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外人，大家有什麽話就敞開了說吧！”

    聖堂裏蠻鋟沉著臉，低聲說道。

    “酋長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咱們雖然是部落裏的長老，但更是蠻族人，我蠻豎沒有什麽話是需要瞞著族人的！有什麽話當著族人的麵說也是可以的！”

    二長老義正言辭的說道，但眼裏的笑意根本不作掩飾，輕蔑地看著蠻鋟幾人。

    蠻鋟眼底閃過一絲狠光，蠻豎憑借著蠻騰屢屢冒犯自己，他早就心生殺機。此時心中更是氣極。

    “夠了！那我就挑明了說，我要保六長老的女嬰，你們有問題嗎？”

    蠻鋟壓住心中的怒火，淡淡地說道。

    六長老死灰的眼睛猛然閃亮，激動地盯著蠻鋟。

    “酋長這是在為難我們啊，天疾送去往生穀是曆來的傳統，更是為了保護族人，酋長這種處理方式會讓族人心寒的！”

    五長老慢吞吞地說道，緊皺著的眉頭似乎真的在為部落憂心。

    “是嗎？讓族人把親生孩子送去往生穀才是更寒心的吧？”

    蠻鋟冷哼一聲，很不滿五長老的回答。

    “酋長講話還是要小心點，將天疾送去往生穀是天玄部的決定，曆來的傳統！難道酋長想反抗天玄部不成？”

    二長老輕聲說道，充滿了深深的鄙夷。

    蠻鋟臉色漲的通紅，“你！”

    蠻鋟恨不能食其肉，碎其骨。他早就有心廢除天疾送去往生穀的傳統，但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來，畢竟由天玄部統領著整個蠻族，天玄部不廢除這個條令，下麵誰也不敢明文表示。

    但偷偷摸摸總是可以的，但是發生在長老身上就成了另一回事，黨派鬥爭何其深。

    “酋長做出這種決定無可厚非，我是個女人自然深知嬰孩的無辜！但這涉及到整個族人的安危，還請酋長三思。”

    說話的是個女人，部落裏唯一的女長老，但聲音粗糲，如果不是看身材體型根本想象不到這會是女人的聲音。

    “整個族人的安危？是嗎！”蠻鋟猛地一聲巨吼，眼珠因為憤怒布滿了血絲，凶狠的目光讓五長老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些團組藏著多少天疾！”蠻鋟繼續吼道，“但我不追究是為什麽？是因為你們嗎？不是！是我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他們隻要平安出世我們就要給他們一個機會，憑什麽隻因為莫須有的傳染就要讓他們送死！這難道是咱們族的公平？”

    蠻鋟言語激昂，二長老等人猶猶豫豫不敢上前說話。

    “酋長過激了，誰也沒有傷害這些孩子，更沒有人去殺害這些孩子。送去往生穀正是族人給他們的機會，往生穀沒有咱們這樣的生死競爭的比鬥，連凶獸都少了許多。這難道不是公平嗎？難道酋長認為讓他們和咱們這樣的人同等條件下參與生死競賽，他們活下去的幾率會更大？”

    大長老蠻騰言語平靜，但聲音洪亮不讓蠻鋟的吼聲。話語更是條理清楚，讓二長老幾人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對啊！大長老言之有理，往生穀就是給他們的機會！”

    “是啊，看來天玄部訂下的條令還是很有道理的。”

    “這樣既杜絕了傳染，還給他們提供了更好的生存環境，這樣太完美了！”

    ……

    二長老、四長老和五長老笑嗬嗬地談論起來。

    蠻鋟氣的臉色蒼白，這幫人能再無恥點嗎？據書籍記載凡是送到往生穀的嬰孩不久就會被裏麵的凶獸吞噬，有些孩子幸運，成長起來了，但他們沒有族人特有的強悍體質，更不會鍛體功法，怎麽和凶獸鬥？那還不自生自滅！初始的往生穀被天玄部清理過，凶獸是極少。但現在已經過去了至少萬年，凶獸早就發展起來，並且沒有族人的遏製，其發展就會更凶猛，哪會更安全？

    但蠻鋟明白即使自己說了這些也沒用，因為誰也沒進去過往生穀，誰也不知道裏麵什麽樣，爭論起來也不會有結果的！

    六長老看著得意洋洋的二長老等人，他明白自己這孩子酋長是保不住了……

    “我知道某些團組族人將天疾偷偷藏起來，我坐在這個位子上三十七年了，到現在一百四十歲了！咱們生命三百歲，生育能力卻隻有中間的百年，不知道我以後還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不做長老了，我隻想保下這個孩子，念在我為部落任勞任怨三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可以嗎？”

    六長老聲淚俱下深切地望著大長老幾人，輕聲懇求著。

    蠻鋟眼神複雜地望著六長老，六位長老裏他最喜歡六長老蠻鉀，蠻鉀心思玲瓏但又沒有野心，對部落盡心盡力，對族裏的命令更是竭盡全力，但唯獨在處理天疾的事上寬容再寬容。沒想到事情攤到他身上，蠻鋟心中滿是無奈和痛惜。

    聖堂陷入安靜，隻剩下幾人的呼吸聲。

    “六長老為族裏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裏！但聖堂裏女嬰淨身和洗禮的過程，族人都看在眼裏，咱們不能光明正大地為六長老開方便之門！”

    大長老蠻騰忽然開口說道。

    看到蠻騰再次跳出來，蠻鋟氣的眼睛裏噴出火來，這家夥的心思路人皆知，但又偏偏裝作一副聖人的模樣讓人作嘔！

    六長老蠻鉀聽到蠻騰說話，情緒便低落下來。他知道蠻騰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當然任何事情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你說呢酋長？”

    蠻騰接著開口說道。

    蠻鋟原不想搭理他，但事關六長老的女嬰，便忍著火氣哼道：“有什麽話直說！”

    “嗬嗬，淨身和洗禮的不止六長老的女嬰還有酋長家的男嬰，雖然男嬰通過了聖水的洗禮，但他的反應太不正常了！所有族人都看在眼裏，在咱們自己部落裏倒沒什麽，可萬一傳到天玄部族長耳朵裏，就怕會給部落惹出禍端。”

    蠻騰看了酋長一眼，接著說：“六長老忽然退位的話容易讓族人胡思亂想，不知情的會以為六長老用地位換取了女嬰的平安，傳出去對部落影響不好，並且孩子還必須偷摸地藏著！但是……如果有酋長大義的話……”

    蠻騰停下了話頭，有意無意地往蠻鋟方向看了一眼。

    蠻鋟強壓心底的反感，擺擺手：“快說！”

    “如果酋長首先承認自己孩子是天疾，並且為保兩個孩子願意守護往生穀，那六長老不放心自己孩子自然也跟著守護部落！這樣豈不兩全其美？”

    蠻騰說完，聖堂裏陷入安靜。

    往生穀的入口距離部落較近，部落裏一直都派人在部落和穀口中間守護，而蠻騰的方法看似為孩子和長老們的名聲著想，但其目的就是酋長之位，昭然之心若揭！

    “蠻騰！你……”三長老忽然跳出來橫眉指著大長老，氣的渾身發抖。

    “蠻鴉你喊什麽喊，這裏是聖堂，不準對長老不敬！”

    二長老蠻豎立刻吼道。

    蠻鋟憤怒的頭發倒豎，蠻騰太惡毒了！這個方法不管合理不合理隻要自己拒絕了就是寒了六長老的心，關鍵他還打著天玄部威脅自己！蠻奇的反映是不正常，但也算通過了，隻要不向天玄部刻意提起，誰也不會注意！但如果天玄部知道了一定會把孩子帶走，非黑族人能通過聖水洗禮，這是蠻族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

    而蠻騰的弟弟又是天玄部的長老，蠻鋟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女嬰我交給你……”六長老開口說道，聲音沮喪，仿佛瞬間老了許多歲。

    “我同意了！但是……”蠻鋟打斷六長老的話語，“但是每年的洗禮聖水必須給我！”

    蠻鋟目光灼灼地看著蠻騰，既然蠻奇通過了聖水洗禮，雖然反映不正常但至少有反應，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如果蠻奇此刻聽到每年都會有聖水洗禮一定會大吃一驚，嘴巴都合不上。

    “啊？酋長不可！”六長老慌張嚷道，聲音激動。

    “是啊，酋長！此事還可再議。”三長老也急忙地說道。

    蠻鋟擺擺手，“不要再說了！雖然遠離了部落但我還是部落裏的人，孩子至少也沒進往生穀，一切還都有希望！”

    “哈哈……還是酋長磅礴，蠻騰佩服！你說的所有條件我都答應，但我有個建議，兩個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還都是非黑，緣分很深呢，如果訂下親事，族人就更不會說三道四了，酋長認為呢？”

    蠻騰眼睛亮晶晶的，意氣風發，一甩之前的內斂鬥士模樣。

    蠻鋟憤怒的緊握拳頭，他最討厭這種身不由己，“好好好，聽大長老的安排！”

    “酋長心胸之廣，蠻騰佩服！咱們明天就在聖堂宣布長老會決定，酋長和六長老回去早作準備！”

    蠻騰滿臉喜悅，二長老等人更是樂開了花，看向蠻鋟的目光中都是不屑。

    蠻奇不知道聖堂裏發生的事情，但也深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頭。

    房間裏的壓抑讓蠻奇很不痛快。

    母親一個人念念叨叨，滿臉的擔憂。兩個哥哥也是心不在焉。

    “父親不會有事的，母親就不要擔心了！”

    蠻軻雖然擔心，但也試著安慰母親。

    “你不了解你父親，女嬰讓你抱來了他就會拚死保護的！”母親急促地說道，眼神裏都是化不開的擔憂。

    “可那是在聖堂，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的，大不了不坐酋長這位子了！”蠻棣狠狠地說道。

    “啊！”母親一聲驚呼，隨後苦笑一聲，“看來你父親和蠻騰的爭鬥已經分出了勝負。”

    蠻軻大驚失色，“母親是說……”

    母親搖搖頭，“孩子安全就好。”

    ……

    蠻奇再次見到父親已經是晚上，而母親的擔憂也成為了現實，蠻鋟用酋長之位換取了兩個孩子的平安，還必須遠離部落。一家人匆匆忙忙收拾東西，但蠻軻和蠻棣都沒那麽沮喪，在他們心目中父親是不是酋長都不重要，重要的一家人還在一塊。

    但第二天父親從聖堂回來後，他哥倆的這個願望也破滅了。

    “為什麽我們要留下來，為什麽？”蠻軻衝著父親咆哮著。

    蠻鋟緊抿著嘴，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那地方是個囚牢，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這不應該是你的懲罰，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不要！”蠻軻一聲大吼，聲音淒厲，淚水如泉水一般流下，“我不要和你們分開，我不要，隻要咱們在一塊是不是囚牢我都願意，父親！”

    “夠了！”蠻鋟轉過身來大聲喝道，但麵孔已經被淚水打濕。

    蠻軻呆住了，這是他第一見到父親流淚。

    “你是我蠻鋟的兒子，我還要你為我留下血脈留下名聲，即使不為我，你也要為你弟弟蠻棣想想，他該怎麽辦？他才十歲，他難道就該和我一塊被囚禁？他才十歲啊孩子！”

    蠻鋟說著便一陣哽咽，蠻軻更是痛哭流涕。

    蠻棣不知從哪走了進來，攥起小拳頭，“父親，我不怕！我要和你們一起，我要和弟弟一起！”

    看著蠻棣明亮的眼睛，蠻鋟無語凝噎，蠻軻哭的聲更大了……

    最終蠻軻和蠻棣還是留下了，“你已經二十了孩子，你要照顧好弟弟！要保護好他，像你父親保護你們一樣。”母親深情地望著蠻軻，“還有十年你就可以參加良緣會，到時候娶一個看得上的女孩，好好成個家……”

    母親說著說著便凝噎起來。

    “母親……”蠻軻也跟著嗚咽。

    “我要和母親在一塊，不要留下來！”蠻棣也帶著哭腔。

    母親又是感動又是難過，想露出一個笑意又抑製不住眼淚。“還有蠻棣，以後要聽哥哥的話，也要照顧好哥哥，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分開！”

    蠻奇聽著十分感動，眼淚止不住湧了出來，這才是家人吧。心底對修行的需求更加迫切了，既然田海宮已經開辟，鍛體是可以進行了，蠻奇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在蠻軻、蠻棣淒厲的哭聲中，蠻鋟帶著妻兒走了。

    人生悲苦莫過於愛別離和求不得，蠻奇想不到年幼的自己會經受這樣的痛苦。但對自己的人生又有莫名的期待，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也有些期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