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劍氣自劍鋒處爆發開，洪樂陽死死地盯著自己腹部之處，隻要巨劍再往前推進半寸，他必將重傷於此。

    淮陽商會的令狐漳敗於他手，本以為可以遊刃有餘的戰鬥，可如今卻被趙老頭兒逼到如此田地。

    洪樂陽雙手攤開，地麵上的層層青石板被掀起，風浪在刹那匯聚，排山倒海似的著往外推去。

    ——轟

    趙老頭兒一身灰衣獵獵而響，他身體向前傾軋，抬起的腳僵硬的繃在半空之中，無法落下。

    前方的那把大劍震動，劍鋒被一點點往外推開。

    所有的黑袍男子立即扣上短弩，將箭簇對準趙老頭兒，他們可不會講什麽道義。

    站在屋頂上的楚忘見後，冷眼間，他雙手抱胸，目不轉睛的盯著背對著自己的趙老頭兒。

    他抽出腰間的匕首，在掌心中一旋。

    事到如今不可能後退，趙老頭兒一旦落敗，他的輕功在吳玄航麵前根本不夠入流；假若他現在丟下趙老頭兒，要是趙老頭兒勝了，那他楚忘必會被趙老頭兒唾棄。

    在楚忘的凝視下，上百的弩箭再次朝趙老頭兒射去。

    “小輩，找死！”趙老頭兒一腳踏下，劍鋒隨之被推前，在他的背後，狂暴的劍氣掀起，似月弧一般朝著短弩飆射而去。

    “劍開山門？”洪樂陽雙手一顫，巨劍刺入他的腹部半寸，他猛的一把按住劍鋒，不可置信的吼道，“你竟然踏入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所有的箭簇，在頃刻間於半空之中被劍氣絞碎，手持弩機的黑袍男子齊齊往後退去，看著趙老頭兒慢慢的往前走去。

    洪樂陽繃緊了牙關，他的眼神由不甘轉瞬化作恐懼。

    劍尖‘噗’的一聲穿透過洪樂陽的腹部，在半空中一個低折後，又重新掠回劍匣之中。

    “嗬嗬，你算好了嘛？”洪樂陽低頭看著自己腹部的血窟窿，驀的倒下，僅用袖劍杵在地麵上。

    “嗯，我知道你會來淮陽。老夫之所以出手屠殺泗水巫蛟，不僅僅是不想讓皇帝老兒和江樂賢得到麒麟獸元，更是讓你親自來找我。”趙老頭兒看著洪樂陽，他點了點頭。

    兩人視線碰撞在一起，洪樂陽忽然仰頭笑了起來。

    他和趙老頭兒同一天退出天幽血辰，從陰暗發黴的角落裏走出，各自換了一個身份走向亂世洪流之中。

    那日，他們二人策馬從天幽城中走出，眺望著莽莽原野，皆是露出了笑容。

    “江南好，趙少俠一去江南何時歸？”洪樂陽坐在馬背上，歪頭之際，他捏開酒壺，鮮有的笑著問道。

    “一句少俠一碗酒，兩三新燕北天幽。不歸了，不歸了，趙少俠有酒要常居江南。”少年的趙祁釋然的仰頭，看著草原盡頭處的落日，揚鞭而去。

    洪樂陽還記得分別之時，趙老頭兒的背影，對方沒有常居江南，他也沒有守住自己的康寧，他看著趙老頭兒，笑聲悵然，對方打贏了他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可憐人。

    楚忘收起手中的匕首，從屋頂上躍下。他看了眼仰頭大笑的洪樂陽，安靜的走到趙老頭兒身後，沒有吭聲。

    “三十七年前，你在我背後捅一刀，老子現在從正麵刺你一劍。”趙老頭兒盯著仰頭大笑的洪樂陽，他吃了口酒，不屑的揺了下頭，“同老子從天幽城中出來的，算是一個男人。我把他當朋友，可你又算得了什麽？還是他嘛？”

    笑聲戛然而止，洪樂陽猛的低下頭，遙遙看著趙老頭兒，一字一句的說道，“少俠，好走……你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的這句話落下，趙老頭兒立即愣在原地，眼神隨即黯然失色下去，狠狠地一口把銅壺中的酒全部喝盡。

    少俠，當是好走！

    他早已不是什麽少俠，一句少俠一碗酒。

    趙老頭兒年輕時，聽到他人喚自己一句少俠，血一熱就是一碗酒；其年邁時，何人還喚他一句大俠？

    “哈哈，洪老怪，你知我……”

    趙老頭兒右手高高揚起，背負劍匣重新走回酒樓之中。

    楚忘皺起眉頭，雖說洪樂陽身負重傷，極難存活，但人已得罪，此時就該棒打落水狗，走上去補上一刀，將對方徹底殺死。

    他暗暗覺得可惜，自己又不敢提刀而去。片刻後，楚忘追著趙老頭兒跑去。

    吳玄航一行人見後，旋即鬆了口氣，趕忙去攙扶洪樂陽。

    此時，不遠之處的一座閣樓之上，雲中君和一個老頭兒並排站在一處，他們二人眺望著天易居的方向。

    “可惜了。”披著衣兜的老人嘶啞的歎了口氣，揺了下頭。

    “隻怕會活不成了，何來可惜一說。”雲中君抿嘴，似笑非笑的說道，“先生想要借刀殺人，又為何不把刀磨鋒利些？”

    老頭兒聞言，他扭頭看了眼雲中君，大有深意的拍了下對方的肩膀，操刀者必死在刀下，磨好的刀鋒殺人固然容易，但也容易傷到自己。

    依趙老頭兒的秉性，此時若有人暗中對洪樂陽和趙老頭兒的關係煽風點火，將洪樂陽在三十七年前『捅傷』趙老頭兒的傷疤揭開，必然會引起趙老頭兒的懷疑。

    刀是磨好了，可自己也有被傷到的可能。

    “推波助瀾就可以了，嗬嗬，老夫知道趙老頭兒和洪樂陽兩人在想什麽，隻要在他們背後輕輕推一把就是。”老人拍著雲中君的肩膀，幹笑了下，接著說道，“這要是推狠了，他們倆個會同時對我先動手。這借刀殺人的力度要比時機更重要。”

    雲中君聞言，輕輕一揖，“晚輩明白了。”

    “唉，一刀換一劍，我這老友終究還隻是一個性情人。”老人拍著欄杆，歎息起來，“三十七年前的事情，老夫都還記得。”

    他背後的雲中君望著遠處，陷入沉吟。三十七年前，他身側的老人也是被莫須有罪名所牽連之人，洪樂陽恐怕萬萬沒有想到，在黑暗處，還有一個老人想置他於死地。

    “提著他的人頭回來，老夫想看看他。”老人抬起手揮了下，他的背後隨即有一男一女從黑暗的角落裏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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