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蝠上師現在的狀態，實在不適長篇大論，但哈爾德夫人代羅南問詢，四位超凡種旁邊等待，他唯有勉力振作精神，努力回憶。
    問題是，本就是一些夢境和冥想體驗之類，說著說著，便轉入感慨：“當年這般人數以萬計，可如我者，真正轉入修行的，寥寥無幾。什麽苦行，不過是忍饑受餓時，一點心理安慰。我記得，當年還有去參加絕食抗議，幫人充數的，也不過是事後求一點口糧，最後仍不免是路邊殘屍。”
    蝠上師說著，蠟黃臉上自嘲一笑：“或許正是有這般想法，才想著舉行一次祈福儀式，不料有這般變故。”
    羅南也笑：“絕食抗議，真是南亞次大陸的傳統吧。”
    這話說的……蝠上師隻有苦笑，其他人則不免側目。
    羅南又問：“這是什麽時候？”
    “70年代初……”
    “我是說，上師大概從什麽時候開始，回憶這些事的？”
    蝠上師認真回想一下：“有印象起，大約是九月底、十月初。”
    “十月初？”
    這次輪到羅南沉吟，在幾位超凡種的注目下，幾秒鍾後他又道：“所以，這些真的是回憶嗎？”
    “呃？”蝠上師這次真沒理解。
    不隻是蝠上師，其他人也一樣。
    “我是想問，這種絕食死亡的事件，上師夢裏或冥想體驗裏，會很真實嗎？恍如親身體驗，還是作為一個旁觀者？”
    蝠上師猶豫片刻，搖頭道：“我不確定。”
    夢境或冥想體驗，模模糊糊不確定才正常。
    羅南微幅頷首，視線轉向神廟裏那穩步擴張的黑暗領域，話音悠悠：“我最近聽說過一個類似的場麵，好像也發生在南亞次大陸。十月初的時候，這邊因為某種集體性絕食行為，死掉了兩萬多人，不久前死亡數字已經擴張到了二十萬。”
    “哪有此事？”六甲脫口而出，照說當下本不該他發言，可他在錫城這邊調研，為示公允，梵城都跑了兩趟，對社會麵基本麵還是了解的，隻覺得又疑惑又荒唐，“這種儀式性集體事件，必然涉及超凡因素，瞞不過人的。再說，錫城、梵城現在都是畸變汙染肆虐，被吃掉的不少，絕食至死的……哪有這個機會？”
    白毫輕咳一聲：“我在這裏，也未聽說這等事。”
    哈爾德夫人瞥了眼羅南，似笑非笑：“這消息源又是來自哪裏？”
    羅南聳肩：“就是聽說啊。”
    作為當事人的蝠上師，卻是愣怔到現在，方沙啞回應：“這事情應該不是發生在錫城。”
    “我看也是。”羅南轉過臉來，對著蝠上師打量幾輪，方道，“我是說，類似這般場景，上師有印象嗎？”
    “我……不太確定。”
    這話一出，其他三位超凡種都為之側目。
    蝠上師說“不太確定”，那多半是有類似的印象。可這種事情，沒發生在錫城，沒發生在梵城，又哪兒來的印象？
    幾位超凡種心中驚疑不定，羅南卻不再深究此事，隻道：
    “上師安心休息。經此一劫，生命無礙，肯定會損傷修為。但當今時代，人體補完改造技術勉強也可以了。李維那裏有一套體係，我這裏也有，如果不想半機械化，也可以試試異化的血肉之軀，最後還是看上師您自己的選擇。”
    一旁哈爾德夫人抬了抬下巴，做出提醒：“神廟那邊又該如何？”
    “現在不是還沒失控嗎？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毀了上師的神廟……應該不介意吧？”
    蝠上師苦笑搖頭。
    羅南一笑：“那好，就先這樣，我再觀察觀察，以備不測。”
    六甲、白毫對視，他們剛剛才聊到默城那一戰，羅南好生幹脆，據說是兩個小時不到，就接連擊破四個（群）超凡級別的強敵，結果現在卻這般鄭重其事，顯然那什麽“十三國”“冥思真神”當真不同凡響。
    這邊正想著，羅南卻是點名了：“白先生，你可以先陪著上師覓地療傷了，李維那邊有什麽廣告，盡可幫著打一下。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公平競價的機會。”
    白毫失笑：“羅先生當真幽默。”
    “哪有，我很認真的，尤其是對白先生，沒有半句虛言。”羅南直視白毫的眼睛，“另外，之前想請教的‘人口販賣轉運’的事情，有空再聊。”
    說著便伸手虛引……嗯，趕人了。
    怎麽說對麵也是一位超凡種，這種姿態，虧得白毫能忍住，清臒麵孔上露出平和笑容：
    “好的，以後再聊。”
    說著，就抱起蝠上師就此退場。
    哈爾德夫人看著白毫遠走的背影，倒是一點兒不掩飾：“就這樣放他和蝠上師在一處……不怕他做出點什麽事來？”
    “會嗎？”
    “哦，你期待他做。”
    “那也不至於。”
    羅南搖頭一笑，隨即就看向六甲。
    後者很自覺：“羅先生。”
    “六甲先生，我覺得，剛剛你的話太絕對了。”
    “咦？”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你我未能盡知。南亞次大陸發生那類事件，不在錫城，梵城，難道就沒有其他區域？”
    六甲被羅南弄迷糊了：“遊民部落嗎？”
    “也許。畢竟蝠上師本人也難辨真偽虛實，這樣的話，在夢裏也可以的。”
    六甲愕然，旋即有了一個很荒唐的猜測：“是在夢境世界裏嗎？我這段時間在‘雷池試驗場’裏多些，還沒認真體驗。”
    羅南也愣了一下，沒料到六甲腦洞開到那邊去，隨即搖頭，並跳轉話題：“這種事情，有機會再去查吧。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想通知你和安將軍……”
    三言兩語，羅南便將他與公正教團商議的“探索新位麵”的事情告知。
    至於波塞冬和“水箱”共同引發“環印度洋奔潮”的事情，也順便說了幾句；還有就是“水箱”、屠格與尼克“共生環”的情況，以及默城的戰事，也提了一點兒。
    別的不說，能夠掀一部分李維的底褲，羅南可是太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