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小小蛛網”鋪開，哪怕“網眼”稀疏得不成樣子，來自紅矽星係萬事萬物的色彩、聲音、氣息、溫度、振動等等元素，都開始逐層粘連掛載。此前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的“觀察視角”，重新好起來了，而且和之前伊勢甲那種情況還不一樣，如今不再局限於單一視角，就再不能說“觀察”，而應說“觀照”，是精通廣域感應的精神側能力者獨有的能力，也符合羅南一貫的映照外部世界的方式。
    此時“蛛網”範圍內已經可以對某一具體目標嚐試聚焦，提升精度，但羅南暫時保持這模糊形態，以期對紅矽星係這唯一一顆宜居星球生態有更全麵、整體性的把握。
    現在還差一些，像不斷變幻的抽象畫。
    羅南就在“熔岩瀑布”實驗區域複刻了這幅“抽象畫”，當然要縮放上萬倍，變成了一幅綿延數公裏的巨大模型。饒是如此，也隻是關聯到那些“蛛絲粘連者”所在的區域。
    可很詭異的是，現實的物質世界局限又模糊，偏是此前已經極度虛淡的“披風”，亦即“天淵靈網”的架構映射，在這幅巨大抽象的模型畫作之上，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它整體上是相對平穩的，哪怕縮放上萬倍，能夠呈現的模糊結構仍然少有大幅波動——但這不代表它“波平如鏡”，其常態下也必然是動態的，具備與遙遠星空的“三層一區一域”充分反應後，整束出來的節律。
    其節律細部，羅南肯定看不出，可看得多了，又覺得很是熟悉，以至於有多次預測到大致的波動趨勢。
    這就很神奇了。
    羅南還不至於認為，自己是“天淵靈網”的天選契合者。再經過多輪觀察，他逐步確定，所謂的“預測”，其實是因為在某一段區間，映射自“紅矽星係”的“披風”，與本地時空這邊“破爛神明披風”的波動節律上，有一定的相似性。
    雖然“破爛神明披風”仿佛時刻有大風吹卷，跌宕不休，但隻要是熟悉了，仍然能夠把握到某種節奏感。而且這種節奏，隨著羅南“幻魘體”持續消化反饋，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正是與本地時空“三層一區一域”充分作用後，得到的類周期性結果，也可以說是“法度”和“規則”。
    說來也是，宇宙固然廣闊無邊，但各處星域的物理規則上仍具有基本的一致性；而且這終究是一個被古神偉力極大幹預、扭曲後的世界，哪怕“地球本地時空”和“中央星區”相隔億萬光年，也同樣在那宏大偉力的輻照之下；再加上“破爛神明披風”也是“諸神披風”之一……
    細部無法追究，節律可不就相似麽。
    這樣也好，可以更好地模擬、參照……可是看得多了，怎麽感覺不妙呢？
    巨大抽象的模型畫作之上，亦有一頭“笨蜘蛛”的模糊虛影，是信息映射也是推演模具。當羅南把握到一些基本節律，試探著給這邊的“笨蜘蛛模具”一些“提前量”，其與“披風”之間，就產生了一些“互動”。
    那是結構框架上的契合、摩擦和滲透。
    雖然整體“互動”很絲滑，稍加掩飾，也許會更隱蔽，但天然狀態下，“祭壇蛛網”的架構，代入“披風”節律，多半還是頗具“異物感”，隨著“蛛網”持續鋪開，這種“互動”是要更頻繁的。
    如今那邊的“笨蜘蛛”，可不懂掩飾。
    羅南歎了口氣，注意力轉向星門另一側。現階段他無法將自身指令準確傳遞到遙遠的紅矽星係，而且這種非自然的反向幹預，絕非明智之舉，既然做不到，那就等著唄。
    笨蜘蛛還在持續傳回積極的情緒，如果它真有情緒的話。
    這種仿佛命中注定，等著糟糕命運降臨的感覺很不好。但持續時間長了，無奈也就消解得差不多了。至少目前這情況，不至於被人一腳踩死，永世不得翻身。
    “死亡懲罰”再苛刻，隻要是遊戲，就還有重來的機會。
    於是羅南隻是等待，等到了“笨蜘蛛”也警覺起來的那一刻。
    這時已經晚了。
    在“笨蜘蛛”警覺之前的一段時間裏，它鋪開的“蛛網”在時空距離上已經反常收縮，“超小型祭壇蛛網”的粘連支點基本上都聚集在一起，限製了它的活動範圍。
    再然後，針對性惡意直接鎖定了它。
    “笨蜘蛛”能做什麽呢？
    它刺激性的反應就是“噴絲”，蛛絲分張，指向針對性惡意產生的點位。
    可這虛無的規則性“蛛絲”，卻是很快陷入到漫天粉塵中，且在粉塵中依稀顯化。這一下不隻是暴露出“蛛絲”“蛛網”，還有它算不上清晰的結構輪廓。
    熾白光焰兩翼橫掃，在虛空中交織，什麽“蛛絲”“蛛網”都崩解成煙，還沒有完全成形的“笨蜘蛛”也是如此。
    相對於脆弱的絲網，它稍好一些，隻是轉眼崩解大半，還留存了小部分，在熾白光焰中掙紮、繼續燃燒。
    這種時候它還在“吐絲”，不是要報複，隻是堅持“祭壇蛛網”的規則：勝者通吃，敗者凋亡。哪怕被幹掉是它自個兒，也要堅持將整個網絡上的氣血生機流轉到“勝者”那邊去。
    不管這種毀己利人的狀態如何荒誕，卻與“祭壇蛛網”秩序框架相匹配，又極具爆發力，以至於在這飛騰的熾白烈焰中，作為“抽成”流轉出來的信息，竟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真正觀照“當下”情形。
    昏蒙的“熔岩瀑布”內部空間中，兩具“泥人土偶”輪廓呈現，並呈現出大量細節。
    那是一男一女。
    男人看上去有兩米高，毛發旺盛得有點兒過頭，以至於頰側以及前胸後背，都有粗硬的長毛，好像一頭黑熊，偏偏腦門上有些稀疏，還有些下陷，從這裏可以看到很多細碎疤痕，形象實在不怎麽樣。
    女子隻比男子矮一個頭，身姿高挑健美，臉型也比較符合地球人審美，麵頰兩側卻有大量鱗片痕跡，同樣也有細密的傷痕。暴露的肩頸處還有規則性的光軌條紋，應該接受過智械改造。
    兩人身外，都有熾白光芒閃耀，其與“披風”互動產生的信息，基本可以判定，是比較典型的“本命熔爐”內能光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