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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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島敦一直在想辦法離開這裏——一個堆滿了雜物的倉庫。
    可是每當他有什麽動作, 一旁明明看上去滿不在意地在看書的太宰先生,總是會立刻注意到,然後一句輕飄飄的“敦君”就可以讓他不敢動彈。
    雖然太宰先生看起來不像國木田先生那樣暴力可怕,但是中島敦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敢去做出反抗太宰先生的嚐試。
    所以中島敦隻能抱著自己的腿,把自己蜷縮在一起。這個動作可以為他帶來一些安全感。
    隨著夜色的來臨, 中島敦真的很害怕那個一直追蹤著自己的食人虎會出現。而於此——他也同樣的害怕會將幫助了他的退引過來。
    他不會小看老虎的嗅覺, 食人虎可以從孤兒院追到這裏, 那麽小虎自然而然也可以做到。
    原本……明明他們都設想得很好了的……
    中島敦藏在臂彎裏表情變得茫然而無措。雖然五虎退沒有說他是從食人虎手中把他救下來的。但是中島敦確實是知道,是五虎退救了他。
    因為在他昨天晚上失去意識前,他聽到了一聲老虎的吼叫,那是他熟悉的、屬於食人虎的吼叫聲。
    能在食人虎救下他, 除了同為老虎的小虎, 他實在是想不到有其他原因了。
    哈哈,總不可能是他在昏迷之中爆了一個seed, 把食人虎嚇跑了吧?
    而今天他醒來後, 他接收到的也是他幾乎從未感受過的、全然不含任何雜質的純粹善意。
    再加上食人虎傷害不到五虎退。
    按照他的想象,等五虎退以他的名義買了房子後, 他就去打工,端茶送水洗碗搬磚, 他什麽苦力活都能做。
    到時候除了努力賺錢支付房租外, 房子裏麵的衛生打掃、買菜燒飯也都全由他負責。
    對於這種事情,他甘之如飴。
    ——因為,那裏將會是他的容身之所。
    可是現在, 如果一不小心把身為好人的退卷進來……
    根據國木田先生的話語,食人虎是災害認定猛獸。那和食人虎長得這麽像,又同是老虎的小虎,不是很容易被誤會嗎?
    而且就算證明了小虎不是食人虎,飼養老虎什麽的,也會被定義為違法行為吧……
    退自己也說過,因為小虎的關係,他其實很少在白天出門。
    該怎麽辦?他一整天沒有回去,現在天已經黑了,如果退根據小虎的嗅覺出來找他……
    不行,不行,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所以——
    他該怎麽做?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偷瞄著依舊坐在原位看書的黑發青年。
    太宰蓬鬆的黑色微卷短發因為角度的關係,稍稍擋住了中島敦的視線,不過中島敦對於太宰治俊秀的外貌還是很有記憶的。或者可以解釋為,太宰本身就很難讓人遺忘。
    除此之外,身材欣長的男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在身上纏上繃帶……可能是受傷了吧?但是那一點特殊,也並不妨礙對方給人優雅的感覺。
    就和退一樣——哪怕背景在這麽髒亂的地方,那種氣質就能讓中島敦自殘形愧,讓他意識到,他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不過由於五虎退的性格關係,這一點在五虎退身上沒有那麽明顯。)
    中島敦想,可能除了同為人類外,他們沒有任何地方還是相同的吧。
    “敦君,還沒有看夠嗎?”太宰突然“啪”地合上了書,斜睨著中島敦。“被男人這麽看著,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很惡/心啊。”他這麽說到。
    中島敦一僵,下意識道了兩聲抱歉。
    “不用擔心,敦君。”剛剛明明還特別嫌棄他的男人歎了口氣,抬起拿著書的手,並不算厚的書背抵上了他自己的下巴,“老虎並沒有那麽可怕。不管怎麽樣,我也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啊。”
    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
    如此普通的一句話,卻再一次讓中島敦意識到了自己和太宰治的又一處不同點。
    他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容身之所的流浪者,如同被拋棄的隻能在垃圾堆裏尋找食物的野犬一般。
    中島敦有些狼狽地低下腦袋,語氣裏染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顫抖和羨慕,“哈哈,是這樣嗎……”
    “真的好厲害啊……太宰先生。”
    太宰治冷眼看著又重新蜷在了一起的少年,並不打算說什麽規勸的話語。甚至還在這種時候用著平淡的聲音說,“敦君,你知道嗎?”
    “……什麽?”
    “在近距離接觸了老虎的目擊者中——”太宰治的手指敲打了幾下他手中的書,輕輕的“噠噠”聲在這個安靜的場合中,隨著太宰治接下來的話語,無異於驚雷。“敦君是唯一一個,無傷的人類。”
    “……為什麽突然說這個啊,太宰先生?”中島敦的聲音有點僵硬。
    “還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嗎?”太宰輕笑了一聲。
    “身為食人虎目標的敦君,竟然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人類。真得好奇怪哦~”
    “……”
    “而且還有一件事情,敦君也沒有仔細思考過吧。”對著抬著頭茫然看著他的少年,太宰治說到,“為什麽所謂經營不善的孤兒院,隻趕走了敦君一個人呢?”
    “……所以您到底在說什麽啊,太宰先生。”中島敦覺得自己的手腳有點發涼,“我有點聽不太懂……”
    “唉……”太宰治不知為何搖了搖頭,鳶色的瞳孔裏也不知道是憐憫還是冷漠,亦或者什麽都沒有。
    “一定要我說得那麽明白嗎?”他說。
    隨著太宰治的這句話,倉庫外照射進來的月光,鋪滿在了銀發的少年身上。中島敦的意識像是被什麽震蕩了一下,心髒跳動的聲音怦怦地出現在耳邊。
    太宰先生剛剛說了什麽?中島敦隻看到對方依舊在說著什麽的動作,耳邊卻是什麽都聽不到了,就像是在看一場無聲詭異的默劇。
    不,不是什麽都聽不到。
    心髒劇烈的跳動依舊存在,他的血液沸騰了起來,隻不過身體和意識不再受他控製。
    “如果說有人因其能力而得償所願——”太宰治把書收進寬大的衣兜中,雙手插兜站在原地,“則亦有人因無法控製能力而自取滅亡。
    “隻你一個仍被蒙在鼓裏。”一陣風將太宰治寬大風衣的衣角吹起,柔軟的黑發也隨著風揚起,“你也是異能者。”
    “化身為餓獸現身的月下異能者——”
    可惜這些話,大概已經無法被中島敦接聽了。
    對立在太宰治麵前的,不再是人類的中島敦,而是一隻——饑餓強大的月下猛獸。
    ——五虎退坐在小虎身上著急地趕過來之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隻看到了正躲避白虎攻擊的男人背影的五虎退,沒有看到太宰治臉上的閑適之情,還有前幾秒動作的瀟灑。自然而然的,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如同昨夜一樣。
    變成了白虎而沒有自我意識的敦先生,正攻擊著一個無辜的普通人。而黑發的青年就像昨晚遇到的那個男人一樣,沒有對付老虎的能力,所以隻能像這樣躲避著白虎的攻擊。
    “小虎……”五虎退快速從小虎身上下來,對著早已經準備好的小虎說到,“先救人!”
    聽到動靜微微側頭的太宰表情上沒有意外,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也自然聽到了五虎退的話語,心想著果然如那個受害者先生說的一樣,是個好孩子呢~。
    少年……或許還不能稱之為少年,身高連一米四看上去都沒有的男孩身材纖細瘦弱,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折斷他的手腳。
    過於瑩白的皮膚雖然不是那種病態的蒼白,卻依舊給人營養不良的感覺。這個孩子有十歲嗎?太宰治想,要知道正常男孩十一歲的標準是身高一米四五體重三十五千克。
    敦變成的白虎看起來對於昨晚上——小虎救人的行為還是有印象的,因為他立刻放棄了攻擊太宰,把目標放到了同類的小虎身上。
    於是有小虎牽製白虎,太宰治也就無事身輕的站在一旁不再動作。
    而他這個反應,讓五虎退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對方真的是普通人嗎?
    不——如果這是普通人的話,那他對於普通這個詞語的概念大概要更新了。
    五虎退身體裏的戰鬥直覺給他發出了很不好的被算計了的感覺,他下意識對著小虎喊到,“離、離開那裏……!”
    聽到這句話,太宰治笑了。他像是終於玩夠了一樣,伸出兩隻手。因為兩隻老虎互相壓製,這時候竟然給了太宰治極其輕易的機會,他一手一隻的觸碰了一下兩隻白虎的腦袋。
    ——下一刻,凶猛的餓獸消失,五虎退認識的敦先生回來了。
    小虎卻是一懵,原本壓著白虎的動作,差點因為中島敦身形的縮小而憑空摔在地上。不過就算如此,它也是立刻聽從了五虎退的命令,叼著中島敦把他甩到背上,退回了五虎退的身邊。
    太宰治這時候卻是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喉嚨裏發出了輕輕的一聲,“誒?”
    五虎退警惕地看著太宰治,稚嫩的麵孔上有著符合年齡的膽怯,也有著不符的冷靜。
    凶猛的野獸,年幼的孩子。還真是讓人感到有趣的一幕啊。
    “我建議你不要逃比較好哦。”太宰治很快反應了過來,笑著說。
    五虎退貼在小虎身上的手一顫,因為他剛剛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的確是逃。
    “沒錯,”另外一個聲音從五虎退背後響起,同一時間五虎退感受到了背後突然出現的多個人類的氣息,“如果你覺得可以從我們武裝偵探社手中離開的話——”
    國木田的話語還沒說完,安靜的倉庫中就出現了不合時宜的極輕的嗚咽聲。意識到自己絕對逃不走的五虎退,不知所措地擦著不受自己控製流下來的眼淚,他害怕地緊緊貼著小虎,試圖從小虎身上尋求勇氣。“好、好可怕……”
    國木田身上的氣勢——或許可以說是殺氣,全是對準他的。凶巴巴的語氣,態度,再加上他想起了曾經哥哥告訴他的話語,“小虎不能隨便去現世哦,如果被發現了,會被抓到動物園的。到時候小虎就失去自由啦。”
    現在被這群陌生的人……還是感覺很可怕的人發現了小虎……那小虎……
    小虎……
    不知道腦補了什麽,五虎退哭得更可憐了。
    倉庫裏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這個發展是他們絕對沒想到的。
    太宰治更是涼涼地在國木田身上插了一刀,“把小朋友嚇哭了呢,國木田君。”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國木田君達成了嚇哭小退的成就。
    “如果說有人因其能力而得償所願——”
    “則亦有人因無法控製能力而自取滅亡。
    “隻你一個仍被蒙在鼓裏。”
    “你也是異能者。”
    “化身為餓獸現身的月下異能者——”
    ——來自於漫畫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