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燕子磯頭月(十九)【已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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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白天更新的字數有點少,晚上又貼了兩千字,看過的小夥伴可以刷新,看一下後半段。

    許諤顯然也看到了前方濃霧中的黑影。

    恐怕來者便是那隻即將禍亂金陵的邪物,他渾身緊繃,手驀地按在了腰間佩劍之上,立馬成了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隻等寇淮一聲令下,他便奮勇出擊。

    三人的馬匹往前行了幾步,那黑影便更清晰了些。寇淮先是微微皺了皺眉,隨後看了許諤一眼,淡淡道:“沒必要這麽緊張,自己人。”

    許諤:……?!

    為什麽被欺騙感情的總是他?

    行至跟前,許諤才發現,那黑影赫然是一架馬車。

    彩繪雕漆,垂綴絲穗,幔繡繁花,奢華雅致之極——這是寇府的馬車!

    馬車前頭那人早已下車,見到寇淮,單膝跪地行禮:“大人。”

    劍眉星目,硬朗英姿。正是寇大人最器重的貼身侍衛,尹銘。

    寇淮隻見尹銘卻不見沈兮遲,早已微蹙眉頭,直截問他:“沈小姐呢?”

    許諤一愣:啥?沈小姐?他怎麽沒有聽自家妹妹說起,寇大人身邊多了位沈小姐?

    對麵尹銘道:“回大人,沈小姐讓屬下在此等待,自己獨自去了長江邊找那沈阿公,說是兩人一起把母魎捉住之後,再來和大人匯合。”

    “什麽?”

    “什麽?!”玄空方丈和寇淮異口同聲道。

    沒等寇淮繼續追問,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玄空方丈搶先開口:“她往哪邊去了?”

    尹銘沒想到兩人反應這麽大,連忙轉頭往一個方向指了一下:“若屬下沒有看錯,沈小姐應該就是往那邊走了。”

    他又仰頭,看了看霧氣中模模糊糊隱現得夜空,低聲呢喃,“說來也奇怪,剛才霧濃得出奇,沈小姐才走了兩步,屬下便看不到她了——現在倒還好,這霧好像散了許多,連夜空都可以辨出些許了……”

    寇淮卻沉默不語,胯.下戰馬倏然立踭,低低嘶鳴一聲。

    尹銘跟著他家大人十幾年,早就對他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這是寇淮慍怒前的征兆。他連忙單膝跪地,主動認錯:“大人,屬下任由沈小姐獨自去尋妖,確實是屬下的不對。屬下向大人請罰,但屬下並不後悔!”

    寇淮強忍怒氣:“你並不後悔?”

    他這死腦筋的侍衛有時候也和許諤一樣是個呆子——還並不後悔?不後悔?有什麽理由好後悔的?自己既讓他保護沈兮遲,他沒做到,那就是錯了!

    看樣子還想整一堆歪理出來。

    果然,尹銘振振有詞:“大人,這天下會捉鬼除妖者眾,但金陵首輔惟您一人耳。沈小姐自己也說了,她自己去不要緊,如果屬下沒有在您身邊保護您,若您萬一……那金陵城就更加危險了。屬下雖愚笨,但也分得清孰重孰輕。”

    寇淮下頷緊繃,薄唇緊抿,幾乎要被尹銘的這套歪理氣笑。

    “尹銘,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你心裏,人命竟有貴賤之分?我寇淮的命理所當然高貴,沈小姐就天生命賤?若折損在母魎手中,也是她活該咯?”

    這話說得很重。

    尹銘沒料到自己這話後頭還被解讀出這麽一層意思,呆愣片刻,隨後立馬解釋:“不不不,大人您誤會了,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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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沒什麽誤會的。”寇淮高坐馬上,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聲音淡淡,微透譏諷,“這裏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我命令你現在立馬回府,自己去領罰——之後我會好好考慮一下,讓不讓你繼續這個位置上坐下去。畢竟你現在可是我貼身侍衛首領,你的命自然比別人高貴些,以後就不一定了,對不對?”

    尹銘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雙膝都跪在地上,皺著眉頭焦急為自己辯護。

    “大人您誤會了,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隻是不希望大人有任何危險,並沒有認為人命有貴賤之分……”

    “你錯了,你心裏已經這樣想了。”寇淮微揚起頭,不再看他一眼,轉而催促玄空方丈,“方丈,我們走吧,沈小姐和沈阿公那邊,不能耽誤一刻了。”

    寇淮訓斥自己屬下時,玄空方丈未置一詞。此時見寇淮來問自己,他“阿彌陀佛”一聲,對跪在地上的尹銘道:“尹施主,老衲隻和你說一句話。”

    尹銘見玄空方丈發話,連忙站起身轉向他,懇求道:“玄空方丈,還請您勸我家大人一句,讓我跟著你們一起去吧。”

    讓大人身邊就跟著這麽幾個人,那怎麽能行啊!

    玄空方丈搖了搖頭,緩緩開口:“你可知,你家大人乃是罕見的純陽體質,是鎮壓妖邪之物的天生克星?”

    “什麽?”尹銘微怔。

    大師雙目微微下垂,麵上滿是慈悲之意,繼續道:“而那沈小姐,卻是極陰的體質。也正因為如此,她極易招鬼,煞氣太重,小時候便被父母拋棄,這才被沈公撿到。為了幫她擺脫那些鬼邪之物,沈公竭盡畢生之力教她捉鬼除妖,沈小姐才得以平安長大。”

    這可是說書先生口中都少有的誌怪故事啊,許諤直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卻也津津有味。

    等玄空方丈一番話畢,他在心中腹誹:方丈剛才明明講隻說一句話,現在沒有十句也有九句了吧?

    他說這位神秘的沈小姐時倒是滔滔不絕,剛才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卻惜字如金,說一半漏一半,搞得人心裏七上八下的——真他娘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啊差距。

    尹銘也聽得直發愣:“那……現在沈小姐她……”她會除妖之法,應該沒事吧?

    玄空方丈指了指漸漸散去的濃霧,道:“這霧氣是邪祟出穴時才會有的掩飾。想來,沈小姐他們恐怕……”

    “什麽?”

    玄空方丈低頭“阿彌陀佛”一聲,道:“他們恐怕……已經落入母魎之手了。”

    *

    沈兮遲在一片漆黑中悠悠醒來。

    潮濕、腥臭、陳腐,伴隨著一股封存多年的雨水黴味,裹挾著來自幽暗處的恐懼,傾巢而出,霎時間撲麵而來。

    脊背硌著地上碎石,疼得厲害,她掙紮了幾次都爬不起來。沈兮遲索性躺在地上,細細打量了四周一番。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崖上洞窟。

    遠遠的傳來一陣又一陣驚濤拍岸浪花聲,比方才在崖上聽到的清楚了許多。沈兮遲思忖,她應該是命大,被一塊凸出的岩石擋了一下,隨後滾進了一個洞窟裏。

    她身上的衣裙大半都被石頭刮破,左手間似乎還殘留著粘膩的鮮血。沈兮遲緩了好一會兒神,這才艱難撐著手肘,總算是從地上爬起來了。

    借著濃霧散去後的朦朧月色,她趴到洞口,小心翼翼地向外探望。

    這兒離崖頂……似乎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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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沈兮遲沒有放棄,四處張望許久,赫然發現這山崖上竟有十來個類似的洞窟口。

    她想起剛才落崖前,她還在琢磨沈阿公留在那兒的黃色紙符到底是為了什麽。

    那紙符阿公和她之間約定好的規矩,被阿公施過法術,絕不可能是別人偽造引她上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阿公自己留在那兒的。

    她剛才就在想,莫不是沈阿公在這山崖上發現了什麽,所以才留下紙符,引她上崖。

    可這兒到底是什麽地方……

    沈兮遲靜默片刻,隨後衝著外頭的夜色大喊道:“阿公?阿公!——”

    餘音嫋嫋,漸漸消散。

    隨後是一片死寂。

    難道阿公並不在這些崖洞之內?

    沈兮遲艱難地站起身,扶著石壁摸索著在原地走了一圈。

    這崖窟靠江,江風凜冽,常年帶來腥濕水汽,再加上南方又多雨,石壁上都是潮潮一片,整個人都如同泡在泉中一般。沈兮遲在氣候幹燥燕都長大,很快便渾身都難受起來。

    往下是萬丈深淵,往上是懸崖峭壁,又無人知道她在此處。

    此時真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若無人救她,難不成她這條撿回來的命今日就折損在這不成?沈兮遲抹了抹額上汗珠,留下一片血腥之氣——這可是南方冬夜,她竟都著急得冒汗了。

    幸好有風吹來,左右不會讓汗黏著衣服,否則就更難受了。

    等等!……

    沈兮遲思緒猛地停下,眼睛大亮。

    對啊,她剛才怎麽沒注意到呢?——有風!

    這洞窟隻開了一個口,絕算不上是什麽通風之地,卻有這樣的大風迎麵吹進來,說明什麽?

    ——說明這洞的另一頭,是通的!

    想到此處,沈兮遲也顧不得身上傷痕累累,陣陣刺痛了。她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扶著石壁,心跳突突,也不顧忌前方黑暗裏會有什麽危險了,隻一門心思地往深處而去。

    大概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前頭終於露出了一絲微光。沈兮遲興奮異常,加快步子一鼓作氣,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透著月光的另一處洞口。

    然而,當離洞口越來越近,她的笑卻漸漸凝固在臉上。

    她腳步一頓,似是不敢相信,隨後跌跌撞撞,飛快地走到洞口邊緣。

    這、這竟是……

    隻見外頭月色朦朧,濤聲依舊,長江如同一條咆哮的龍,亙古不變地自她腳下的河道裏流過。

    這一派靜謐安寧的景色,卻讓沈兮遲迅速出了一身冷汗。

    ——這場景熟悉異常,分明就是她剛才跌進來的那個洞口!

    難道,這就是阿公曾和她說過的……

    沈兮遲抿了抿唇,深呼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燕子磯的這隻母魎,竟然是個鬼打牆的高手,她剛才在迷霧中走了大半天,竟未發現絲毫破綻。

    阿公曾經和她說過,除妖時最可怕的情況,並不是遇上一個無法打敗的強敵,卻是眼下這種——

    被困迷境,而不自知。

    也許……她此生都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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