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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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見邢夫人被老太太當眾指責,心裏覺得痛快。
想她堂堂王家的嫡出小姐,未出閣前是何等的尊榮富貴。嫁進賈家後上頭有婆婆不算,偏還有一個出身富貴、嫋娜無雙、大方溫柔且極得長輩歡心的長嫂吳氏壓著。老國公死後,吳氏把著掌家權碰都不讓她碰,好在那是個短命鬼,生賈璉難產落下的病根,整日四病三災湯藥不斷,不用她動什麽手腳便自個兒把自己個兒拖累死了。
掌家權自然也落在她手裏。
至於後來續娶的刑氏,王夫人是根本瞧不上眼。
小家小戶的丫頭,眼皮子淺的一心鑽到錢眼兒裏出不來,又軟弱愚蠢,隻知道奉承他老爺,旁的事一概不管。可就是這麽一個她根本瞧不上眼的人,因著是襲爵的長房媳婦,卻是有正式誥封的二品夫人。她作為榮國府的當家主母,才是個五品宜人,便是平日在家裏再風光又如何,到了婚喪嫁娶或是外出應酬的正式場合,比刑氏足足矮一截。
讓她如何不氣?
因此,平日裏王氏逮著機會便給邢夫人使絆子。在老太太麵前進讒言,鼓動丫鬟婆子們說大房壞話故意傳到老太太耳朵裏。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克扣大房的用度份例,但送過去的東西也不會好到哪去,衣料是各處挑剩的,顏色不是大紅大紫就是土不拉幾,要麽太豔要麽太俗,食材果子也常常不新鮮,首飾家具更不消說,哪個好的能送到大房去?
若是周航知道她心中所想鐵定一句話懟回去:
你想封誥命讓你老頭子升官發財掙體麵啊,自己沒本事就好好在家呆著或自請別離找個高官嫁去做填房,呃,前提是人家肯要你,別在這裏眼紅心妒的!
泥人還有三分氣性,邢夫人便是再軟弱,也不會任由她這麽欺負,暗地裏拉攏人反擊,雖然多數情況下都以失敗告終,但屢敗屢戰,還算有毅力。
因此,平日裏這二人是誰看誰也不順眼,互相鬥法。
這會子邢夫人落了下風,王氏心裏得意,麵上不顯,假模假樣的勸幾句,仍在賈母跟前兒更賠笑說話。又親親熱熱的拉著林黛玉說賈母如何如何疼她,滿府裏的人包括她在內如何如何舍不得,勸她留下。
黛玉差點沒被她惡心死,抽回手,笑著應付幾句,便說想見見自家過來的幾個女人,問問父親的情況。賈母遂命鴛鴦去傳那幾個女人,鴛鴦答應一聲正要出去,賈寶玉跳起來一把抓住鴛鴦的袖子,攔著不讓去,又回頭對林黛玉說:“你見她們做什麽!她們從江南趕過來滿身的灰塵,看起來足足有半個月未曾沐浴淨身,全是臭氣,沒的再熏壞了你!”
“寶玉,不許這麽跟你妹妹說話!”賈母皺了眉,招手叫賈寶玉近前,攬了他在懷裏,又回頭看向黛玉:“好丫頭,你哥哥口裏一向沒遮沒攔,你是個明事理的,別跟他一般見識。”
黛玉冷笑一聲,起身道:“不用麻煩鴛鴦姐姐了,倒是我去廂房瞧瞧她們的好。這房裏人多,本身氣味就重,如何又添得幾個長途跋涉過來的?別熏壞了表兄!”
說著便起身走了。
“我帶了外甥女去吧!”邢夫人也起身告辭。
出得賈母正房,黛玉見邢夫人也隨後出來了,便站下等她,二人攜手正要往廂房裏去,一個小丫頭跑來。黛玉認得那丫頭,原是賈赦身邊伺候的,便問她何事。那丫頭悄悄告訴黛玉道:“這裏說話不方便,姑娘且隨意問幾句話就回去吧。老爺已經接了李管事到咱們那邊,姑娘有什麽想知道的盡管問他便是。”
黛玉點了頭,打發她回話說‘知道了,多謝大舅舅。’
廂房裏除了林家來人,果然還有幾個婆子丫鬟,見黛玉說話也不回避。黛玉問了父親的身子,得知自入冬以來父親便得了風寒,久治未愈,反有加重之勢,心中便十分悲痛,恨不能腋下生雙翅,立時飛到江南。想起自己七歲入京,至今已是三年有餘。三年時間,一千多個日夜,未曾盡過一天孝道,不免心中有愧,落下淚來。
林家的幾個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子丫鬟見黛玉落淚,想起姑娘受的許多苦楚,也不禁都落下淚來。
一時鴛鴦進來,看見黛玉落淚,便一邊勸慰一邊仍拉回賈母屋裏,眾人勸慰一番,仍說舍不得她的話。黛玉一邊抹淚一邊說,:“我也舍不得大家,奈何家父抱恙,親自打發人來接,我身為子女再推三阻四的,我成什麽了?傳出去不止我的名聲不好聽,便是對外祖家也有礙。”
聞聽此言,眾人都知道黛玉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賈母因說,“便是走,也不急在一時,倒是好生選個黃道吉日出發才好。”
這選日子可大有講究,什麽黃道黑道宜出行不宜出行,不過是大師一句話的事。這一拖少說拖到年後,中間什麽變數都可能,黛玉心知這是賈母使得緩兵之計,一時也說不出什麽反駁之話,便打算回去讓幫忙賈赦選日子,越快越好,最好除夕前能趕到江南,同父親團圓,一道守歲過節。
她並不知道李峰早定下了歸期,就在臘月初二。
賈母聽說後,忙命賈鏈去長房,說太匆忙了,行李動用之物準備不及,再擇日才好。賈璉到了賈赦房裏,話還沒說上一句,便被劈頭蓋臉罵一通,說他不務正業不成器,賈璉不敢反駁,束手聽訓,等賈赦罵完才說了賈母吩咐的話。
賈赦不聽還罷,一聽更來氣,隨手抓起個瓶子就往賈璉身上砸,賈璉下意識的一躲,瓷瓶摔在地上,劈裏啪啦一陣響,碎成瓷片片。賈赦喝令他跪下,賈璉無法,隻得在滿是碎瓷片的地上跪了。賈赦不知從哪摸出鞭子抽了幾鞭,罵道:“沒見過你這麽沒骨氣的,被一個女人拿捏住,叫你往東不敢往西,天天呆在二房不回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嗯?!”
跪在碎瓷片上,賈璉疼的渾身打顫:“父親息怒,兒子錯了……”
賈赦又抽著鞭子問他是長房的兒子還是二房的兒子,賈璉道:“自然是長房……父親的兒子……”
賈赦扔下鞭子:“你還認我這個父親便好,打今兒起你給我搬回來住。以後二房的事不許你管,你身上捐著同知的官位,好好讀書,為父再幫你打點一二,補個缺,不比在二房管家有出息?今兒算給你個教訓,往後再讓我看見你往二房去,見一次我打你一次!你林妹妹的事你不要再插手,為父自有定奪。”
說著便打發人到榮府收拾賈璉常用的東西,一並打包帶走。
賈母氣的大罵“孽子!”,命人去大房給賈璉傳話,說不要聽大老爺危言聳聽,你該回來住還回來住,我老婆子給你做主。賈璉哪裏敢回去,隻得讓小丫頭帶話。
“老太太,璉二爺說他不敢回來。大老爺這次是真動怒了,把璉二爺打了個不能動彈,直接跪在碎瓷片上抽的鞭子,璉二爺現在不僅渾身是傷,兩個膝蓋更是血肉模糊,好不可憐。大老爺發話說,璉二爺再敢踏進二房一步,要打斷他的腿呢。”
賈母幾乎氣吐血:“混賬混賬,把這豬狗不如的畜生給我叫來!”
王熙鳳平兒抱著哭成一團,派去叫賈赦的小丫鬟自然是無功而返。
“老太太,下人們說大老爺不在家,跟幾位大人忙公務去了。”
忙狗屁的公務,這分明是找借口不肯見她!賈母氣的使勁捶床,一時臉紅脖子粗,眾人勸解不住,不多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慌得丫頭們一疊聲的喊請太醫,王熙鳳平兒也不敢哭了,忙湊上去查看,丫頭們遞水的遞水,掐人中的掐人中,折騰好半天才醒。
“老太太,大老爺那是個不省事的,您就當他是一團空氣,眼不見為淨。”王熙鳳扶著賈母躺下。
賈母擺擺手,命眾人退下,隻留王熙鳳伺候。
“老太太,要喝些水潤潤嗓子麽?”
賈母搖搖頭,命她在床沿坐下,半天才道:“我要強了一輩子,沒想到養了這麽個狼心狗肺的孽子。你婆婆又是個軟弱的,由著你老爺胡鬧,整日花天胡地的跟那些妖精們胡鬧,她一句話也不說。唉,她要及原來的吳氏一分,我也沒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有這些顧慮。瞧你老爺這樣子,無法承繼祖宗的基業不說,有朝一日隻怕會招來禍事。可憐了你和璉兒……都是好孩子……”
王熙鳳平日裏倒是個八麵玲瓏能說會道的,偏巧今日聽說賈璉挨了打,她心裏掛念,想起往日在公婆那裏受的委屈,心裏越發不受用,再聽賈母這麽一說,不由得心中酸楚,眼圈已經紅了。
“還是老太太知道心疼小輩,不是我鬥膽挑長輩的不是,實在我們老爺太太做的太不妥些。二爺去傳老太太話,不管怎麽說,老爺不該打二爺。”
說著又是拐彎抹角一陣抱怨,委實是把賈赦夫婦恨的不輕。
周航越來越迷惑。
賈赦到底是不是原裝,他已傻傻分不清。說他是原裝吧,他的所作所為與原裝相去甚遠,說他不是原裝吧,其習性又與原裝一模一樣。說是崩吧,未免崩的太厲害。
據周航多方位的嚴密檢測,賈赦一沒有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言談或舉止,應該不是穿越的;二不能預知未來,也不知自己及賈府的命運走向,重生也不大像。
難道僅僅是腦子開了光?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他不威脅到自己和林妹妹,愛咋咋,跟自個兒沒關係。
即使賈母萬般不願,林黛玉依舊在臘月初二這日啟程了。
臨行前,周航組織眾貓又在二房搞了個大破壞。王夫人、包括賈母、賈寶玉的動用之物打破了不少,衣服、被褥、床上被眾貓拉的拉尿的尿,連床底下都是貓尿,那氣味那酸爽,沒個十天半個月絕對散不幹淨。
典型弄不死你也惡心死你!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爺總有回來的一天!
抱著小貓,坐在鋪滿狐裘錦褥的舒適車廂裏,聽著外頭街上小販熱鬧的叫賣聲,林黛玉忍不住隔著紗窗向外瞧了瞧。街上人聲鼎沸,兩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剛好一賣冰糖葫蘆的小販經過,黛玉忍不住多瞧幾眼。想起幼時跟父親去看社火花燈時吃過,酸酸甜甜十分可口,這些年在賈府沒見過,漸漸忘卻世上還有此等美味,如今突見出現在眼前,雖時日良久,似乎還能回味起當年的味道,想起那酸甜味覺,口內生津,不由咕嘟咽了咽口水。
周航豈有不明白的?
“喵”的一聲躥出去,三兩個跳躍攀到糖葫蘆小販身上,盯著又大又圓的紅果實叫。冰糖葫蘆可是零食中的no1,小孩子都喜歡,林妹妹不好意思要,隻有他出馬了。
突然黃橙橙一小毛球從一輛大馬車裏竄出來,跳到一個小販身上,對著他肩頭扛著的一大靶子冰糖葫蘆邊叫邊流口水,街上眾人先是一愣,繼而相繼指點著笑起來,議論紛紛。
“富貴人家養的貓也跟咱們養的不一樣,透著一股子的機靈勁兒。”
“誰說不是呢……”
“我瞧這小貓不大,毛色油光發亮,鐵定頓頓大魚大肉養的。”
林黛玉也覺得好笑,王嬤嬤忙從後麵的馬車裏下來,想抱小貓在懷裏,小貓還執意不肯,王嬤嬤伸手去抓,小貓又是一跳,可巧跳在一個華服錦衣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年約四十上下,身材魁梧,一身貴氣,留著一副美髯。錦衣男子還沒如何,他身邊一麵白無須仆從打扮瞧著年紀也不小的男子便大驚失色,伸手要去扒拉撞在錦衣男子胸口的小貓。
“爺,您不要緊吧,有沒有傷到?”
其餘幾個侍衛狀的威武男子已滿臉肅殺,凶神惡煞立時便要拔劍上前。
“慢!”錦衣男子喊一聲,他身邊的幾人眼神雖仍十分警惕,倒是爽利地收了動作。錦衣男子托起小貓瞧了瞧,見小貓也正歪著頭看他,一雙漆黑眼瞳波光流轉,無端竟看得人心頭一軟,不由輕扯嘴角,在毛茸茸的頭頂一摸,笑道:“倒是好討人喜歡的小東西!”
“爺若是喜歡,不如咱問人買了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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