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10^2-8章】泥濘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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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小台沒想到蘭切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他不過是在生日趴結束的時候替蘭切接下了是朕送的禮盒,而禮盒裏又偏偏是件宮廷感蕾絲邊蘑菇印花洛麗塔大尺碼公主裙而已。

    蘭切看到床上的禮盒時心裏是拒絕的。出於實在好奇是朕那個損種能送出什麽稀罕玩意兒,他強壓怒氣拿起了盒蓋,定睛一瞧, 揚手將禮盒撇飛出去。

    “冷小台!!以後別往家裏收垃圾!!”

    冷小台一個咕嚕從椅子上滾下去,本來坐在書房和王將連線打英雄聯盟的他沒想到臥室鬧這麽大動靜,“將哥你抗住!”王將發了個OK, 冷小台鼠標一扔,連拖鞋都隻蹬上一隻衝向臥室, “咋了蘭神?!”

    蘭切解開領帶, 不理。

    冷小台撿起地上的裙子, 同仇敵愾,“靠!!是朕怎麽能這樣!!”

    蘭切將領帶丟到床上, 點頭。

    冷小台:“明明那款‘複古撞色設計誇張民族圖案’更具名媛氣質他為啥不送!”

    冷小台飛出了門外。

    冷小台很鬱悶。他門也敲了,人也親了,小屁屁都撅起來了,可蘭切就是冷著臉,哄不好。他幽怨地蹲在陽台挖土,一鏟子, 兩鏟子, 歎氣,‘蘭切那麽高,那麽白,腿還那麽長,要是能瞅一眼他穿小裙子灑家這輩子做基佬也值了,最!重!要!的!是!明明那款‘複古撞色設計誇張民族圖案’更具名媛氣質是朕為啥沒送!’

    嗨呀,好氣啊。

    冷小台丟了鏟子,頹然地看著滿陽台的花花草草,他的視線在一朵即將敗落的紅花上聚焦,突然有了個新想法。

    蘭切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捧著書,書本正打在276頁——《如何做一個豁達的人》。餘光中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匍匐到牆後,靜待幾秒後,突然跳出,“蘭神!”

    蘭切不理。

    “蘭蘭你看我!!”

    那小人突然掄起兩條小胳膊,張牙舞爪地甩動起來。蘭切終於轉過去,見冷小台搖頭晃腦抽筋拔骨,頭頂還紮著朵紅色的小花。

    蘭切懵了。

    冷小台看蘭切沒給反應,又賣力地甩起胳膊,“快看我頭上的花啊!”

    “......”蘭切麵無表情地拍拍自己的腿,冷小台了然,乖順地跑過去騎坐在蘭切腿上。蘭切埋進冷小台的胸口重重吸了口氣,欲言又止。——‘天呐,我怎麽撿了這麽隻活寶。’

    冷情聖會撩會哄,對伴侶異常有耐心,蘭切是真的沒轍。他撩開冷小台的衣擺,將手滑上光潔的脊背,唇舌輕咬,咬開了冷小台領口的紐扣。濕潤的唇吻在側頸,冷小台靜靜地等著蘭切吻到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唇角,然後突然抓住蘭切的肩膀,將人向後按在沙發上,唇舌也緊跟了上去。

    蘭切享受著冷小台主動的吻,修長的手指揉捏著緊翹的臀肉,十指用力,像是在模擬著什麽將懷裏人的臀部向下一按,撞在自己的胯間。這個舉動充滿暗示,冷小台放緩氣息,又在蘭切唇上吮了兩口才離開。

    他裹著水光的眼球盯著蘭切,左右晃動了下小腦袋,喃喃道,“別生氣了,看我頭上的花。”

    蘭切抓起冷小台的手放在唇前親了親,真是不知還能怎麽更喜歡這個人才好了。

    “花哪兒來的。”

    “陽台,我看他快死掉了。”

    蘭切摘下冷小台的皮筋,取下那朵紅花,“還會再開的。”

    冷小台看著蘭切小心翼翼地將蔫掉的花枝插/進茶幾上的水瓶裏,突然覺得這花眼熟,“這是不是你在直播裏提起的新盆友?”

    花是那天在片場采來的,蘭切收進盆裏帶在身邊,確實在一次直播中提到過。

    “你還沒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呢。”冷小台追問。

    “叫小苔。”蘭切答。

    “啊?”冷小台愣,“我以為叫小花。”

    “不叫。”蘭切搖頭。

    “那為什麽不叫小紅?”冷小台不理解自己怎麽和花重名了。

    蘭切指著窗台上另一盆紅月季,“那盆叫小紅了。”

    冷小台扶額,以蘭切的起名能力,除了小紅小花也起不出別的了,他決定掙紮一下,“要不叫五瓣花也行啊...”

    “就叫小苔。”蘭切用額頭撞了冷小台肚子一下,強調。

    冷小台腿根酥酥的,蘭切的撒嬌對他特別受用。蘭切低著頭,收緊纏在冷小台腰上的手臂,歎了口氣。采回那朵花時,正是他與冷小台在閔宅鳥籠荒唐一夜後的擱淺期,本以為自己無果的愛情要這樣尷尬收場,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像現在這樣抱著他。

    “我是不是應該早點去找你?”——在你承受那些誣蔑詆毀的時候,在你遇到李鷙的時候,在你童年無依的時候,在你受閔家欺辱的時候,甚至,早在宇宙之初...

    冷小台抱著蘭切的頭,嗅著發梢上的植物香。他們都清楚,以冷小台倔強的性格,最好的時間莫過於兩人在東唐禮堂的對視,在泳池下牽起的手,在冷小台.獨自扛過一世挫折終於疲乏的時候,成為那句‘救我’裏能喊出的名字。

    冷小台失神地看著窗外,在發梢上落下吻,“你來的剛好。”

    ......

    Kiwii門前的那隻兔子死了。

    說來奇怪,別人的門外總是流浪著野狗野貓,Kiwii家又位於荒郊,可卻常常被一隻白毛小兔光顧。

    兔子不是野兔,看著還不足月。Kiwii喜歡白兔,時常蹲在院子裏看它。他給它準備吃的,準備水,淩晨在夜雨中驚醒,會打著傘陪兔子蹲在屋簷下。

    可它還是沒熬過一個月就死了。

    “為什麽不領回家呢?把它...”

    項楚西想不通,Kiwii既然喜歡這兔子,為何不將它領養回家,不過是一扇門的隔閡,到了Kiwii這兒卻不知他在芥蒂著什麽。

    Kiwii蹲在地上,溫柔地整理著死兔淩亂泥濘的毛,“不是所有生命生來就是幸運的,不幸的他們也很難遇上敞開的門,即便卑微的,苟且著,在泥濘的雨夜裏苟延殘喘,也是他們活著的方式。所幸的是...他們還有權力死去。”

    ......

    冷小台離開了一個綿長的吻,從蘭切身上翻下,墜到沙發鬆軟的棉墊上,“那你怎麽把‘我’養死了?”

    蘭切看著水瓶中蔫掉的猩紅小花,笑,“你總氣我,我氣得不想給‘你’澆水了。”

    “你還真把‘它’當成我啊?跟朵花你較什麽勁啊!”冷小台嗤笑,蹬了蘭切一腳,“再說我怎麽就氣你了?”

    蘭切把掛在沙發邊緣的冷小台撈進懷裏,鼻尖蹭著冷小台的鼻尖卻不吻上去,“以後不許和是朕玩了。”

    “為啥啊,是朕挺好...”見蘭切麵色陰沉,冷小台立刻改口,“咳,恩,那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什麽條件?”

    冷小台挑眉,往地毯上散落的公主裙瞟了一眼,一揚下巴,“穿那個裙子給我看!”

    “......”

    就在冷小台勝券在握的時候,蘭切抱著懷裏沉甸甸的小人兒,竟得意地壞笑起來,“好啊~”

    “我!誒!蘭切你要幹嘛?!”

    蘭切粗魯地將冷小台按到地毯上,“幹你。”

    他按著冷小台的後腰,把他鬆垮的大碼衛衣扯掉,抓過一旁的裙子開始往冷小台頭上套。

    “不是我穿,我要看你穿!”冷小台撲楞腦袋,奮力表達自己的不滿。論武力,蘭切未必按得住他,但蘭切卻摸清了他的弱點,側腰上的癢肉掐得冷小台腰上無力,隻能任由蘭切擺弄來擺弄去,最後睡褲也扯了。

    蘭切掐著冷小台的細脖頸把人拎到書房,書房有塊高大的穿衣鏡,冷小台的手腕被反手攥在蘭切手裏,略大的裙子掛在肩上,蘭切撩起裙擺從光滑的大腿摸上臀溝,貼到冷小台耳側,“好看嗎?”

    “老子穿啥不好看!”冷小台怒,有手指按在他那處褶皺上,“嗯啊...”

    “你頭上的花呢?”蘭切在冷小台的鬢發上嗅了一口,聲音低沉迷人。被軟肉包裹的手指輕而緩,穩而準地按壓抽動,冷小台不再掙紮,額頭抵著冰涼的鏡麵,呼吸淩亂起來。蘭切鬆開了冷小台的雙手,改去撫弄冷小台的脖頸胸口腰腹,最後握住兩腿間那處濕潤的前端。蓬鬆的裙擺被攏在腰際,兩條修長的大腿繃起了肌肉的線條,白色的濁液滑到腳踝,還有幾滴噴濺到了鏡子上,那是冷小台的。蘭切吻了冷小台的脖頸,“好好看看你自己。”

    “恩?”冷小台趴在鏡麵上,還沒從釋放的餘味中回神的冷小台被蘭切掐住下巴被迫抬頭,異物進入的酸脹感撞上了他的神經。

    “啊!”

    穿衣鏡劇烈晃動起來,另一側,挑起大梁的王將在遊戲裏大殺特殺。他麵無異色地聽著忘關麥的戰友在電腦那頭同樣炮火連天的戰鬥著,默默將冷小台的YY號禁了言。

    ......

    項楚西第一次見到Kiwii是什麽時候?

    雨天,泥濘的巷子,十九歲。

    不。

    他們之前就有過幾麵之緣,在閔家的那個祠堂。後來聽說閔家宗族全滅,項楚西以為那孩子也死了,他平靜地轉著杯中的金湯力,惋惜道,“閔家的那個點心吃不到了。”

    ——可惜了,那個人很漂亮啊。

    那天,項楚西參加完母親的喪禮,剛剛在市裏有名的老字號烘培坊買到了盒愛吃的糕點。他還穿著黑色的正裝,打著把黑色的雨傘,抱著點心盒,該死的雨水打濕了褲腳,讓他覺得很不適。烘培坊開在深巷,巷子彎彎折折,又窄,他便將車停在了巷子口。

    不遠處的一間瓦房是家店麵不怎麽幹淨的小飯館,三五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圍了一桌,點幾個小炒,來兩瓶啤酒,老板娘拿著蒼蠅拍攆著怎麽也攆不走的蒼蠅,順手開了牆角的燈。

    啪,屋子亮了。

    項楚西收回看向小飯館的視線,這才覺察天要黑了。他一心想著快點上車,離開這雨,便抄了近路,一腳邁進高牆相間的泥濘小道。小道上擺著飯館後廚的那兩個油膩膩黑乎乎的垃圾桶,很大,快有半個人高,項楚西低頭走著,聽見小道深處漸漸傳來不尋常的聲響。

    那是夾雜在雨中的喘息聲,時重時輕的肉體碰撞聲,粗俗的咳痰聲,還有幾聲痛苦的呻.吟。他終於抬起頭,在光線昏暗中分辨出四個男人。昏黑的巷子有兩點火光,兩個抽煙的男人靠著牆,一手夾著煙,一手在胯間擺弄什麽。那之後還有個光頭男人,正把一個消瘦的長發少年按在垃圾桶蓋子上做著野蠻的行當。

    垃圾桶被晃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以至於那幾個專注的人都沒注意到第五個人的接近。項楚西一身黑,又站在巷子最暗的轉角,那些人大概想不到會有人從那個髒兮兮的窄道上走過來吧。

    但項楚西知道,有個人注意到他了。

    一個穿著掉色的解放鞋的抽煙男人狠狠嘬了口煙頭,一丟,上前抓起了少年的長發,掏出自己的家夥事兒就往上捅。項楚西嘴一咧,那男人蓬頭垢腦,項楚西仿佛都能聞到他那玩意兒的腥臭氣。少年原本就招架不住身後欺壓著他的人,隻得無力推著‘解放鞋’的‘腥臭’。沒捅幾下,少年就被憋得涕泗橫流,‘解放鞋’終於大發慈悲放了他,讓悶頭在後麵使勁的那位朋友配合著把人架起來。

    少年被‘解放鞋’抱起來,項楚西終於看清了那張臉,少年也發現了他。少年眼底裏沒有絲毫驚詫、羞恥與求救的信息。那雙無神的眼睛不是少年在放任自己的意識渙散,而是冷靜又淡漠。兩個人的進入是伴隨劇痛的,項楚西看到了少年疼痛的蹙眉,卻不覺得那個人痛苦。就像他每次見到這個少年時一樣,那麽安靜。

    光頭率先撤了出來,喘著粗氣招呼另一個抽煙的小個子,那小個子看著比少年還要瘦弱,被這樣的男人糟蹋讓旁觀的項楚西加倍惡心。小個子墊著腳,扒著少年加速拱了幾下,像個發了瘋的狗,隨著少年在抱著他的男人懷裏的一聲低吟停下了動作。

    “射了?”

    “尿了。”

    “你可真幾把惡心。”

    ‘解放鞋’將少年丟開,少年的腿間掛滿了淫.液與尿液的痕跡,還有兩處挫傷,已經顫顫巍巍地站不穩了。他撞到了垃圾箱上,沒人多看一眼,粗魯的三個男人罵罵咧咧地往另一頭的巷外走,邊走邊係好腰帶。

    “咳...吐。”光頭對著牆根吐了口痰,回頭瞟了一眼,“這地方不會有人看見吧?”

    “沒人來,這不是沒人看見麽。”

    三個男人的對話聲越來越遠,他們自始至終沒有發現項楚西的存在,因為他們都喝了不少酒,因為光線實在太暗,也因為項楚西始終隻是默默地看著,不離開,也不上前。

    這不是一場交易,也不是一場歡愉,是單方麵的強.暴。對項楚西來說,製止不是難事,可他卻選擇沉默,因為他習慣了旁觀。

    也因為,那少年明明很享受。

    少年對項楚西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抱著的是點心嗎?我能吃嗎?”

    少年低血糖了,兩眼發黑地坐在地上,項楚西蹲到他身前,把傘立在一邊,還好雨不大,他把點心盒子放在傘下,打開盒蓋。少年的手蹭上了泥巴,也許還有垃圾桶上發黑的殘油。項楚西看不下去,掏出手絹給少年擦手。可少年真的餓了,他等不及,索性抓著項楚西的手去抓點心,就著項楚西的手狼吞虎咽起來。

    項楚西看著埋在手心裏吞咽蛋糕渣的‘小動物’,道,“你真有趣。”

    少年一頓,項楚西又道,“你有願望嗎?”

    少年幹巴巴地咽下點心,把頭抬了起來,眼睛是死氣的灰色,“我想死。”

    項楚西笑了,拇指拭去少年嘴角的碎屑,“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