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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朝生暮死”,期待著生逢驚喜,又朝暮著那神秘的解脫般的死亡。

    伊如。

    眼看天泛陰,還落了幾滴。冰冷的雨水砸在了臉上,隻那短短一瞬,伊如就清醒了,即使與江墨聊完一場,她的狀態也仍不適合去找婆婆。

    不如過了這兩天,等情緒平複一點,再找婆婆說事好了,人生已到了這步,如果連從容都留不下來,那讓原本的她的驕傲和自尊多傷心啊。

    因是同路,她就搭了他的順風車,到醫院門口的時候,現亂嚷嚷。

    “怎麽回事?”伊如打開車門下了車。

    江墨跟著走了下來,他目光犀利地朝住院部的最高層看去,醇厚的聲音乍然低沉了一度:“有人跳樓。”

    伊如皺了皺眉,望向江墨他好像看清她的想法,“我陪你去看看吧,說不定今天還能救個人,做件善事。”

    伊如還沒等說話,便被他率先拽住了手,那姿態像是牽住自己的女兒,直接把她不容分說地拖進了醫院。

    她心裏有事,便懶得將時間糾結在這上,急匆匆地跑向頂樓,殊不想,朝晨和冷灰也在這裏。

    他們見到她,掃過她一眼,朝晨的目光頓時又專注地盯向了危險邊緣的方向那裏,桑荷在。

    她在勸著那個一身病服的男人回來,回到這個生不如死的世界。

    他那一眼讓她反射性地掙脫江墨的手,可最後他沒再看,她也沒掙脫得開。其實,她早知道,人世人多,不是非要那固定的一個陪,他們若不死,那早晚有一天,他們身邊都會各自有人相伴。

    一天一天過去,會像這世上的任何人一樣陌生,像從未認識過。從此浮浮沉沉,各自負擔。

    那邊還在勸,樓下一層驚驚慌慌地等候,在死亡麵前,什麽都不值一提。

    “我去試試?”倒是沒有出風頭的想法,就是,伊如忽然不想看見人死。又見桑荷怎麽勸都沒用,再這樣下去,結局就能看得到。

    “小孩兒,還是我去吧。”江墨笑道,揉了揉伊如的頭,正身走向了那個崩潰大喊的病人。

    像這樣的事不用說也明白,尋死的人肯定是得知自己的病情,對人生沒希望了,那讓人產生的希望會是什麽呢?!

    答案,顯而易見,“我給你錢,價錢隨你開,我隻有一個條件,你活下來。”

    周圍的人聽到江墨這一句,除了朝晨一個,其它全愣住了。

    沒見過那麽勸人活下來的,這不是勸,這是買。

    對生如此貪戀之人,對錢也必定貪戀。不是尋死的人都不想活,恰恰是因為太想活了,才被絕症、噩耗一一刺激,最後活不下去。

    這樣的人,不是空頭感情物語勸的住,實際一點吧,還是拿錢辦事。

    隻要確定江墨所言屬實,為了他的家人,他今天都不會死。

    “你你你說的是真的?!”正常,誰也不信會有人甘願犧牲自己換來別人的活。畢竟他什麽都不是。

    “我什麽都缺,就不缺錢。”江墨說,“我和我的朋友都不想看到人死,既然什麽也勸不了你,那我隻能付出我最後剩下的東西了,那傳說能買到所有的東西。”

    “我,我不信!”

    那人麵色土灰,眼神渙散。

    伊如看向江墨,恰好江墨也朝她看了過來,說:“那我現在就轉給你,開個價。”

    伊如垂下眼眸,結局已經看得到。

    送江墨離開的時候,一路路過病房,裏麵的人還在生死邊緣掙紮,有人樂意有人沮喪。她突然想到剛剛那個跳樓的男人,和現在的景象聯係在一起,像一條諷刺的生死線。

    我們“朝生暮死”,期待著生逢驚喜,又朝暮著那神秘的解脫般的死亡,不是嗎。

    “大叔,路上小心點。”

    江墨站在車邊,解了車,對說話的人點了點頭,步子忽然停頓了一秒,他乍然回頭,對背後的伊如說:“我知道你愛的是誰,我曾經也愛過一個女人,最後我悟出了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伊如微笑著問。

    江墨說:“我們愛的人對於我們來說隻是愛情,這不會是白頭偕老的人生和婚姻。”

    愛情像流星,總會消失。人都希望自己的愛情可以成為日後的人生,但是,很多現實的例子不過都在諷刺這一點。

    “所以最後和自己在一起白頭偕老的人,注定不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伊如還是笑著,這一次卻讚同的點了點頭。

    “大叔你什麽都看透了,開心嗎?”

    有些人太聰明,什麽事隻需他一經曆,他便能一眼看出這事物的本質。

    “比起傻乎乎的迷糊,我寧願難過的清醒。畢竟,人生而在世,隻有這一次,怎麽能糊塗的過?!”

    “和大叔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因為你什麽都懂。”明知這話對聽的人而言有些曖昧,但她還是說了她最想說的話,這不是曖昧,這是由衷的感歎。

    走在人生這條路上,會遇到很多人,可能有幾個能讓你忍不住和他說你想說的話。習慣了保留,習慣了權衡利弊,將已經到嗓子裏的話咽下去。就為了不讓別人誤會,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獨善其身。

    江墨褐色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笑意,最後,他搖頭笑著歎氣:“什麽都懂也是一個傷口。”

    笑容可掬,平和淡然的背後,也曾有一個動蕩不安的時段,隻是闖過去了,所以,連傷口也成了榮耀,成了勳章。

    伊如很難不被此句觸動,她站在醫院的門口,望著他坐進車裏開走,久久都沒有離開。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伊如回頭,冷灰剛從病房裏灰溜溜地走出來,後頭跟著一臉擔憂的桑荷,她的眼底有著隱藏的傷心和委屈。

    伊如覺得,她太脆弱了,也許並不適合做朝晨的女人。可是轉念一想,自嘲不已,自己又能比別人堅強多少?!

    何況,懂得示弱的女人才有人愛。

    “怎麽了?”伊如上前問。

    冷灰搖搖頭:“我們不讓裏麵的那位出院,生氣了。”

    “不比以前了,他有時就是個小孩子,好好和他說。”

    伊如安慰地拍了拍冷灰的肩膀,她眼有出神,也許是時候還給朝晨原本的自己了。

    他不可能愛她,他明確旳告訴了她,她早不該再奢望什麽。

    伊如想自己的,沒注意到,從她用了解的口氣說朝晨像孩子的時候,桑荷就盯住了她。

    “你和江墨是怎麽回事,他還牽了你的手,你們”這才有時間問出口,可惜冷灰沒機會說完,他們背後的病房裏,就傳來了什麽東西,摔碎的劈裏啪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