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民國萬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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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多事之秋,顏鳳青隱隱有所察覺到有什麽事會發生, 特地告訴秋鈴段斐, 讓樓裏的人這幾日不要隨處走動了, 又讓紀韶盯緊了上海的出入關口。
上海裏麵的人出不了什麽大事, 怕就怕是外來的人。
但到底還是出事了。
顏鳳青平靜問道,“是什麽?”
“是鴉片。”秋鈴垂著頭,有些不大敢看青姐的臉色。
鴉片這東西在很早的時候就被禁了,哪怕後麵時局散亂, 流通進來的也隻是一小部分, 而且都是在藥堂醫院這樣的地方登記在冊, 能查得到來處, 也能查得到去處的。
一處宅院裏的某個房間,候著一些人聚在一起,臉色難看,但當看到走進來的人影後,立刻散開一條路出來,恭恭敬敬地低著頭,
顏鳳青解下了帶著冬雪寒意的外套, 眸色微深,
“說說具體是怎麽回事?”
段斐紅著眼, “天怡是被下了套, 每次去收賬盯梢的茶館裏,他喝的茶都被放了料,每次都放的不多, 但時間一久,就上癮了。”
成天怡,聽起來是個有些女氣的名字,而實際上也長的眉清目秀,早年還在戲樓裏學過幾年戲,後來因為年輕不想總待在樓裏,就跟在段斐那邊外放出去盯梢。
顏鳳青記得很清楚,可以說,這裏每一個人的名字年齡經曆,她都記得。
而那個還跟她學過唱幾句花旦的長相女氣的孩子,此時卻成了副鬼樣,四肢被浸了水的水牛皮繩綁在木板床上,卻還掙紮著叫道,“給我,給我……”
其他人有些不忍,甚至不敢看。
鴉片這東西,以他們現在的能力,想弄到並不難,但卻不能給,給了才是真正害了他。
顏鳳青脫下手套,微涼的手放在天怡的額頭上,聲音沉靜道,“天怡。”
天怡似乎還有點微弱的意識,認出了她的聲音,“青……青姐。”
他嘴角微扯,像是想笑,但渾身疼痛發麻的感覺卻又讓他忍不住整張臉扭曲了起來。
顏鳳青歎了口氣,卻沒有再對天怡說話,而是起身吩咐下去,繼續這樣綁住他的手腳,每隔兩個時辰喂鹽水和糖水,若是稍微好點後喂米湯,除了看守的人再安排個大夫陪同。
段斐問道,“一直這麽綁著?”
顏鳳青沉聲道,“直到他徹底戒掉為止。”
另外說了一句,“除了喂鹽水糖水之外的時間,嘴裏塞根木梆子,防止他咬斷舌根。”
咬舌自盡是不可能的,但哪怕是戒掉了,也成了啞巴。
在看過了天怡後,顏鳳青沒有回到樓裏,而是去了新月樓。這次是大量的鴉片流入上海,顯然是有人在背地裏謀劃,而且針對的是上海的勢力,意圖將上海攪成一團渾水。
顏家樓因為低調,不顯眼,中招的人不多,而且發現及時。而其他勢力損失的更不少。
唐少辭和秦禹的臉色就很不好。
聽了顏鳳青的強行解癮的舉措後,兩人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唐少辭似是還有些猶疑,“隻有這樣做嗎?”
他這邊中招的人中有一個是他的發小兄弟,實在有些不忍心,他也清楚發小的性子,絕不是能堅持下來,忍受這種痛苦的。而且若是少量每日養著,發小的家底也不是養不起。
顏鳳青冷冷道,“除了徹底戒掉,沒有第二個選擇。”
聽說還有一位大人物,除了手下的弟兄連自己也上了癮。
秦禹突然開了口,“若是戒不掉怎麽辦?”
國外也是有戒掉鴉片癮的例子,但那畢竟是少數,而且沒人知道具體需要多久時間才能戒掉鴉片,一個月,還是一年。
顏鳳青語氣忽然柔和了下來,“若是熬不過去。”
“我會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秦禹和唐少辭都是一凜,
他們沒想到顏鳳青在這件事如此決絕,顏家樓人數不比其他勢力,但個個都極為出挑精悍,而且許多都是顏鳳青親手教養出來的,單看顏家樓的人在外麵的做派,就知道感情不會一般。
唐少辭回去後就照樣親手將那位發小綁了起來,任他怎麽叫罵,說什麽樣絕情絕義的話。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不知為何相信顏鳳青說的話是對的。
唐少辭還把他家裏的鴉片都搜了出來,當著他的麵全燒了。
當他難受得要死,一會怒吼道讓唐少辭給他鴉片,一會又哭求他開槍殺了他,甚至頭往椅子後背猛撞的時候,唐少辭才知道真的不能顧忌太多,四肢綁在木板床上,嘴裏用木棒塞住,防止有任何zi sha行為。
開始的時候,唐少辭心裏也難受,但時間一長,他心也變硬了,他不會讓好兄弟沾上這種東西,也不會讓好兄弟大好的年紀就死了。
秦禹更加雷厲風行,殺伐果斷,不僅把那些染上鴉片癮的弟兄綁了起來逼著他們戒掉,而且一旦出現有人逃跑或者有其他人不忍心私自給鴉片。
他就當著幫派兄弟們的麵,親手開槍殺了。
他隻給兩個選擇,一是死,二是戒掉鴉片。
在迅速穩定手下的人後,唐少辭和秦禹很快又看向了外麵,上海的局勢與他們的利益息息相關,不可能置身事外。兩人一明一暗,一個代表官方的勢力,一個是代表江湖的勢力。
雖然有所預料但還是感到驚訝的是,顏鳳青。
而且還是她親自出手加入這次肅清整頓之中,和秦禹唐少辭在上海布下天羅地網,讓人有來無回。
顏鳳青停了戲樓的生意,既是安撫人心,也是親自出手,敢動她的人,就應該有接受她報複的準備。
短短一個月,就連普通人也感覺到上海似乎處於一個漩渦中,每天都能聞到血腥味,上海的大部分勢力迅速洗牌。
那位本人染上鴉片的大佬,自認沒有戒除的勇氣,甚至還和背後將鴉片流通進上海的人勾搭成奸,最後也在這場洗滌整頓中死了。他的勢力被秦禹和其他站隊正確的幫派所瓜分。
而背後謀劃的果然是覬覦上海的外國勢力,上海太繁華了,多的是人想分杯羹,上海的本地勢力根深蒂固,一時難以攻破,於是就有了鴉片,隻要利用得當,足以使本來涇渭分明的勢力混亂不堪,他們也好借此機會渾水摸魚。
然而上海的勢力反應的雖然不快,但整頓反擊的手段卻足夠狠,除了在本地抓到的禍首,秦禹秦七爺甚至追到了國外去,硬是把那點勾連的尾巴也剁了。
至於在本地抓到的那幫人,還叫囂著要找大使館,尋求法律還有律師保護,直接活埋在了地裏,那麽深,哪怕ling shi guan的人申訴,也保證他們絕對找不到一塊骨頭。
這場被江湖稱為上海鴉片案很快落下帷幕。
秦七爺秦禹在國外追蹤時受了點傷,回來後就一直靜養著,但也沒有多大事,隻是少出現在人前了。
唐少辭回了一趟西省,他發小的家裏對他的行為有些怨言,因為他們讓人去接,唐少辭都扣著不放,但沒想到唐督軍卻是很欣賞三兒子在上海的行為。
等到他退位時,就將督軍的繼承人選定下了,是唐少辭。
顏鳳青繼續開著戲樓,做她的一代名伶。
番外——後事
秋鈴有一天整理戲迷送來的禮物,好些都是各地的珍寶稀品,顏鳳青向來是不在意的,直接交給秋鈴處置了,所以一般秋鈴都會先挑挑揀揀,比較的好的東西想著,哪些可以用,哪些可以當青姐房裏的擺設。
忽然發現其中有一盒琉璃象牙麻將,正巧被過來串門的顧宛宛看見了,眼睛便亮了,這麽好看的麻將,還有上麵精致的花樣,隻怕普天之下,都難找到一模一樣吧,看著她都有些手癢。
抬頭就興衝衝道,“不如我們打幾圈吧。”
然後就看到秋鈴臉色有些僵硬,那時紀韶和段斐都在,聽見這話都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被這麽盯著的顧宛宛眨了眨眼,“我的話有什麽奇怪的嗎?”
紀韶放下算盤,“也不是不可以。”
段斐麵露深沉道,“也對,又不是和青姐打。”
正好四個人足夠成一圈,顧宛宛想起他們之前的話,不由得好奇道,“你們之前和青姐打過麻將啊。”
總是很難想象那個畫麵,
紀韶簡潔二字道,“打過。”
麻將這東西在上海幾乎有點錢的家裏都會玩,所以也曾經在顏家樓裏風靡過,雖然不敢賭錢,但樓裏許多人都挺喜歡的,能打上一天。
後來某次被顏鳳青撞見了,他們那時年輕心虛,還以為青姐會生氣,誰知顏鳳青卻道,“陪我打幾圈吧。”
顧宛宛好奇著後續,“之後呢。”
三人都露出了不堪回首的神情,紀韶幽幽道,“我們輸了,輸的很慘。”
秋鈴冷靜道,“沒有賭注,但我們之後兩年都沒有再碰過麻將,或者說任何賭博。”
顧宛宛仍懵懂著,
下一刻,“胡了。”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三圈下來,顧宛宛清晰的體會到能輸到懷疑人生,究竟是什麽感覺。
紀韶微笑道,“這是顏家樓的慣例,你也算半個顏家樓的人了。”
……
顧宛宛也曾有幸在顏老板身邊學習過一段時間。
她以為自己作為二十一世紀的高材生,也算很厲害了,但看顏鳳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書畫,醫藥武功無所不精,甚至還會外語,和洋人打交道也應付自如。
顧宛宛瞬間被打擊到了。
顏鳳青安慰道,“大概是時間多,學的東西也就多。”
胡說,半個月前你還剛學皮影戲,如今都能開始排戲了,這學習能力簡直叫顧宛宛歎為觀止了。
甚至於某次,顧宛宛和秋鈴他們聊起國內時局,總的來說,所有人都是看好的,但hua guo地廣人多,這也是為何各地軍閥和名義上的zheng fu始終不能達成一致的緣故。
兩個人還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路線呢。
顧宛宛正想炫一把先知來裝個逼,看見正在修剪花枝的顏老板,順口問了一下顏老板預測大概多久的時間,能走向統一徹底穩定下來。
顏老板想了想,道:“大概最多五十年之內吧。”
被顏鳳青的敏銳戰略目光所震驚到的顧宛宛:“……”正好四shi ba nian。
顧宛宛感覺顏鳳青簡直神了,這樣的人就算不唱戲,幹哪一行都能成就番事業。
顏鳳青對9526:“看顧宛宛的微表情,我應該猜對了。”
可惜她看不到了。
……
回顧過往,想想她也成就了波瀾壯闊的一生,顧宛宛覺得自己也不負穿越者之名。
舊上海的一代女大亨,享譽海內外的時尚品牌創始人。
哪怕到了晚年,也依舊戴著‘時尚女王’這頂王冠。
但顧宛宛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一個人,就是顏鳳青,有時候也覺得幸運,能夠親身認識接觸她,而不是隔著單薄的曆史資料舊照片,隻言片語的記載。
因為隻有真zheng jian過她,才知道那是一個多麽驚豔的人。
顏家樓解散後,樓裏的人就四散了,這並不讓人意外,顏家樓本就是她建立的,而樓裏的人也都是為她留下的。
天南海北,遠渡國外,
顧宛宛偶爾也能碰到一兩個故人,雖然他們已然有了別的身份,甚至別的家庭。
但每每遇到時,他們都會下意識以顏家樓的人自居,那曾是所有人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秋鈴去了港城,聽說她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人,是個醫生,她生活的很平淡也很幸福。
紀韶帶著顏家樓最後一些人,還留在上海,他說:“總要有人留下才行。”
最讓顧宛宛意外的是,段斐帶著另一些弟兄去投了軍,因為不想牽連到顏家樓,所以不是以真名投的軍,連帶著段忍冬也換個名字,
在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時,顧宛宛有些震驚,繼而是釋然。
也因為那些在外麵卻依舊記著顏家樓的人,即便時局更換,顏家樓也平安的保存了下來。
***
秋鈴遇到顏鳳青時,是在一個非常淒慘的境地裏,
那個時候,雖然沒有打戰,但窮苦人家的生活並不好,她不是最特別的,比如紀韶,也沒有比她好上多少,但他們無疑是幸運的,因為遇見了青姐。
才被從火坑裏跳了出來。
青姐沒有憐惜的讓他們忘掉不堪的過往,隻是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讀書識字,習武健身,
等到他們再回想過往時,發現那些已經淡的連他們都記不清樣子了,再怎麽去想,也再沒有了當時那種絕望痛苦的情緒。
但對青姐的感激卻從未減少過。
如果可以的話,秋鈴願意一生都侍候在青姐身邊,為她做做菜,打理樓裏的事。
青姐走了之後,秋鈴不願留在顏家樓,因為多待一刻,都是一刻的悲傷。
她去了港城,那裏和上海一樣繁華,她遇到了一位醫生,他也經曆了很多,但卻笑的很溫柔,和青姐一樣令她覺得安心。
他不知道她的過去,但卻從不讓她下廚,他做的飯其實很一般,但秋鈴卻吃的很開心。
後半生的秋鈴,不再下廚,也不再穿旗袍,但她同樣過的很幸福。
……
紀韶在江湖上的名聲很厲害,很多人都知道,別看他斯斯文文,狠起來比段斐還要可怕。
而曾經他也隻是一個在黑暗中險些被毒打而死的少年。
顏鳳青改變了他的人生,這個他一直都知道,
鴉片案的時候,顏鳳青沒有瞞著樓裏的人,一旦天怡沒有戒掉,她會怎麽做,但紀韶同樣下了決定,他不會讓青姐動手的,因為,他會親自動手。
在留洋回來之後,他就已經決定好了。
顏鳳青,還要顏家樓應是清白無垢,光風霽月,而他願意做那個暗處擔任處理最肮髒最見不得光的事的之人。
需要有人這麽做,而他願意去做,哪怕為此付出一生,付出性命也不在乎。
但紀韶所以為的一生,卻無常的很。
青姐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的離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解散了顏家樓,她說顏家樓也許是淨土,但不應該是束縛他們的地方。
秋鈴走了,段斐也走了,但他留在了顏家樓,因為除了這裏,他哪裏也不想去,人雖不在了,但他會守在顏家樓裏。
下葬的其實是個衣冠塚,連紀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但的確再也沒回來過。
顏家樓還開著,每天都能聽到唱戲聲,隻是不複過往的盛名,常常有人來此追憶鳳皇風華。
紀韶未成家,卻也收養了一些孤兒,後來他漸漸也不再過問江湖事了,在顏家樓裏日子也過得舒適悠閑,安度晚年。
……
很多人以為段斐傻,其實他不是不聰明,隻是從不去多想,他隻要知道誰是可以相信的人就好了。
比如青姐,比如紀韶……
他不像秋鈴和紀韶那樣情緒內斂,帶著笑心裏卻是悲傷的,他難過就是難過,帶著忍冬還有樓裏的一些人北上參軍了。
總要做些什麽事。
他和他帶的這幫人武藝gao qiang,身懷絕技,很在軍中站穩了腳跟,而且幾場戰打下來迅速晉升。為了不給顏家樓帶去麻煩,早在參軍時,他和他的人用的就是化名。
看,他也不傻不是麽。
當子彈射入心髒的那一刻,段斐已經預感到了死亡,看著接住他的人悲痛的麵容,他隻緊緊抓住對方的手,“把我……送回上海……顏……”
最後的話沒有說完,但已經改名為段靖的段忍冬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後世很多人都知道,被追封的元勳段言將軍,他的家鄉是在上海,由於他的遺言,他被單獨葬在了上海的烈士陵墓中。
作者有話要說: 秋鈴: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一生都侍候在青姐身邊,為她做做菜,打理樓裏的事。
紀韶:顏家樓應是清白無垢 光風霽月而他願意做那個暗處擔任處理最肮髒最見不得光的事的之人
段斐:他從不去多想他隻要知道誰是可以相信的人就好了
min guo還有公主兩個副本大概是我寫的最用心的
後麵故事寫輕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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