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七二五區，11月7日周四，並非例會時間，分區高能中心幾位在家的領導，還是坐在臨時指揮部的會議室裏，麵無表情聽取最新信息傳達。
    其實沒幾個人認真聽，半個多小時前，大家已經從各個渠道得到了相應的情報，而現在公眾新聞都爆了。畢竟是三戰後，第一枚炸響的百萬噸級的戰略核彈，哪怕是在西太平洋中緯度人跡罕至區域。
    此時蘑菇雲已經捅破了對流層，形成了巨大的臭氧層空洞和電離空洞，同時將數百噸放射性物投入了平流層，汙染帶正隨著環球風帶和洋流快速擴散。
    這隻是初步的了解，至於氣候層麵的影響，仍需推算。
    推算有什麽意義？
    誰也不知道，開墾團會否再投一枚百萬噸級的核彈下來，更不知道會投到哪兒去！
    氣氛沉悶得嚇人。唐立總監不在現場，除了通報信息的梅洙副總監，旁的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沉悶不代表專心，聽會並記錄的朗金就有點兒走神。
    他捂住嘴，打個嗬欠，昨晚上做了許多怪夢，睡眠質量極差，後半夜幹脆失眠，這還是不知道本輪核爆的情況下。
    現在麽……唔，是不是請個年假，去哪兒逛逛？
    在世界還沒有徹底崩壞之前。
    “目前大區中心的判斷是，兩個超A類通緝犯，持續向東逃竄，抵達馬裏亞納群島附近後被鎖定……嗯，隻是判斷，定性的文件還沒有下來。以上是通報內容，對照可見，那兩個超A類通緝犯，離我們這邊是越來越遠了，這是個好的趨勢，看來咱們也快從臨時指揮部裏搬出去了。”
    其他幾位副總監，還有聽會的中層，有的配合幹笑兩聲，沉悶氛圍卻絲毫未減。
    梅洙輕咳一聲，手指劃動，換了份文件，其他人眼前的投影區，也都同步移換：“然後是一個例行任務。大區中心已經確定了我們本年度核心設備維護‘外派’任務區域，在東五三六區。”
    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但總比百萬噸級的核彈爆炸強太多了。
    安薩副總監負責財務工作，對成本最為敏感，本能道：“印度洋上？為什麽不讓十大區或十一大區的上？”
    昂吞與此事無關，就咧開嘴笑：“這哪有道理可講，而且運氣不錯，不在任何一個核爆區域……嗯，也不知道，會不會是下一個。”
    梅洙瞥去一眼，昂吞當即舉手致歉：“是我嘴臭。”
    最年輕的彭揚在一旁翻文件，看了半晌，發現個問題：“具體時間呢？”
    “還沒有定。”
    “為什麽？不確定期間會再扔幾枚？”彭揚也忍不住諷刺了一句，但在梅洙視線掃來之前，就轉移了話題，“再等等就年底了，跨年維護的話，明年工作也不好安排。“
    “等吧。”梅洙也不想多說什麽，按部就班繼續傳達，“第三個文件，是關於邪教等非法組織的，年終歲尾，某些人近期非常活躍，大區中心十分關注。我們這邊就有‘失落之國’，前幾天還打過交道，他們與巨木財團的疑似聯動，我們也報了上去……”
    說到“失落之國”，不少人就往空置的主位上瞥。
    相關線索，正是未到場的唐立總監帶頭發現的，據說今天未出席會議，也是因為當日之事，需要到大區中心那邊當麵匯報，此去性質未定，不知是喜是憂。
    梅洙繼續通報，給幾個近期活躍的非法組織點了名，要求重點關注。
    要說這事與他們日常工作關聯緊密，很值得交流，偏是缺乏響應。畢竟，相較於真正的核爆以及持續激化的態勢、隨時可能降臨的危機，其他事件都黯然失色。
    末了，隻有昂吞問了句：“上個月好像剛發了轄區內重點打擊對象名單，這是月度更新？”
    梅洙搖頭：“不，專門發文。”
    “哦。”
    昂吞的問題僅此而已。
    此時文件也都傳達完了，一時會議都有些難以為繼。
    主持會議的梅洙暗歎口氣，正要引出話題，身前投影區有個提示跳出，他看了眼，又看向斜坐在對麵的朗金。見後者微幅點頭，梅洙便打開相應的界麵，掃了兩眼，笑了起來：
    “這又有一份新通知，正好與上份文件精神相關，也是大區中心對我們上次在驃幫總部大樓發現問題的反饋，還有動用‘血月鉤’的性質判定。”
    說起這個，與會人員總算提起點兒精神。
    畢竟是大部分人親身經曆的，大區中心的性質判定，也與他們自身利益密切相關。
    “這麽快！”安薩第一個響應，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唐立昨天才奉命趕去大區中心，今天就出結果了？
    這是雷厲風行啊？還是殺伐果斷？
    梅洙沒給大家胡思亂想的時間，徑直念了一段，然後解釋：“從文件精神可知，我們在四轅大樓發現的高能元素，經大區中心判斷，與‘失落之國’密切相關，其與巨木財團的關聯也比較明顯，大區中心要求我們並案調查……”
    昂吞“噝”了聲：“調查權完全下放？”
    梅洙嗯了聲：“目前沒有提指導組之類的事。”
    他也不多說，環視一周，繼續念文件：“大區中心認為：唐總監當時動用‘血月鉤’的處置，是恰當的。特殊時期，非法高能元素必須高度重視，所以本月使用額度予以恢複……”
    會議室，大家一時麵麵相覷。
    消息肯定是好消息，可這麽容易過關？
    是擺明車馬，讓分區高能中心去和巨木財團碰？真這麽幹，大家還心慌呢！
    巨木財團的影響力，是跨大區的，不隻在十二大區智械生產加工領域呈壟斷之勢，在鄰近的十一大區、第八大區也很有份量，與那邊的白銅科技撕咬得很厲害。這種級別的財團，一般都是與大區中心對接，人脈關係密如蛛網。
    別查到最後，他們上麵妥協了，把分區中心拉出來背鍋。
    今天的會議開得實在難言成功，朗金這個做會議記錄的倒是可以省點兒心。
    回到辦公室，他揉著有些發僵的脖子，又不自覺打了個嗬欠，心裏則想著如何消磨時間，或者幹脆請假，打發人生最後一點兒自由時光。
    正胡思亂想間，井秀笑嘻嘻進來，進屋就伸手：“主任，我幫您按按。”
    朗金嘴角抽了下，抖肩將井舟雙手彈開：“有事直說。”
    此時外麵辦公室裏已經有人看過來，井秀聲音壓低：
    “中午有空沒，我請客。”
    “不用繞彎……”
    “真沒有！就閑著沒事兒，吃吃喝喝。”
    “除了我以外還請誰了？”
    “我這點兒薪水，請您一位就很吃力了。”
    “還說沒事兒……檔案室燒了？”
    “瞧您說的，就不能想點兒好？”井秀爪子又探過來，在他肩上用力掐了兩下，“主任您昨晚沒睡舒坦？”
    “我什麽時候睡好過？”
    說到這裏，朗金心中一動，扭頭看井秀，見這位利落女下屬頂著黑眼圈兒，也是強打精神。
    再想昨晚那幾輪怪夢，朗金眉頭微皺，又舒展開：“上回請你幫忙當女伴，說是要請客來著，一直沒能成行，這次我請。”
    井秀臉上則是僵了下，才又笑起來：“好嘞！”
    兩人關係已經很熟了，不可能真的鄭重其事。就在單位附近找了個館子，午休時候一起過去。
    井秀要比朗金想象的還要更坦白直接，也更沉不住氣，菜還沒上來，已經迫不及待進入正題：“主任，最近你睡覺的時候，做夢沒有，就是一些烏七八糟的夢……咳，夢裏有沒有我？”
    朗金剛撕開餐具包裝，聞言抬頭盯著她看。
    大家是老相識了，不至於誤會什麽，而且朗金同意吃這一頓，也是聯想到這兩天晚上，自家糟糕的睡眠情況。於是，他也單刀直入：
    “遇到‘專業事件’了？”
    井秀拍了下桌子：“就是這個意思。主任，我應該是進了一個夢境遊戲。”
    “在夢裏打遊戲？”
    “不，好像是有人把我的夢境並進了一個遊戲裏麵，讓我完成任務才能出來。可我拉人總不成功，就把我拘在那個場景裏麵了……”
    “拉人？”朗金回溯自家模糊的夢境記憶，又問，“什麽場景？”
    “就是你說的，上次當你女伴兒的那個啊。”
    “郭議員的山中大宅？”
    “對，而且就是那晚上。咱們聊天說話……”
    “從哪個時間點切入的？”
    “從我們下車之前幾秒就開始了，但都是‘過場動畫’，我完全控製不了，隻是介紹任務背景和目標。一直到我說‘這裏應該還有地下空間’那句之後，才能夠自由活動。”
    井秀經曆了太多回，早就諳熟於心，在朗金尋找記憶的時候，又哇啦哇啦說了一串：“我身邊的搭檔就是你，任務目標之一也是讓我‘喚醒’同伴，可不管我怎麽給你刺激，你都跟個NPC似的，完全是另一套邏輯，還把我當傻子。可要細看，似乎還有點反應……感覺，感覺就差那麽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