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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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周航在林府的院牆外駐足片刻,緬懷緬懷自己的相思之情, 便順著街道至一茶樓門外, 可巧有些口渴,欲進去喝口茶歇歇腳再走。不想茶樓裏很是熱鬧, 大堂正中的八仙桌周圍圍滿了人, 不時傳出一陣陣的喝彩聲。
    原本要去二樓雅閣的周航停下腳,擠進人群一看, 卻是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和一個看著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相對而坐,以茶碗為城池、棋子為兵士,排兵布陣, 推演攻伐之事。
    從圍觀者的口中,周航得知老者是長興年間橫掃夷狄、戰無不勝威風凜凜的老將軍秦廣, 如今已經致仕,賦閑在家,是太上皇欽封的安國公,每年太上皇還要叫他進宮敘敘舊,賞賜也是頗為豐厚。
    周航聽說過這個人。
    據說此人善於用兵, 長於謀略, 而且十分聰明。當年安定西南邊界, 多賴此人之功。長興年間一共有過三個統領三軍的兵馬大元帥, 秦廣便是其一。
    三個兵馬大元帥,另外兩個,一個出言不遜被太上皇罷官免職鬱鬱而終;另一個居功自傲驕橫無禮,不將眾臣放在眼裏, 甚至麵聖的時候也常常做出與僭越之舉,一次僅因幾句言語不順他的意便狂性發達毆打一個郡王,最後自然是不得善終,落得個削官奪爵、賜自盡的下場。
    隻有秦廣急流勇退、獨善其身,痛快的放下手中權勢,保全了自己及家人的富貴榮耀。所以說,此人不簡單。
    平常人多多少少都有貪戀權勢的毛病,殊不知權勢握在手裏既是好事也是壞事,更多的時候是個不定時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將自己炸的魂飛魄散了。
    然,即使明知危險正在靠近,又有多少人能灑脫的放下手中的權勢呢?
    昏天黑地、飛沙走石、刀光劍影無數,二人鬥的激烈,周航看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不由拊掌叫了聲“好!”一時眾人也跟著叫好。
    少年不斷變換著陣型,秦廣也隨之做出靈活的調整,一次次的將少年的兵士擋在城池之外。少年不急不躁,雖則屢屢被擊退,卻穩如泰山,屢敗屢戰。眼見秦廣將兵馬層層疊疊的布置在城門周圍,形成拱衛之勢,若想攻破城門必須衝破重重守衛。這個難度可想而知,看客們不由暗暗為少年捏一把汗,有的搖頭歎息,直道“已無回天之術了。”
    周航盯著少年,手摸下巴,暗道老將軍這次要馬失前蹄了。
    原來,少年前麵之所以不動聲色,乃是已經預謀好全盤的走向,一步一步、不著痕跡的將自己全部兵馬聚集至戰場的核心區域,進可攻、退可守,然後趁其不備四散開來,攻擊敵人的薄弱地帶。秦廣雖然守衛嚴密,卻不肯能四麵都是鐵通一般,總有薄弱的地方,戰局瞬息百變,一著不慎便是滿盤皆輸。多個薄弱地帶被攻打,他勢必要派兵、支援,然後暴露的弱點便會更多,不多時便是四處烽火、顧此失彼了。
    看客們瞪大了眼珠子,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突然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叫道“贏了贏了,我贏了,快,拿錢拿錢!”
    原來秦廣和少年都兵法的時候眾人都以為少年是狂妄自大,最後肯定會被重重打臉,隻有這個大漢認為後生可畏,誰說小夥子贏不了老將軍?
    眾人自然是笑他,他不服,摔出三吊銅錢和眾人打賭。
    輸了,這三吊錢給在場諸人分了,贏了,在場之人每人給他五十文銅錢。
    因為老將軍跟人鬥兵法,吸引不少人觀看,在場之人不下五十人,加起來也不止三吊錢。眾人以為他輸定了,自然樂得賺幾十文銀錢,紛紛跟他打賭。
    胡子大漢歡呼雀躍,在場的眾人一個個眼瞪得跟銅鈴似的。
    半天,一個人身穿短褐,露著胳膊的大漢從荷包裏摸出一把銅錢,拍在桌子上,“願賭服輸!我今兒就帶了這麽多錢,不用數了,肯定在五十文以上,給你了!”
    此刻秦廣拱拱手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老了,不行嘍!”
    眾人才如夢方醒,紛紛掏荷包數銀錢,胡子大漢撐開自己的背著的褡褳,樂嗬嗬的裝銀子,裝的褡褳鼓鼓的。收完錢,他拍拍少年的肩膀,從褡褳裏抓出一大把銀子,嘿嘿笑道“小哥兒,托你的福讓我賺了這麽多銅錢,所以,這錢也有你的一份兒,這些拿著吃茶!”
    少年正和周廣說話,聞言禮貌的笑笑,道“此乃賢兄該得的,與小弟無關,小弟不敢收。”
    “哎呦哎呦,疼,疼!”這時突然一個人大叫起來,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開來。隻見一個又瘦又小的男子被一個方臉錦衣的男子別著手臂按在桌子上。
    那瘦小男子是看客之一,方臉的錦衣男子則是周航的侍衛,叫錢默。能進皇宮當侍衛的人,出身自然不會低,一般都是仕宦子弟。能做太子貼身侍衛的,要求自然更加嚴苛,多是勳貴子弟中出類拔萃武藝高強的,所以穿著綾羅綢緞的衣服並不奇怪。
    周航見狀忙問是怎麽回事。
    錢默道“公子,這廝無禮,意圖冒犯於您。”
    那瘦高個臉都被擠變形了,聲音聽著都在顫抖,“公子……誤會……誤會啊!方才見您也……也看了許久,卻並沒有拿賭錢出來……我……我就是想提醒您一下……沒想到,這位,這位大爺就誤會了……”
    說著又叫了一句“好疼,大爺,大爺您輕點……”
    周航示意錢默放手,並囑咐,“下次注意點,別這麽衝動。”
    錢默道“公子,他方才想拍您的肩膀。”
    周航默默的歎口氣,這些子古人啊,就是太敏感,拍一下肩膀有什麽嘛。推己及人,你想想你不知道對方姓名,又想引起對方注意的時候會做什麽,難道不是碰他一下讓他看你嘛。難道“?g?g?g”的亂叫,這裏這麽多人,誰知道是叫誰啊。
    令跟隨的內侍也數出五十個銅錢給那大胡子漢子,周航心想,看來,還得給這些侍衛普及普及常識,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大驚小怪,以後還能不能和諧的走街串巷了?
    秦廣見周航龍章鳳姿,就連隨從之人也個個器宇不凡,便已大略猜到他不是皇子便是貴胄。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便是王府世子,也不能讓這些天生富貴的世家公子甘當隨從鞍前馬後。然其餘的年長皇子秦廣都見過,也就是說符合條件的隻有一人,皇帝陛下去年才認的皇子,當今的太子殿下。
    不過如今是在宮外,而且周航病危表明身份,因此他也不好過於熱情。不過不過於熱情並不代表著就不熱情了,隻是有個度而已。秦廣以後生可畏,自己心懷安慰為由,慷慨的為在場之人的茶水消費買單。周航和之前那個前麵被秦廣請到雅間款待。
    周航這才知道,那少年叫肖晨宇,今年才二十歲。他祖、父皆是文官,雖然官當的不大,他父親如今不過一戶部主事,正六品,過世的祖父,官最大也不過是懷南學政,從四品,但肖家時代鄉紳、讀書傳家,倒也算是書香門第。
    與家中子弟想必,肖晨宇自小卻有些另類。家中子弟讀《論語》的時候,他在讀《孫子兵法》,家中子弟們讀《大學》、《中庸》的時候,他捧著整套的史書在啃,家中子弟苦研究、時文、哭思破題技巧的時候,他不是苦練無疑,便是守著一堆沙盤演習兵法。
    父親罵他不務正業、不走正途,他一笑置之。
    肖晨宇為人率性灑脫,跟周航很談得來,一番飲茶論道,二人互相都十分欣賞。周航索性解下自己的佩劍送給肖晨宇,後者抽出劍鞘,隻見寒光冷冽,吹之有金戈相撞之聲,知道是一把寶劍,忙推辭道“無功不受祿,賢兄厚賜,小弟實不敢當!”
    周航仍將寶劍推還給肖晨宇道“寶劍贈英雄,肖兄武藝高超、英雄氣概,也隻你配得上這把七星寶劍。”
    肖晨宇“原來這見叫七星劍,果然是一把好劍,隻是……”
    古人就這點不好,什麽都要說要說出來一個條條道道,送個東西都要有一個正道理由,我就是看你順眼,送個東西給你,需要毛的理由啊!想著周航索性耍起無賴手法,“肖兄,我與你一件如故,這把劍就當是見麵禮,你若是不要,便是看不起我,以後朋友也沒得做。”最後又加上一句,“我生來心直口快,最討厭人磨磨唧唧。”意思是我生來不會拐彎抹角,你別因為我有話直說就生氣。
    肖晨宇這才手下寶劍,拜謝不已。
    鑒於這小子挺識趣也挺有眼色,周航便多留了一會兒。
    肖晨宇向秦廣請教兵法,秦廣道“你方才勝了老夫,可見你的兵法造詣已不在老夫之下,老夫沒有什麽可指導你的。”
    肖晨宇道“放在小可隻是僥幸德勝而已。老將軍見小可年紀小,未免有情敵之嫌。恃強輕敵,是為驕兵,兵法有雲‘驕兵必敗’,所以戰局開始的時候結局已經定下了。老將軍也隻是一時情敵,所以才落敗,若是再戰一場,小可定非老將軍的敵手。”說著拜了一拜,“所以,懇求老將軍賜教!”
    秦廣摸著胡子笑道“你這個年輕人,倒好有意思,也罷,說不上指導不指導,咱們再論論兵法,如何?”
    周航暗道,秦廣戎馬一生、如今貴為國公,雖賦閑在家,但饒是朝廷手握實權的一品大院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國公爺”,卻還能如此溫和的對待一個二十歲無半個官職在身的年輕人,當真是溫和待下。
    他如此低調、懂進退,也難怪能全身而退。
    殊不知功高震主的將軍,曆來就沒有好下場,功勞越高,到後期就越發危險。高位上的人,尤其是皇帝,是對任何人都不放心的。一個人在坐上龍椅的那一天,他便是上了一個不可以回頭的戰場,一個人與天下人為敵,與朝廷百官為敵。所以皇帝往往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他隻相信自己。因為那個位子太令人垂涎,誰有實力的話都會想把他弄下去,自己坐上那個寶座。
    而誰最有實力呢?
    文臣,隻會耍耍筆杆子而已,翻不起大浪。
    曆朝曆代的前車之鑒昭示,武將,尤其是手握軍權且有威望的武將才是最大的危險元素,這也就是為什麽曆朝曆代戰功彪炳的武將多不得善終的道理。
    武將難道就不知道這個道理,不懂得在皇帝下手之前提前放權麽?
    可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出“放權”這兩個字容易,真正做到平安降落,就非常難了。首先,人心隔肚皮,皇帝不會相信你是心甘情願的放權;再者,你說放權就放權了,跟著你沙場流血的生死兄弟們幹不幹,他們拋頭顱、灑熱血,不就是為了榮華富貴麽,你封將拜侯、榮華富貴了,然後大手一揮,我不幹了,他們可不幹呢。萬一鬧出來點什麽事,一樣得是身首異處,家人不得保全。
    就算你心甘情願放權,你的不下也不找事,你南征北戰留下滿身傷疤,最後灰溜溜回老家了,讓百姓們說皇帝忘恩負義,皇帝也不幹呢。
    功臣到最後何去何從,都是一個難題。
    所以,長興朝的三個大功臣,有兩個都落得悲慘的下場。
    秦廣和肖晨宇論兵法的時候,周航就在一旁聽。往常林如海給他上課,講的多是為君之道,兵法涉及的不多,周航這會子聽起來倒覺得十分有意思。最後秦廣講戰場上的見聞、邊疆、異域的風情,說邊關有的小國是住在牛糞堆起的房子裏,還有的小國有很多奇怪的習俗等等之事,聽得周航、肖晨宇很是神往。
    尤其一說到戰爭的場景,周航就覺得熱血沸騰,與其當什麽狗屁皇太子,他倒寧願當一個大將軍。
    走得時候,周航、肖晨宇已和秦廣已成了忘年交。
    周航的貼身內侍小泉子屁顛屁顛的給周航扯方才坐的有些皺起的袍子角,“主子,咱們現在回宮麽?”
    周航正撥弄著一個小風車,壓根沒聽見小泉子說什麽。
    嗯,這個風車做的倒十分精巧,林妹妹肯定喜歡,買!
    咦?那個泥塑的小人穿著蓑衣、帶著漁帽,醜的很有特色,林妹妹見了一定發笑,買!
    那個小火爐不錯……
    那個不倒翁也不錯……
    買,買,買!
    然後就是小泉子抱著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兒,苦著一張臉,都快哭出來了。
    “主子……再不回去,陛下要動怒了……”
    周航跟趕蒼蠅一樣把他趕走,“好容易出來一趟,小泉子你別掃興啊!”
    ——
    黛玉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彈弓,陀螺,木劍,漁夫……這買的都是什麽東西啊?很多根本不是女孩子玩的好不好,黛玉把玩過之後忙命紫鵑收好,放在小庫房裏,免得給嬤嬤們看見,又生出許多事端。上次因為空竹的事,她愣是被嬤嬤、女官們念叨了好幾天,日日教他女孩子該有的儀態。
    原來京中到了春季大家都喜歡玩空竹。所謂空竹,便是用兩根小竹棍拴線,纏在木軸上抖動,發出悅耳的聲音。周航也不知從哪裏發現這種小玩具,就送了一個給黛玉。黛玉在院子裏把玩的時候,正好被來請安的嬤嬤、女官看到,她們當麵雖然沒有說什麽,那幾天卻頻頻念叨女子該有的儀態,不能因一時貪玩而失了女子的矜持。
    後來黛玉便將那空竹鎖了起來。
    這次一下子送來這麽多,更了不得了,所以得防範於未然。
    黛玉隻留了幾樣既精致有小巧有意思的,比如那個小風車,便掛在了廊下下,有風吹過的時候便跟著轉。還有一個白玉製成的魯班鎖,可自動拚接成各種形狀,十分好玩,黛玉十分喜歡,沒事的時候就要拿出來把玩一番。可這東西挽起來並不容易,想要拚成一個圖形,往往需要很常的時間,不過完成的一瞬間,那滿滿的成就感,讓人覺得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雪雁采了許多鳳仙花兒,問黛玉要不要染指甲。
    黛玉鳳仙花染的指甲俗氣,而且想要上色上的好須得將花瓣搗碎附在指甲上,還要用葉子像包粽子一樣將整個指甲連同手肚子一起抱住,往往弄得手上也紅彤彤的,好多天消不下去,因此不願意染。
    雪雁跺了跺腳,很是遺憾,道“奴婢特意挑的紫紅紫紅開的極好的花兒,染指甲最好,不成想姑娘竟不染。”
    黛玉問“是咱們小花園裏種的花兒麽?”
    雪雁回“正是呢。”
    黛玉笑道“指甲不染,花兒我卻是要留下的。”
    “姑娘又不染指甲,可要花兒做什麽呢?”
    黛玉笑著放下手中的書,提起裙子從貴妃榻上起來,道“我自有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