, 想起很多很多當年之事, 若非此時瞧見他娘親, 他依舊不能猜出當年真相。
他本來,也隻是打算回到莊家,問他父親為何這麽冷漠,問他父親母親為何走火入魔而死。他猜想的答案無非是他母親身份太低,莊家瞧不起他母親與他,他父親變心等,等求到答案,他便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比莊家這一輩人都優秀,讓莊家瞧瞧,當初他們錯得有多離譜。
可是此時,真相擺在眼前,卻如此冰冷而讓人不寒而栗。
“娘,”莊淩癡癡地望著那名女子,他見女子神色懵懂而天真,知道她失去了過往記憶,心中愈發心酸。
“哎,兒子。”女子收回通天幡,身形一動繞著莊淩飄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乖兒子,讓為娘好好看看,我兒都長這麽大了,女兒都有。”
她伸手摸摸莊淩的頭,一臉慈愛。
聽了女子的話,莊淩很是激動,“娘,娘,”莊淩見莊素心雖然失去過往記憶,卻依舊對他懷有慈母之心,頓時激動不已,也忘了辯駁映月不是他女兒一事。
蘇映月眨眨眼,沒說話,隻是好奇地望著莊素心,心道她長得真好看。
誒,我是器靈,會生出人類兒子嗎?女子收回手,狐疑地想,她望了望莊淩,頓生喜愛之情,心道認個便宜兒子也沒關係。
莊素心喜滋滋的又應了一聲。
那邊莊誠瞧見莊素心,麵露驚慌之色,當年之事他雖沒參與,但從父兄的口風中模糊知道有那麽一回事,而那事隱隱綽綽他也辨不清晰,隻知道莊素心之死別有內情。
他怎麽也沒想到,莊素心竟被煉製成通天幡的器靈。
若早知如此,他肯定不會這般輕率,讓莊淩拿走通天幡而不急,可是此時後悔也晚了。
見那邊母慈子孝,當即運起全身靈力壓製身上魔氣,踉踉蹌蹌地起身朝殿門跑去。
不必通天幡做什麽,藏在空中的白衣他們便不會放走,所以莊誠闖到門邊,便被一道看不見的光幕反彈回來。
莊淩聽到動靜,目光落到莊誠身上,眼底閃爍著恨意。
他望向莊素心,道:“娘,你在這等等,我去問問他一些事。”
“好呀,”莊素心摸摸莊淩的頭,讓開道路。
等莊淩落下地後,她望向蘇映月,笑眯眯道:“乖孫女,來,叫奶奶。”
蘇映月,……
莊淩走向莊誠,伸手以靈氣化作長鞭一抽,莊誠身上一痛,眼底閃過陰鷙,還沒人敢這麽對他。
莊淩可沒管莊誠是否暗自記恨,又連續抽了幾十鞭,直抽得金丹修士皮開肉綻。
按理說,除非是像南嘉木與葉贇那般,一個早早領悟劍意,一個掌控符道規則,大部分築基修士的攻擊都無法給金丹修士造成傷害,連其防禦也不能破開,隻是莊誠之前被通天幡所傷,靈氣全用了壓製魔氣,因此此時麵對莊淩抽打,竟避無可避。
不過莊誠倒也硬氣,不過是皮肉之痛,他護住要害,一聲不吭地受了。
莊淩抽夠了,居高臨下地望著莊誠,道:“莊肅呢,可還活在世上?”
這些年他一直沒查到他爹的消息,他猜測那人要麽心有愧疚,一直逃避隱世;要麽完全被莊家蒙蔽,閉關至今未出。
莊誠權衡了下,怕莊淩再使出其他手段,冷靜地答道:“閉關。”
不過此時他也猜出莊淩是誰,當年莊肅叔帶回妻兒,那兒子叫什麽名字他沒在意,不過是隔房還不受寵的堂弟,他犯不著記這等小人物。
可是此時,他萬萬沒想到,他會折在當初在莊家受盡欺負的小可憐手中。
果然是閉關,莊淩冷笑,當年他娘親死時,他沒露過麵,他被送離莊家時,他沒露過麵,現在這個男人依舊未曾露麵,倒是好樣的!
他不得不懷疑,當年莊肅是不是蓄意接近他娘親,為的便是他娘親的器靈之資。想起還未回到莊家之前的幸福生活,以及莊肅一直以來對他的寵愛,莊淩愈發心酸憤恨。
“當年我娘親之事,誰沾了手?”通天幡還在身後,他不敢說得太透。
“我不知道,我父親身為莊家長老,也未曾沾手,隻隱約知道嬸娘之死有內情。”莊淩及時布下防護罩,他不確定地回頭望向莊素心,怕她聽到死字。
莊素心朝他慈愛一笑。
莊淩心定了定,心知從莊誠這知道不了太多,想要挖掘真相,還得回莊家。
莊誠偷覷莊淩,見他身上不帶殺氣,當即開口:“堂弟,,我身有父親的神魂烙印,族弟若想將事做絕,不怕牽連到自身,以及布陽鎮之人?赤霞宗距離布陽鎮,到底水遠了點。況且,你我同族兄弟,嬸娘之事又與我無關,何不看在血緣關係上,各退一步?”
莊淩聽明白了他話中含義,既暗中威脅,又以血緣親情說項,軟硬兼施,就為他放他一命。當即冷笑:“我雖姓莊,可那是布陽鎮莊家的莊,跟東陵莊家並無關係。況且,神魂烙印又如何,想要人死,又不涉及自身的方法多了去了。”
見莊淩冷漠無情,不似說假,莊誠心有些著慌,“我可是莊凝的道侶,你不能殺我!”
“想來以莊前輩的高貴,是不會簽訂天地之婚契的。”莊淩取出長劍,慢條斯理地開口:“人婚道侶死了,再換一個便是。世上修士千千萬,換個道侶有什麽難的。”
莊誠心一梗,他確實未與莊凝簽訂道侶契約,他隻信任自身,自然不願簽訂婚契圈住自己。眼見得長劍一寸寸靠近自己丹田,忽而心生恐懼之色,莊淩這是要廢了他。
等他成為一個廢人,再廢掉聲帶往野獸群裏一扔,便算神魂烙印將他死前景象傳給他父親,他父親也找不到凶手,除非求助修天機道的修士。
可既然有修天機道的修士,自然也有混淆天機的法寶,莊淩擁有通天幡,混淆天機猶如飲水般簡單,如此莊淩殺了自己,還真死無對證。
莊誠一寸寸地朝前爬去,試圖躲避莊淩的長劍,一邊開口:“我是凝凝的愛人,你殺了我,凝凝會傷心的。”
鮮血從他身下流出,隨著他的移動在地麵畫出長長的血痕,莊淩長劍不緊不慢地跟著莊誠丹田而走,一邊笑:“傷心又能傷心多久,大不了抹去她有關你的記憶。”
他右手一鬆,長劍從空而落,莊誠雙目瞪大,雙手並立朝前爬動,試圖避過被長劍將丹田刺個對穿的結果。
千鈞一發之際,莊凝忽然撞開踹開偏殿大門,正好瞧見這一幕,當即大喊,“哥,住手!”她伸手一彈,一縷靈氣從指尖飛出,在長劍即將刺中丹田之際長劍一歪,刺向莊誠的腰腹之處。
瞬時鮮血從劍旁汩.流出。
莊凝跑到莊誠身旁,伸手將飛劍一拔,傷心道:“哥,你再生他氣,也不能殺他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莊淩一直冷眼見她動作,也沒阻止她搶救莊誠性命的舉動,隻是聽得她話,莊淩眼瞼動了動,專注地盯著莊凝,又垂眸望向那完全沒處理的劍傷,對這個妹子倒也不知該說什麽。
“那是我閨女?”莊素心興致勃勃地盯著莊凝瞧,躍躍欲試地想要上前相認。
蘇映月琢磨了下,道:“不是吧,看血緣,不是很親近。”
“哦。”莊素心瞧向莊凝時,沒那種親近感,聽到不是,她立馬興趣缺缺。
“你真要救他,哪怕與我作對?”莊淩沒理會後邊差點鬧出的烏龍,複垂眸盯著莊凝。
莊凝遲疑了下,思及自己的仇恨,堅定的點點頭。
莊淩伸手收回長劍,撫摸長劍脊背道:“還記得我送你的第一樣禮物嗎?”
莊凝點頭,“是一柄木劍。我見哥與嘉木哥那時有劍形法器,吵鬧著要,哥特意給我削了一柄小木劍。”
“既如此,今日我以此劍代替那劍問你,若你救他,會與我恩斷義絕,你還要救?”莊淩將秋水長劍當橫,淩厲地目光直指莊凝。
莊凝低頭望向莊誠,莊誠本來正死死抓著她的衣裳,眼底盛滿陰毒與狠厲,待見莊凝瞧來,他眼中瞬間充滿情意綿綿,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莊凝,眼底盛滿期待與緊張。
莊凝觸及莊誠的目光,複抬頭之際,堅定地開口,“是,哥,他是我愛人,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哥,你要殺他,就先殺我。我不會反抗,我隻是不能眼睜睜見我愛人死在我眼前。”
莊淩心底一寒麵上鐵青,望著莊凝冷笑,“好,很好,莊凝,你很好!”他指尖一點,秋水長劍從中一分為二,劍尖徑直落到地麵之上,發出清越的響聲。
“你我情誼,猶如此劍,一劍兩斷,恩義斷絕!”莊淩將劍柄一扔,大步邁向通天幡與蘇映月,寒聲道:“你帶著他走吧,日後相逢,陌路以對。”
莊凝雙目盛含淚水,望著莊淩倏地眼淚落地,她知道莊凝不是說笑,更知自己舉動傷害了他,可是,莊凝思及自己仇恨,將各種洶湧情緒壓製。
她抹抹眼淚,抱著莊誠朝偏殿外走去。
莊誠見逃過一命,徹底放鬆,他仰頭望向莊凝,眼中倒是出現真心實意,“卿卿,你為了我,與大舅哥斷絕關係,我必不會負你。”
莊凝收拾好各種心情,朝莊誠柔柔一笑,“我信你。”
莊凝抱著莊誠隱身出了壺口秘境,看也沒看還藏在四周的修士,徑直朝火行區域而去。
“傳承獲得了嗎?”見離開了壺口秘境,不怕莊淩反悔,莊誠迫不及待地問。空靈之體,與之雙修能讓人體質空靈,自然也能驅除魔氣,所以他迫不及待地關注莊凝的傳承,看傳承裏有沒有什麽好的雙修功法。
莊凝眸子閃了閃,甜美一笑:“得到了,誠哥,這都是你的功勞。”
莊誠見莊凝依舊如以前那般對他百依百順,徹底安下心來。莊凝就是天上的風箏,再怎麽飛,線在他手中拴著,莊凝也逃不了。
莊凝抱著莊誠走後,南嘉木與葉贇從空中走下,落到莊誠身邊。他先朝通天幡打聲招呼,“伯母。”
莊素心笑眯眯地望著南嘉木,又望望葉贇,努力泛起慈愛之色,道:“好孩子。”
她在空中顯形有些久,麵色難免疲憊,她摸摸莊誠的頭,道:“娘親休息一會。”
莊淩點點頭,眼底盛滿不舍,不過隻要想得通天幡在他身邊,娘親便在身邊,倒也還能保持理智。
靈器有靈,未認主者為靈修,他娘親雖然失去記憶,但通天幡既然未曾認主,未必不能做一個自由的靈修,日後與他一道打上莊家,為自己討伐公道。
莊素心身形漸消漸淡,最後化作一縷輕煙收回通天幡中,隨即通天幡一動,化作一道流光竄入莊淩丹田之內。
“這,這是,認主?”南嘉木吃驚。
莊淩摸摸丹田,正欲說話,空中的白衣、碧衣、雲天、夭紅出現。
碧衣開口道:“傳承已有傳入,映月也有同伴,壺口秘境該關閉了。”
莊淩等人點點頭,被白衣他們移出壺口秘境。
南嘉木幾人站在壺嘴之上,見金沙河中央原本的拱門消失不見,心知壺口秘境入口已閉。
而之前觀望之人見隻有南嘉木等人出來,其他進入修士一應隕落,心下慶幸不已,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們望著南嘉木四人,眼神隱晦地在南嘉木身上以及蘇映月身上繞過,留意南嘉木是因為他為金丹修士,而望向蘇映月則是她身上無靈氣波動,仿若凡人一般。
不過她隻十歲左右,未曾開蒙也是有的。不過南嘉木能夠在壺口秘境中護住還未開蒙的小孩,以及兩個築基,實力必然不弱。
因此目光長遠地,早早放棄打他們注意,目光短淺的隻瞧見他們帶著一個沒有修為的拖油瓶,暗起貪婪之心。他們剛從壺口秘境中出來,身上怕是有不少好物。
南嘉木與莊誠朝火行區域方向而去,邊飛邊問:“莊凝未必那麽絕情,你真與她恩斷義絕?”
莊淩搖搖頭,道:“不管她有什麽算計,又是否盤算將莊誠利用至死,但這都掩蓋不住她的自私。在她心中她的利益最重,覺得自己做什麽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認為自己忍辱負重,別人不理解便是她委屈。就好比我這件事,可能她心有算計,對莊誠也是虛情假意,最後結果會是莊誠丟了性命,她覺得這樣是最好的,一舉兩得。我既報了仇,她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她卻全然未替我考慮半分。”
莊淩冷笑,“這樣的妹子,我要不起,也不敢要,誰知某天她會不會覺得我阻礙了她的利益,便轉手□□兩刀?畢竟按照她的邏輯,我為兄長,是該理解她為她保駕護航的。你說,這樣的人,我敢推心置腹誠心誠意對她好嗎?”
南嘉木歇了勸說心思,他本就不是真心相勸。若說之前他還為莊凝並非那麽傻白甜而高興,此時卻覺得寒心。
“這樣也好,你將莊凝消息告知她父母,日後不必再管,我倆本就不是她正經兄長。”
莊淩點頭,與南嘉木在火行區域分手。
南嘉木也葉贇繼續曆練,莊淩則帶著蘇映月離開五行區域。
五行區域中那等短視之人見四人分做兩撥愈發高興。實力強的盯上南嘉木,實力稍弱的則盯上莊淩,畢竟莊淩一個築基戴上一個凡人,豈不是很軟很軟的柿子?
不過無論是尋莊淩麻煩還是設計埋伏南嘉木的,都遭了鐵板。等到南嘉木一連滅了幾波金丹修士之後,便無人敢惹,暗地裏給他取了個玉麵修羅的綽號,惹不起,惹不起。
南嘉木與葉贇一直在火行區域遊蕩,試圖尋找天地火種供天靈火吞噬。火星區域的地火倒是好尋,地脈之中盡是,隻是品質不怎麽好,南嘉木瞧不上,翻來尋去,半年內隻尋到一種,名喚冰焰火的,生於寒冰之中,埋於地底之下,品質上佳,極為難得。
這也是兩人運氣,他倆順著地脈潛行,覺得地底溫度不對,當即留了心。他倆順著低溫而行,便到了一處冰晶鑄成的地下山脈之中。
山脈之中冰水寒涼,觸之刺骨,且越往前走溫度越低。
到了接近源頭之處,饒是南嘉木身懷異火,又煉了體,也被這溫度冷得受不住。
這環境太過苛刻,倒讓南嘉木起了淬煉心思。他不是嫌棄自己未曾將煉體功法的威力全部發揮出來麽,這等低溫寒涼的環境正好做曆練之用,可謂是瞌睡來了枕頭。
南嘉木將《昂藏經》傳給葉贇,催促葉贇一並煉體,南嘉木在之前幻境中受到警示,萬一靈氣被封成為凡人,豈不抓了瞎束手無措?但是煉體後修士身軀能發揮出金丹之力,若真成了凡人,還能憑借軀體力量抵抗敵人保護自己。
當然,他並不希望自己落到那般下場,隻能說有備無患。
葉贇想了想,覺得南嘉木說得對,便從自己能承受的溫度開始練起,慢慢的朝前移動。等南嘉木習慣了源頭低溫之後,葉贇修為也進階到了築基後期。
南嘉木遠遠地瞧見葉贇在冰麵之上做各種動作,並沒注意這邊之後,一把跳入冰水之中,朝最冷的地方摸去。
冰焰火封在地底山脈之中,南嘉木在最冷區域一寸寸摸去,最後摸中了那塊藏石。
他將天靈火放出,吞噬裏邊的火種,之後浮到岸上。
因為南嘉木沒出什麽事,葉贇也沒發現南嘉木已經探險了一場。
因為吞噬了冰焰火,這等低溫對南嘉木已經沒用,他走向葉贇,陪著葉贇繼續留了半年。
直至此處溫度回暖,葉贇也達到軀體極限,兩人才離開。
此時,距離兩人與莊凝分手已經兩年,而初到地麵的兩人,聽到幾件驚人消息,不得不開始東躲西藏的生活。(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