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 正規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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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神明,再看這些晦明不一的“破碎鏡片”,羅南若有所悟。
此時“破碎鏡片”中,“禮祭古字”符號也逐漸消去,開始顯現更加具體的影像,羅南在這裏麵看到了很多人影,他們大部分都籠罩在昏蒙的陰影中,麵目看不太真切,卻還能夠判斷出一些信息:
有在床榻上苦惱抱頭的少年,有在空曠房間裏默立的女性,有狂躁擊打鍵盤的改造者……還有相對來說更加熟悉的,身上“插管”、氣息奄奄的老婦人。
死巫?
是的,就是死巫。
身上有一根虛淡細管,通向虛空深處,本人則毫無所覺。正是不久前剛讓冥思神力所化“吸管”網絡插了管的死巫老太。
所以,在新的“有所備”界麵刷題,刷到的已經是現實中的事例了?
這也……不奇怪。
早在羅南接觸“披風”APP之初,就下意識聯想到了“外地球”的“熔岩島”中,“真·靈魂教團”成員洪強的經曆。那人在“庇護所”中承接的“囈語教學”,本質上就是這套。
既然“披風”APP總拿第57版“庇護所”當鑰匙,有相應的模式一點兒不奇怪。
羅南甚至有點兒“終於落地”的鬆快感。
正感慨著,“破碎鏡片”鋪排的幽暗場景整個翻覆,萬千簾幕布條如大風吹卷,層疊交織,有一些還絞纏打結,似乎要拂過羅南麵頰。
羅南抽了下嘴角,這場就更熟了……
開發者模式,或者說,破爛神明披風。
這個翻覆隻持續了數秒鍾時間,然後又翻轉回來,重新化為之前的幽暗界麵,卻已讓羅南徹底清楚,這個幽暗界麵本身,就是由“破爛神明披風”的一部分,是由那些飛舞的幕布長條“編織”而成!
這就是“神明披風”的織法……應該是其中一種。
果然比武皇陛下表述的“打結法”要複雜華麗許多。
暫歸於穩定的幽暗界麵下方,又有森白線條勾勒,展現出一段說明文字,這次則換成了“禮祭古字”。
嘖,老爹的手筆還是不夠精煉,陳述內容倒是清晰:
“有所備”界麵,來自於“神明披風”的映射。
該“披風”源自“幻魘之主”,為“夢神孽”之前身。本已湮滅,此為天淵帝國大君‘閽君’織就,未竟全功,亦是“夢神孽”轉移到此方時空的依仗。
閽君?
羅南被這個專有名詞刺了一下,不自覺眯起眼睛。
然後,又是一句看上去很玄虛的話:
夢作萬物,妄無始終;既假外求,再難分際。
這句“禮祭古字”下方,卻陡然換了母語文字:
每次調動使用,便是勾動“夢神孽”力量,造成汙染隻會更快,時時記得控製、清掃。
多用,慎用,會用。
你知道,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凝視著你。
看到這熟悉到泛濫的名言,羅南微怔。
這留言,與“一往無前”之句,風格可是大異!
無疑,這又是親爹給留下的關鍵信息。為什麽不說得更清楚些?受梁廬那針刀縫嘴、等級入心的家夥影響?還是說,有些情況羅中衡並不太清楚……梁廬也未必清楚?
又或者,不忍言之?
羅南沉吟片刻,待這些森白文字消去,忽又一笑。
相對來說,還是“閽君”重新編織“幻魘之主”神明披風這事兒,更加紮眼。當初在“測驗時空”,他可不知道這事兒,純大君也沒給他講……也沒必要給他一個基層軍官提這個。
隻是,當時純大君,還有含光星係的其他大君,知道這回事兒嗎?
這是當年天淵遺族死中求活之舉,還是“閽君”的個人行為?
這與那場促進含光星係內亂的“祖孫相殘”事件,是否有直接關聯?
思緒飄忽許久,羅南卻隻有咧嘴苦笑:地球這邊還沒搞清楚,自己的事兒還沒折騰明白,便想著含光星係,又是何必?
他的心神沉澱回現實層麵,又在重歸於幽暗的新“有所備”界麵掃過。其他的“破碎鏡片”相對來說都晦暗不明,也常有重組變幻,唯有羅南描摹了新觀想構形的這片,保持相對穩定,不斷有影像流轉切換。
羅南靜靜觀察,心裏頭卻是將鏡麵上最初顯示的“問題類目說明”,以及剛剛才消去的“神明披風說明”,翻來覆去琢磨。最後隻剩下兩段話:
星宇深廣,時流如蟲;齧空穿髓,徒有所期。
夢作萬物,妄無始終;既假外求,再無分際。
兩段話其實前後銜接,描述了渺小生命麵對無窮宇宙的困惑,以及“解決”問題的一條路徑和結果:
即“外求”“妄求”,引來外力幹涉,直至“夢作萬物”,再難弄清虛實分際。
這是解決嗎?
是的,而且是“神明”的解決之法。
有些人至死不悟,對他而言,也等於是解決了。
誰讓他生命的尺度、經曆的範圍,永遠跨不過神明劃下的樊籬呢?
所以“諸天神明”都是這麽解決問題的?還是說僅為“幻魘之主”的專屬?
羅南以這兩段話描述的情境為參照,也對照他所見到的具體事例,琢磨那些人為何會映現在“破碎鏡片”中,自家又當如何應用“破爛神明披風”,給予“回應”。
不說別的,單說死巫,看似與“夢神孽”“幻魘之主”並無幹係,然而隻要她做夢,隻要她妄想去解決這個問題,就給出了可趁之機,就會將她個人信息映射到這件“破爛神明披風”之上。
至於後續會不會再產生更進一步的勾連,全看“神明披風”擁有者的意思。
現在,就看羅南本人的意思。
後續若幫助死巫“解決”疑難,會有怎樣的反饋,是否會再反饋給“信用點數”之類,還要再做觀察。
這便是新“有所備”界麵,這些“破碎鏡片”的用法。
鏡片……所以這便是“我心曰鏡”的真麵目?
想要形成這樣一片“鏡子”,並與萬事萬物發生聯係感應,可不容易。
當下的“死巫”更不簡單,其實等於沾染了兩位“神明”……雖然都是殘廢。
三個吧,還有一個算“見習”的。
羅南扭頭看自家左肩,再聯係之前他本人的一些理解,感悟更深。
他不準備思索過深,便遵循著“禮祭古字”給出的更細節的法度和手段,一指點中“破碎鏡片”。這時候,他的心神便與這個“破碎鏡片”連接,直接攝取那邊傳來的信息。
不隻是視覺、聽覺上的,還有更加複雜豐富的層次。
人影凝定於“鏡片”之上,卻非死巫。
羅南這個半調子“神明”提供的方案,人家還看不上眼,想收到反饋也不可能,再加上“吸管”網絡的變化還需持續監控,不如看一下其他“問題人物”,是怎麽個章程。
隨著羅南意念流轉,“破碎鏡片”上,一位在床榻上抱頭哼哼的少年人,變得格外清晰。
說起來,這位少年人體型非常壯碩,身長兩米掛零,外表也有點兒老氣。不過羅南通過“神明披風”的能力,比較清晰地把握住了此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當然也包括發育階段。
他還知道,這個少年人正為考試而煩惱。
之前幾次模擬考,結果都不太理想,正式考試就在幾個小時後,而且還有變數最大、最沒有把握的實戰課程,考官也不好相與,因此相當絕望。
羅南甚至還能窺探到一些更深層的信息:少年人內心最煩惱、恐懼的,其實不是考試本身,而是考試不通過帶來的後果。考試失敗不會傷害到他,卻會讓他錯過有生以來改變命運的最好機會。
對“踏空”的恐懼和憎惡,對還未到手利益的向往與渴求,勝過了當前穩定的生活實際。
為此,他已在考慮冒一些風險,提升考試成功率。
那邊影像微有震蕩,外部幹擾進入,應該是房間打開,同寢的室友走進來,見到少年人苦惱模樣,半提醒半開玩笑: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到模擬係統裏再測一遍,哪怕隻是熱熱手。
“要不,你就詛咒考官生病,臥床不起?你們族裏不是很擅長詛咒嗎?
“除了他,工程處這裏隻有升主任有資格當考官,那位比較好講話。
“喂,讚提,跟你說話呢!”
羅南挑起眉毛。
“鏡片”反映過來的信息,非常非常有意思。
室友講的也不是羅南所知的任何一種語言,但他理解無礙。
此時,床榻上的讚提終於回應,聲音倒還宏亮,和高壯體型很搭:“為什麽要考那麽多算力題……我隻是想轉到正規軍序列而已。”
室友冷笑:“因為你還想當技術兵啊,正規軍和預備役的標準怎能一樣?”
“不是我想當技術兵,是隻能湊夠這個條件……還隻有今年這一次。明年提高標準,我的通識績點就不夠了!”
讚提大聲抱怨,隨即又呻吟一聲,抱頭的雙臂張開,鋪在床上。
這少年人模樣不算好看,五官說不出地古怪,眼睛很小,鼻子很大,眉心有一道極深的豎紋,頰側還有兩道仿佛傷痕的血口,其內層卻有金屬光澤顯現。
此時,他細小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呆呆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