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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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甄寶玉吃了一次大虧,當時雖然嚇得不行, 回到住處仔細一想, 未免心中憤憤不平,想他堂堂功勳世家的嫡子, 錦衣玉食、丫鬟奴仆的伺候著, 向來都是他欺壓別人,何曾被人如此欺壓過。世家公子們都講麵子講體麵, 這事若是傳出去,他還不被人指著鼻子恥笑?
    不說祖籍金陵,便是在揚州地界兒上, 哪個不是奉承他的?
    就連揚州知府高鵬飛都要給他三分的薄麵,今天卻被一個不知哪裏來的毛頭小子教訓了, 真是越想越覺得覺得窩囊。
    不能就這麽算了!
    血債血償,得把失去的麵子找回來,他暗中告訴自己。
    在床上輾轉了一夜,甄寶玉第二日穿戴整齊,便要往知府衙門找知府大人, 請知府幫自己討回公道。仆人們怎麽勸都沒用, 他倒把跟隨的仆從又是打又是罵的, 弄的好不狼狽。昨天被周航欺壓的事使他如鯁在喉, 想起自己這麽多隨從,關鍵時候一個有用的都沒有,隻會躺在地上裝死,便氣不打一處來。暗道, 等回了家,一定要稟告祖母這些隨從們不忠心不護主,任由他被欺壓。
    哼,抓起來一個個都打上幾十板子,看他們到關鍵時候還隻當縮頭烏龜不!
    還有,甄寶玉暗自打算,要找些精通武藝的年輕人,多多的給他們些銀子,請他們做自己的仆從,看誰還敢欺負自己。祖母疼他,一定會應允的,到時候父親也沒辦法。
    仆從們勸不住,隻好由他去。
    林如海在揚州城的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何況是大張旗鼓的帶著女兒和妾室遊玩。各級官吏和大鹽商、鄉紳早就聽說了,高鵬飛自然也不例外。
    聽甄寶玉一說,高鵬飛便已猜到他是招惹了林如海。雖然他依附於和甄家,且和他們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卻沒的為個甄家的小輩去得罪位高權重的官員道理,何況林如海此次進京,八成還要往上升,他巴結還來不及呢,難道還能真為一個小孩子去找林如海理論去?
    林如海並不是和不講道理的人,更不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他既出手教訓,必是甄寶玉做了什麽出格之事。
    他若不問青紅皂白去找林如海,那才是自討沒趣呢。
    甄寶玉聽說打了自己的是原巡鹽禦史林如海府裏的人,心裏已經怕了。從小到大,他沒有丟過這麽大的麵子,心中雖有些不平之氣,卻也不敢再招惹林如海,隻好自認倒黴罷了。
    說來也是命不好。
    揚州城千千萬萬的人,誰讓他好巧不巧的偏偏撞在林如海手裏。
    若是換個人也該罷了,他定不會善罷甘休,偏偏就是他。
    聽說林如海平時除了在衙門視事,鮮少出來消遣,像這次全家出遊更是僅此一次,還是因為馬上就要離開揚州了,臨走前遊覽一下江南風光的意思。
    這麽稀有的事都能讓他碰上,除了運氣不佳,似乎也沒有其他解釋了。
    誰都有命背的時候,這也沒什麽,想通了的甄寶玉也不覺得心裏那麽堵得慌了。隻是有些遺憾,沒得見見那位嫩白柔荑的主女孩子的容顏,有些那樣一雙好看到無以複加的手,想來定是個天上有地上無傾國傾城的美人。
    見過高鵬飛,甄寶玉便進內宅見姨母孫氏,並幾個表兄弟表姊妹。
    高雨柔這日穿了一身簇新的大紅衣裳,臉上蒙著麵紗。她未毀容前是幾個姊妹中長相最出眾的,小時候也見過甄寶玉幾次。彼時父親在金陵府的一個縣裏任縣令,距金陵城不太遠,來往也方便。那時候她常往甄府去,姊妹中甄寶玉最喜歡跟她親近,說她長得最好看,比天上的仙女都好看。
    小孩子還沒有啟蒙,說不出多麽華美的詞藻,這便是他能想得出最美好的讚語了。甄寶玉整日姐姐長姐姐短跟前跟後,長輩們喊都喊不回去,被大家傳為笑談。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什麽門第懸殊,隻覺得這個小表弟長得好,身邊的丫鬟也漂亮,吃的東西好,穿的衣裳料子也比自己家的華貴炫目,她倒十分願意帶著這個小表弟玩。
    有時候姨母或者是甄家老太太看著他們取樂,隨手賞賜的東西都不凡。
    高雨柔得了這些好處,自然是更加頻繁的往甄府跑。待長大了些,才知道同為世家,卻是可以有著天壤之別的。比如自己家,充其量算是一般的世家,跟甄府那種世代勳貴之家比不上。她也才明白,小時候甄家的那些長輩看她時候玩味帶著戲謔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當她是個玩意兒罷了,能逗他們家鳳凰蛋子開心的玩意兒,與其他的丫鬟並沒有什麽區別。
    小時候她的感受並不是錯覺,連甄府的丫鬟們都是看不起她這個小縣令女兒的,看她的眼神裏帶著不屑,尤其是她興高采烈的接受甄家老太太賞賜的金銀錁子的時候。
    後來,母親有意無意透露出要給她和甄家表哥做媒的話,她心裏十分自得。
    暗道,這一次她高雨柔可是要揚眉吐氣了。嫁給甄表哥,她就是甄家名正言順的少奶奶,從前看不起她的那些人,從前給過她委屈的那些人,她都要一一的討回來。
    他想,甄家表哥也是願意的,小時候,他最喜歡黏著自己不是麽。
    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
    出生是她無法選擇的,但嫁什麽人,憑著自己的容貌,倒可以攀個高枝兒。
    甄家老太太看不上她,要給甄表哥說她的娘家侄孫女。為此,母親不知費了多大的勁兒。
    可誰知,眼看事情就要有眉目了,卻飛來了一個橫禍。好端端的,不知從哪裏跑出來成群結隊的一群野貓畜生,將她如花的容顏給毀了。這不是要她的命麽?她一輩子的誌向都毀了。
    從那之後,高雨柔是徹底跟貓結了仇,但凡是家裏的貓,不管是姑娘們養的,還是下人們養的,全部捉來慢慢的、以一種極為殘忍的手段虐待致死。
    她知道,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所以,一隻貓她從來不會一天就弄死,而是製定了精密的程序,第一天進行到什麽程度,第二天進行到什麽程度……一直到第七天。
    沒錯,就是讓貓在異常痛苦的折磨虐待中活夠八天,才讓其咽氣。
    聽說還在挑戰第八天……
    當然,這些都是秘密進行的,若是傳出去知府大人的嫡女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之人,別說高雨柔這輩子嫁不出去,便是府裏幾個庶女,並高嘉彥和幾個庶子的婚姻也大受影響。
    養不教,父之過,出了這麽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可想而知高家的教養是什麽樣,哪個好人家願意跟這樣的人家結親?比那種克妻克夫的還恐怖。
    因此高鵬飛動不動就將高雨柔軟禁在屋子裏,除了不喜她到處招搖外,更主要的是不想她這些惡心齷齪事傳出去。到時候別說小輩的婚姻都毀了,連他也在外麵抬不起頭。
    高雨柔自然不甘心,尤其是得知高鵬飛要隨便將他嫁給一個廢物。
    聽說甄寶玉來拜見,她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將臉上的疤痕用脂粉遮了遮,使其看著不是那麽明顯,帶上最好看的麵紗,在甄寶玉麵前搔首弄姿,試圖引起甄寶玉的好感。
    若是甄表哥提出來要娶她,便是父親也說不出什麽,至於那什麽禦史家的殘廢,見鬼去吧!
    甄寶玉本身雖然不是什麽人中龍鳳,對女孩子的要求卻是挺高。高雨柔若是沒有毀容,他還有心情看上一兩眼,至於現在,簡直可以說看見就惡心。
    甄寶玉故意逗著兩個庶出表妹玩,拐彎抹角的向她們打聽林如海千金的消息。高府的兩個庶出姑娘雖然出去應酬的機會不多,卻也遠遠的見過黛玉幾麵,見甄寶玉問,便嘰裏咕嚕一通說,將黛玉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惹得甄寶玉一陣懊惱,一陣向往?暗道,她那樣一個妙人,怎的偏攤上那麽一個不講道理的父親,若是一個通情達理的,或者他們還可親近親近。唉……唉……唉……
    甄寶玉連歎三生氣,表達自己深深的遺憾。
    無奈天不遂人願啊!
    想到那麽絕美的一個女孩,竟然不能生在自己家裏,也是糟蹋了這稀世的容貌。
    便是生在親友家裏也行啊,或可親香親香,偏他甄家和林家又沒什麽交情。雖因著賈府,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偏那女孩的母親已經不在了,看林如海的態度,也不會認自己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嗚呼哀哉,豈不讓人頓足長歎乎?
    高雨柔見甄寶玉如此,越發將黛玉恨在骨子裏。她暗想,真是個揮之不去的掃把星,自從你林黛玉來到揚州,我高雨柔就黴運一茬接著一茬,先是你搶了我揚州城閨閣中的領袖地位,接著我就被野貓抓毀容,現在又來搶我的甄表哥!你林黛玉要什麽沒有,為什麽就要來跟我搶呢。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欠我的都奪回來!
    ——
    這些林黛玉都不知道,整理好行裝細軟及要攜帶的東西,她又忙著麵人去買揚州各地的土物,預備進京後饋送親友之用。什麽樣的人家送什麽東西,也是一個好深學問,禮重了不合適,有巴結的嫌疑,輕了也不合適,別人要疑惑看不起他們。
    別家的或可湊過,交給管事們置辦罷了,但送給義父的倒要好生籌備一番。義父貴為王爺,不缺也不稀罕那些貴重值錢的東西。因此,禮物不需要多麽的珍貴稀有,也不論價值幾何,重要的是新穎與眾不同。
    眼見進了八月,節日氣氛日漸濃鬱,大街小巷都開始販賣月餅。有時候黛玉在花園裏坐著,便要能聽見外麵小販的叫賣聲。
    “月餅嘞!”
    “新鮮出爐的月餅呦……”
    叫賣吆喝聲鏗鏘有力,富有節奏,倒是頗有趣味。黛玉有時候光是聽著這種吆喝,便能樂嗬嗬笑出聲。有時候也會派人叫住外麵的小販,買上幾塊月餅。雖然不如自己家裏做的精致,但吃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尤其是一個年輕人賣的,黛玉也不知道究竟多大,聽聲音覺得很年輕。他賣的月餅倒委實的不錯,後來聽下人們說,是一個年輕的後生賣的。那後生才十五六歲,家裏世世代代都是做月餅的,已經做了上百年了。
    他們有祖傳的秘方,做出來的月餅醇香酥軟,別處模仿不來的。
    黛玉吃了兩次,確實如傳說一樣,與自家廚師做的相比,樣子雖略差些,味道卻強上一籌。
    “姑娘,那個百年老字號的後生又來賣月餅了!”雪雁笑嘻嘻的跑來,盯著黛玉滿懷期待。
    “你個屬饞嘴兒的!”黛玉笑嗔,“這會子你的耳朵倒尖,我們都沒聽到,偏你就聽到了。”說著叫眾人“紫鵑、慧兒,你們倒瞧瞧,這是不是個饞嘴的?平日裏叫人跑腿送東西,喊她還聽不見呢。一說派什麽吃的玩的,或是外麵賣什麽美食了,她的耳朵比誰都靈!”
    眾人都笑,道“確實如此。”
    雪雁跺著腳道“誰是那樣了?我這不是剛巧去了花園,賣月餅的貨郎又剛巧來了麽。”
    “噢……”紫鵑笑道,“怎的你每次都趕得這麽巧,我們怎麽就趕不上呢。”
    雪雁嘟了嘟嘴,氣急敗壞的道“我豎著耳朵單等著聽賣月餅的吆喝呢,這行了吧。”她看向黛玉,眼露急切之色,“姑娘,到底買不買呀?您給個話,奴婢這就依言行事了。再耽擱下去,人就走遠了。”
    “買啊!”黛玉笑道,“怎麽不買?別說是你,我也想他那口月餅了,上次買的少了,有頭有臉的也沒分上多少,還有許多人沒吃到。這次多買些,你快去傳話,讓外頭的小廝叫住人。快去!”
    “是,姑娘!”雪雁恭恭敬敬的一屈膝,忙小跑著去喊人了。
    過了約莫一刻多鍾的時候,雪雁帶著兩個小丫頭回來,抬著一個小框子。框子約莫一尺來寬,圓形的,黛玉不由笑道“你們這是,給人家包圓了麽?”她沒想到,這幾個丫頭竟然買了這麽多,估計得吃兩天。
    雪雁嗬嗬一笑,“哪能呢。”
    另一個丫鬟道,“是啊,隻買了一小半。”
    黛玉留了自己和周航、林如海的,還剩下有大半框,命人給王媽媽送些,李峰媳婦那也送幾塊,餘下的便分給房裏的丫頭們。這就是伺候家裏姑娘們的好處,有了什麽好東西,多少能分她們一點,比別處的強很多。若是在主子麵前得臉,比一些鄉紳家的小姐吃穿用度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日夜間,突有京中聖上欽派的兩個侍衛來到林府,帶來一封密旨。目的就是接周航進京,林如海想一家團圓過完中秋節再走,聖上也想跟兒子團聚,所以派了快馬前來,務必在十五月圓之夜將周航接至京城。
    而且聖旨上說了,越快越好,皇帝想兒子了。
    父子團圓,乃是天倫之理,何況還有聖旨在,林如海自然沒有攔阻的理由。
    從揚州到京城,拖家帶口自然走不了太快,少說也得一個多月,但若是乘快馬,辛苦些的話,四五日可到。侍衛帶來的馬自然是十分難得的千裏良駒,十分神駿,也許用不了四五日,三天就差不多了。
    掐指一算,這就起碼要跟黛玉分別兩個月左右,周航有點不習慣。
    拖到了初十才出發,期間兩個侍衛怎麽催促且不說,光是黛玉念叨的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抓緊最後的幾天日夜修煉,有時間就在空間裏用功,總算在出發前達到了煉氣巔峰的境界。
    約莫相當於修煉內功十年的功力,加上從暗衛那裏學來的武功招式,基本可以自保。
    當然,是在沒有碰到絕世高手的情況下。
    周航著重學了逃跑的功夫,生死關頭,有時候什麽麵子裏子都顧不上,保住小命最重要。
    臨走前周航還辦了一件事,高雨柔的那些小動作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跟她一般計較罷了。沒想到,到現在那她還打著黛玉的主意,這就不可忍了。
    而且還有高鵬飛,屢次設計謀害黛玉和林爹爹,也不能輕易當過他。
    雖然為了大局,不能真的將這一家子弄死,但是小懲一下還是沒關係的
    女兒家最重要的是什麽?不就是名聲麽。
    官員最在乎的是什麽,不就是官聲麽。
    那麽,他就父女倆最在乎的東西都搞臭。
    第二天,大街小巷都知道知府大人的嫡千金不僅毀了容,變成了一個醜八怪,還是一個心如蛇蠍的歹毒女子,不僅多帶小動物,還常常虐打下人。至於知府大人做過的許多齷齪事,也在街頭巷尾流傳了開來。
    現在連大街上玩耍孩童唱的歌謠,都是講知府府裏的醜事的。
    當然,這些話一時還傳不到京城,影響不了高雨柔已經定下的婚姻。但周航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早早晚晚,高雨柔的婆家會聽見這些風言風語,到時候,想想高雨柔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她害死了那麽多無辜的貓命,這便是她的報應。
    周航十分懊悔自己沒有早點發現高雨柔的惡行,不然,那些可憐的貓兒也不會枉死了。
    對付已經心理變態的人,沒有更好的辦法,隻有比她更變態。
    ——
    黛玉收到了鄭莉華寄來的信,是一個行商帶來的。寫信的日期是兩個月前,小丫頭在信裏把京城誇的不行,說京城的街市很繁華,人多鋪子也多,還有很多海外的洋玩意兒,很多她都沒見過。就是天氣太幹燥了,剛去的時候不適應,嗓子疼了很多天,水土不服病了一場。不是什麽大病,已經好了,讓黛玉不用擔心。
    還用很興奮愉悅的語氣告訴黛玉,鄭雲迪找了恩師走了關係,不出什麽意外的話,這次是要留在京城了,具體什麽衙門還要看吏部的分配。他們已經在京城買了一個三進的院子,哥哥們也進了有名的學堂。
    最後,還不忘說很想黛玉,提醒黛玉有時間的話一定要給他寫信。
    黛玉忍不住低笑,這丫頭,還不知道她馬上也要進京了吧。
    不對,也許現在已經知道了。
    聖上大張旗鼓的詔爹爹進京,京城的官宦不可能沒聽說。至於寫信什麽的,倒可以免了。送一封信還要一兩個月,很可能信還沒送到她人就先到京城了。
    十五這日晚上,父女倆用了正餐,便在正院中設了香案,擺上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祭拜月神。之後便是飲桂花酒、賞月等。桂花酒是自釀的,度數不高,帶有桂花特有的清香,甜香適口,餘香長久。在陣陣的桂花香味中吟上一口,委實回味無窮。
    因是幾年來父女倆唯一的一次中秋節團圓的日子,為了熱鬧,也是為周航走後日漸頹靡的女兒開心開心,林如海特請了一個舞火龍的班子,還弄了各色花燈,懸掛於房簷、樹梢,一眼看去,各種造型,兔子、美人、貓、魚等俱全,顏色也是各種各樣,十分炫目好看。
    黛玉原來低落的心情也開懷了不少,一晚上都是樂嗬嗬的。最後還和丫頭們湊趣去流經花園的小溪旁去放河燈。燈是折成荷花樣的,裏麵焊上一根小巧的蠟燭。河燈順流而下,影影綽綽,映得溪水黃橙橙的泛著華光,十分好看。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無意識的,黛玉念出了這句古詞。
    “姑娘說什麽?”紫鵑沒聽清,蹲在溪水邊,回過頭問?
    “沒什麽……”黛玉搖搖頭,她又不自覺的想起周航了,“放燈吧。”
    走上前,她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雪雁地上來一盞蓮花燈,黛玉接過,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慢慢的放進流動的溪水中。看著那?河燈越飄越遠,黛玉想,這燈究竟能飄多久呢?能跑多遠也不知道,說不定一裏,說不定二裏。家裏的溪流是從外麵引過來的一個支流,並沒有封死,還連著外頭呢。說不定能飄到幾十裏外的鄉野村間,被光著腳丫子在溪水裏打鬧的孩子撿去。
    不過,又有什麽關係呢,總也不可能飄到京城去。
    她對京城沒有絲毫的眷戀。京城的回憶多半是不好的,從前也沒盼著回去過,為何最近動不動就能想起京城呢。想到周航就在那裏的某個地方,竟然覺得京城也有很多可愛之處呢。
    奇怪,為何會這樣,她從前對賈寶玉也沒有如此。
    過完中秋月圓之夜,第二日起個大早,林家眾人便出發了。
    一共雇了三艘大船,一艘三層的樓船是林如海、黛玉和兩位姨娘共乘,各自帶著自己屋裏的人。另兩艘拉行李土儀並下人們乘坐。
    一大早揚州碼頭便烏壓壓站了許多人,都是揚州大小官吏並鹽商們來送行。誰組織的不重要,林如海也沒興致問,不過是虛與委蛇一番,沒什麽意思。曆朝曆代都是這樣,似乎上官卸任,底下的官員們都得按規矩恭送一般,說是慣例也可,說是巴結也罷。林如海對這些套路不感冒,若非考慮到女兒,他就一個人帶幾個隨從不聲不響的走,生的搞這些聲勢浩大的排場,華而不實。
    也有老百姓自發來送行的。林府常在揚州城做好事,那些受過林府恩典的知道林如海要走,很是舍不得,眼睛水汪汪的,都要哭出來了。
    林如海拉著百姓中一個胡須花白的老爺子的手,囑咐了好一會兒,才登舟上船。
    一個多月後,京城碼頭,林家的船剛靠了岸,便有賈府派來的幾個二等仆婦來接,說聽說姑老爺進京,家裏已經灑掃出來了院落,請姑老爺帶著姑娘過去小住幾天,慢慢的再收拾了自己的宅子搬過去。
    林如海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兩個月前已經派人進京收拾房舍,如今萬事都具備了,自然先要家去的,該日再登門拜訪。
    賈府的仆婦還要說什麽,看見林如海不怒自威的臉,將原本要說的話也嚇得咽回肚子裏了。等林如海帶著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她們才十分的懊惱,不該就這麽放姑老爺走。這下壞了,回去老太太怕是要責罰。
    這次來接船仆婦們有沒有受罰不知道,第二日一大早,又拍了幾個仆婦開接。
    這次來的是一等仆婦,穿著打扮很是不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太太呢。不巧的是林如海要進宮拜見皇帝,勳貴之家,哪怕是再權大勢大,沒個越過皇帝的理兒。見請林如海不成,仆婦們退而求其次,想接黛玉過去住幾天。
    林如海道“小女身子本就弱,又舟車勞頓一個多月,如今正不好呢。幾位先回去,告訴嶽母大人,等玉兒好了,如海親自帶著女兒前去拜見。”
    仆婦們沒法,隻得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