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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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半途,天空的雲朵層層鋪開,白雲的邊邊角角都被暮光染成了紅色。

    “火燒雲?”高毅騎在馬上,腰肢的核心力量穩穩的壓在馬鞍上,其上的壓力傳達給那匹棕馬,讓它原本不安的情緒安穩下來。

    前進右軍的道路不算崎嶇,但人與人之間的摩擦汗水,以及燥熱難捱的天氣,總是能讓一點點小事升級成激烈的生死搏鬥。

    解下腰間的水壺,拔下木塞,高毅仰頭喝了一口已變溫的水,當這口水順著他的食道流入胃部時,他並未感覺到有任何緩解的作用。他又把木塞塞回壺口,係在腰上,轉頭看向仲息,道:“你看天上的雲彩,紅彤彤的,像不像是火在燒?”

    仲息抬頭看去,點了點頭。

    高毅繼續道:“閣洛和墨朱呢?你看到他們了?”

    仲息笑得有些刺眼,“閣洛和墨大哥都跟隨參謀,參謀去哪裏,他們就去哪裏了唄。”右,中,左三軍之內諸多參謀幾乎上百,若加上幕僚食客更是成倍的多,可若是說“參謀”那就是吳建吳了,吳建吳作為參謀之一,在軍中卻有著比參謀更大的權利與地位...

    那吳建吳去哪裏了?是先行一步撤退,還是去了右軍營盤?

    高毅沒有問,仲息也沒有說。

    光頭的賀其芳從斜刺裏衝出來,他的馬本來有氣無力,但他騎著卻十分精神,高毅看了眼他的馬,道:“賀其芳,你怎麽還跟著我?難道你要去右軍當兵打仗?”他頓了頓,用加重的聲音道:“是會死人的。”

    賀其芳從喉嚨裏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音,仲息對他說道:“你也是參謀的人,為什麽不跟他走?”

    吳建吳安排其在賬內伏殺火珠林,當然是得手了。

    之前某個團體的殺手暗殺馬統製,結果以失敗告終。不少人懷疑當晚火珠林不事先告知就偷偷潛入中軍大寨這種行徑,似乎是與那些殺手暗通好的,懷疑終究隻是懷疑,當晚的事情在馬敬沒有多說的情況下誰也不敢多嘴。但殺了“火將軍”的人,卻很少有人知道是眼前這個帶著草帽的光頭。

    賀其芳楞了一下,看著仲息道:“誰告訴你的?”

    仲息也被他噎了一下,也有些不舒服,語氣冷冰冰的道:“右軍雖然組建不到一年,但那些遼人,可都與火珠林一血同宗,你殺了他,不怕有他的親信找你報仇?”

    賀其芳指了指胯下的馬,笑道:“你知道它為什麽這麽精神?”

    拍了拍仲息的肩膀,賀其芳道:“至少逃跑我還是做得到的。”

    燕國的精銳士兵身披重甲騎上戰馬,大概在一百六十斤左右,而幽燕重騎兵的重量甚至在二百斤以上。燕國產馬,但能承擔這種重量在戰場長時間奔馳的戰馬本就占不到絕大多數,燕馬的承重能力隻是堪堪達到及格線,出現例如賀其芳胯下這種劣馬也並不新鮮。

    但這匹馬現在卻歡騰奔馳,毫無倦累疲乏之態,可見坐在其身上的賀其芳的重量是有多麽的輕。

    仲息沒說話,與高毅一同向前走了,仿佛拋棄了賀其芳。

    .....

    右軍的營寨比起高毅曾經來過的時候更加雜亂無序,因為右軍得到了許多中軍的增員,一時間有些擺不過來了。這裏汗水臭味熏天衝鼻,嘈雜聲音不絕於耳,遼人的方言與燕語言的雞同鴨講,更增添了令人焦躁的氣氛。

    排著隊穿過擁擠的寨門,高毅斜著眼睛掃了眼兩旁崗哨上的哨兵,在炎炎夏日下仍然盡忠職守,隻是不知道是燕人還是遼人。

    右軍遼燕混雜,遼人很少,卻幾乎是三軍的核心戰力,因此大多聚集在營盤內圈,外圈的則大多是燕兵。

    所以大概是遼人吧!高毅想,遼人的體魄很好,從那種冰天雪地的世界裏生存下來並且成年的,絕不是後世人們所能想象的艱難。

    所以一些頗為重要的崗位,大多都是交給遼人來辦。

    百人將以下,都要去軍需官那裏重新報備好發放兵牌,所以仲息興高采烈的跑向紮在營門左頭的軍需帳。令高毅驚訝的是白身的賀其芳竟然也想要湊熱鬧一樣跟著仲息走了。

    他總覺得這個賀其芳跟自己來絕對另有目的,既然他在半路上否認了自己是吳建吳的人,那麽自己或許要對他多加提防了。畢竟一想到就是他殺掉了那個力拔瑙城的火珠林,高毅都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寒意。總之,之後應該還會再找自己,到時候見招拆招吧。

    至於仲息,高毅大概覺得自己知道他的底細,墨家弟子,武力比起墨朱遜色許多,但至少比自己還是強一些的。但說到生死搏鬥,高毅低頭看自己手上的老繭,覺得他並不是自己的對手,畢竟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已經在戰場上摸爬滾打許多年。雖然沒有像是百家子弟那樣接受過係統的訓練教授,但是說起在生死之間來回的搏殺,以及搏命多年養成的戰鬥直覺,都絕不是這個仲息可以媲美的。

    想著,他已來到了馬廄前。

    作為五百人將,高毅進入右軍之後先是去牽著馬拉到馬廄交給馬夫,接著就是用清水衝了澡,隨後利用五百將的身份首先得到了一頂靠近內圈的軍官單人營帳。

    營帳內的布置很簡單,地上是厚厚的一層茅草,上麵鋪著薄薄的一層布,大概是用來蓋住身上的,旁邊有一個掃開的小空地,一個小小的幾案就擺在那裏。

    桌案看上去頗為精美,四框都鐫刻著精美的花紋,但美中不足的則是左上角似乎被砍下一角,用幾個書簡壓著;案的中間靠上的位置,則用薄凸木片拚湊成一個凹陷的燭台,沒有在賬內看到蠟燭,但燭台裏麵已有一層燭淚。

    高毅坐在那塊月白色的布上,看了看純白的營帳的布料,結果發現賬內比賬外還悶熱。

    他伸出手,從案上拿起一個書簡,發現左上角果然缺了一角,平滑的切口一看就是被利刃所斬斷。

    砸了砸嘴,他剛要打開書簡看,外麵已傳來交談聲,一個壓抑的中性聲音道:“白天這麽熱,不如晚上索性再趕一成?”

    因為白天太熱,晚上多趕路並不是什麽昏招,高毅豎耳聽著。

    另一個聲線粗獷的聲音道:“不必,就按照其大人所說,整頓軍隊,徐徐撤軍。”

    其大人?高毅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昊智,我總感覺有些不妙...這次的和談,未免太順利了些。”

    “哈哈,你一個娘們家家,哪懂這些男人的事,要我說,你這次瞞著族長出來本身就是...”

    那個聲音還想再說,卻忽然好像忽然被人捂住了耳朵一樣,接著那個有些尖利的聲線就是低聲的說著遼人的語言,速度很快,就算高毅懂一些遼語,但這麽低的聲音和這麽快的語速,他也實在是聽不懂他們在溝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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