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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和鄭媽媽的這番談話，他已經大致明白過來很多事情。
    比如，今天為什麽鄭媽媽會那麽湊巧地喝醉酒，在他麵前耍起酒瘋，又比如，幾個月前，鄭秀晶為什麽會和nancy他們產生那麽大的矛盾……
    不是因為黑人女孩的炫耀，而是因為好友規勸自己也去找一個人來陪伴的那些話，刺激到了女孩因為姐姐離開身邊而變得敏感起來的神經。
    這才，成了一切開端的導火線。
    ……
    “可是，話說回來，臉上的紅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化妝？好像也不太對啊……”
    “哎！知道了知道了！我這是真的酒喝多了好不好？”
    裝不下去地回過頭來，麵對他隱含笑意的目光，鄭媽媽無奈地攤攤雙手，道：“不過，還沒到完全醉倒的程度就是了……之前我真的喝醉了，現在隻是清醒過來了而已……”
    他揚揚眉，瞧瞧被鄭媽媽藏在桌子底下的那一罐罐啤酒，又瞧瞧鄭媽媽說話時那副不太自然的模樣，臉上的神情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不是吧？您連秀晶也……”
    “我可沒騙她！”
    忍不住沒好氣地拋給這小子一個白眼，鄭媽媽索性徹底不再裝相，站起身來，踩上拖鞋走到了他的麵前，盡管臉頰上依舊泛著酡紅，目光看起來卻已經很是清醒了。
    “我又沒跟她說我喝醉了，都是那孩子平時自以為我酒量很差的，我有什麽辦法？難道當著她的麵，向她證明一下其實她偶媽很能喝，就是容易臉紅？我哪有那麽無聊。”
    其實，他很想對鄭媽媽說上一句您剛剛那些行為難道不無聊嗎？
    猶豫了一下，還是求生的本能占據了上風，他憋著沒開口。
    “還有，你這孩子也別在心裏笑話我！既然都到這份上了，我索性就把話說開……你也很喜歡秀晶，對吧？”
    刹那間。
    在怔愣中，一股下意識感到荒唐又混雜著一絲慌亂的奇怪心情襲上了他的心頭。
    好在，接下來鄭媽媽就及時地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繼續說道：“要不是也感覺和我們秀晶相處得很好，為什麽你之前一直沒有向我提起過你自己是否願意答應這件事的問題？”
    他怔了怔，一時張開嘴，卻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句話比較好。
    “還不是因為其實你這孩子心裏麵也是願意住到我家來的？”
    鄭媽媽用一副“我已經看透你”的表情略顯得意地皺皺鼻子，道：“早知道讓你和秀晶見一麵就能輕鬆解決問題，我以前就不那麽辛苦地一次次找上門，然後一次次被你拒絕了……”
    “咳咳！”
    感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他趕緊裝模作樣地幹咳了兩聲，隨後還沒等說什麽，一道耳熟的悅耳聲音就忽然從身後響了起來，吸引了在場兩個人的注意力。
    “嗯？偶媽你終於醒酒了嗎？”
    不由齊齊回頭看去，隻見一道已經換上一身潔白睡裙的嬌小身影正沿著樓梯走下來，一雙明澈的杏目睜得很大，略顯擔心地在他和媽媽兩個人之間來回掃視。
    看樣子，總讓人感覺她是不放心讓兩個人獨處，所以才特意跑下來看一看情況。
    “可是，這氣氛是怎麽回事？總感覺……不會——”
    小臉上泛起一點狐疑之色，敏銳地感受到兩個人之間的古怪，緊跟著，背著爸爸偷溜下來的鄭秀晶就像想到了什麽，瞪大了雙眸，急忙向他問道：“oppa，我偶媽欺負你了嗎？對你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
    什……什麽？
    在場的其餘兩人都被女孩這突如其來的話語給弄得愣住了。
    之後，還沒來得及反應，鄭媽媽就感到自己眼前一花。
    那道嬌小的身影踩著一雙蝙蝠俠的毛絨拖鞋，飛快地跑了過來，在兩人愣神的表情中，張開雙臂擋在了他的麵前，蹙眉大聲道：“偶媽！都說您喝醉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嘛！leo oppa他來我們家是客人，您這樣做也太失禮了吧？”
    頓時，聽到女孩這番振振有詞的話語後，在場的其餘兩人就露出了不太相同的反應。
    他是眼神微怔地看著女孩擋在自己麵前的嬌小背影，緊接著就回神般一抿嘴，抬起頭來，作仰視狀地望著客廳頂上那盞水晶吊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鄭媽媽則是一挑柳眉，目光卻是看向了他，語氣中似是帶上了一絲饒有興致的疑惑：“leo……oppa？”
    “……是她給我起的名字。”
    到底是沒逃過，他在心裏默歎口氣，然後在一旁鄭秀晶不明所以的微愣表情中低下臉來，對上了鄭媽媽隱約顯得戲謔的眼神，嘴中補充道：“在中午的時候。”
    聞言，纖細的柳眉再度一挑。
    “我現在，對你們兩個中午逛街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麽更感興趣了……”優雅地抱起雙臂，鄭媽媽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樣子……你們兩個關係真的變得很好了啊？leo~~oppa？”
    “不。”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神情略顯怪異地咂嘴道：“我總覺得……她這是因為不記得我的本名了才會這麽叫的。”
    一瞬間，別說是表情還顯得有點揶揄的鄭媽媽，就連在一旁聽著兩人似乎不是那麽回事的對話而變得一頭霧水的鄭秀晶也是愣了愣。
    緊跟著，麵對偶媽在微愕中帶著好奇地轉投過來的目光，她就胡亂眨眨眼，明顯格外心虛地稍稍偏過臉去，嘴裏自欺欺人地小聲嘟囔道：“唔……說什麽啊，這兩個人……”
    鄭媽媽：“……”
    “真的不愧是……”
    “你也有點眼力勁兒吧！”
    “oppa~~！”
    他的感慨還沒完全說出口，一成熟一可愛的兩道清脆嗓音就像是早有預料般，不約而同地高聲響了起來，幹脆利落地打斷了他的話。
    張張嘴，看著眼前這兩雙默契地向自己瞪來的美目，他愣了一會兒，接著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嗬嗬……”
    低輕卻又不加掩飾的笑聲沒讓鄭秀晶心中的羞惱更加濃鬱，反而微微發愣地看著嘴角輕揚的他。
    今天她不是沒有看過他笑的樣子，隻是……好像之前從來沒有什麽時候，他像現在這樣，露出這麽一個大大方方的自然笑臉。
    “好了！”
    拍拍手，鄭媽媽看著自己麵前這一對少男少女，語氣不算親和，但唇角卻不自覺帶上了一抹非常慈愛的笑容。
    她目光盯著他，又一次問了一遍自己此前向他提及過很多次的問題：“現在，你考慮得怎麽樣？答案是什麽？”
    他沉默了下來，像是陷入了躊躇不決的沉思中。
    鄭秀晶的眼睛左右烏溜溜地轉動著，掃視著兩個人，小嘴就噘了起來，咕噥道：“又在說什麽啊？你們老是瞞著我……”
    話沒說完，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就突然走到了自己的麵前，讓她稍稍一愣，不禁停下了話音，抬起小臉看著他。
    他的眉頭不知緣由地輕皺了起來，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這副模樣，讓鄭秀晶心裏沒由來地感到了點不自在。
    可就在她張張小嘴，小心翼翼地準備向他提出疑問時，在視線中，他原本微鎖的眉頭忽地就舒展了開來。
    驀地，她覺得自己好像從那雙黑邃的眼眸看出一點之前從未看到的奇特意味。
    “我的名字……叫作韓宇，你也可以叫我林允宇，不……還是叫韓宇吧。或者，你喜歡的leo也可以。”
    說著話，在身後鄭媽媽臉上倏地綻放出一個溫婉微笑的表情中，他就抬起一隻手，剛想觸碰她的額頭，又像之前那次一樣，猶豫了一下，還是改為伸出一根手指，在女孩怔神的目光中，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以後一年……請多多指教。我們好好地相處吧。”
    這是……
    就在她聽到這話發呆之時，鄭媽媽及時傳過來的話就如一句哭笑不得的提示，將她驚醒了過來。
    “你leo oppa——接下來就要住進我們家了，以後要好好相處啊，你們兩個。”
    “啊……哦、哦！”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鄭秀晶的模樣就變得有些笨拙了起來，她連忙重重地點點小腦袋。
    接著，一雙微涼的小手就在他稍怔的目光中，手忙腳亂似的緊緊握住了他伸到自己額前的那一隻修長手掌。
    “是……是！以後一年，好好相處吧……leo oppa。”
    ……
    在後方，鄭媽媽若有若無地挑挑眉，用滿懷笑意的眼神看著自己視線中那一高一矮地握住雙手的兩道身影。
    心裏麵，無聲地就喃喃自語了一句。
    不一定，隻是一年呢……你們兩個。
    ……
    ……
    往後的時光飛逝。
    冬天裏，他們共同在院子裏堆砌著屬於他們的那個雪人，然後等到她被凍得小臉通紅，他就哭笑不得地摘下自己的圍巾，溫柔地圍在她的脖子上，把那雙冰涼的小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裏；
    到了春天，他們就硬是兩個人擠上了狹窄的單人自行車，伴著一路扭來扭去的車把頭、驚嚇般的大呼小叫，還有時不時的歡聲笑語，在彌漫香氣的空氣中，與紛紛揚落的花瓣裏，在太平洋西海岸的這座繁華城市裏兜風；
    還有夏天，到了她最會鬧騰的季節，清涼的小背心、短褲，還有特意和他一起買的同款拖鞋，神出鬼沒的噴槍與水氣球，讓她毫不顧忌男女之防地囂張大笑，也讓他有時尷尬得不知道該把自己的視線放到哪裏去，事後，卻還是不得不滿眼責怪與溫柔地給撒嬌的她買一個冰淇淋吃；
    至於秋天，似乎是傷感的季節讓她急迫地感受到了離別的臨近，她開始變得安靜下來，有時候更願意每天硬拉著他一起留在家裏，兩個人一起蓋著一床被子，她窩在他的身邊，什麽不做也行，隻用那雙晶亮無比的眼眸盯著他學習或者工作時的樣子，這樣，仿佛就讓她感到十分、十分的滿足；
    然後，就又到了冬天。
    在機場分別的時候，她狠狠撲進他的懷裏，沒有哭，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緊緊抱著他，其實她不是不想說，其實她不是不想任性地說自己再也不想管什麽合約，隻要能留下來，隻要和他待在一起，什麽都好。隻是……身邊有太多太多的視線，將她屢次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
    ……
    ‘leo……你會來找我嗎？因為，我好像以後沒那麽容易回來了。’
    ‘……當然，我會去看你的。’
    ‘我不想要僅僅是‘看’~~我要你來找我！在我不讓你走之前，你不許走那種！’
    ‘嗬~’
    ‘不許笑！我現在很嚴肅的！’
    ‘好好好……我答應你。’
    ‘哦！真、真的？’
    ‘嗯，我會……來找你的。’
    ‘一定？’
    ‘一定！’
    ……
    當初那個喜歡蝙蝠俠和棒球的女孩終於還是會抽條般成長起來，變成一個越來越美的女孩子，變成一個千萬人迷的大明星。而他，也終於是認識了很多人，經曆了不少事，換上了熨平的西裝，向來挺直的腰板不曾彎曲，卻似乎變得更加昂然。
    曾經的那個少年還有少女，到底還是長大了。
    ……
    ……
    冥冥中，像是有誰發出了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
    無數的記憶片段如洪流般衝刷著他的腦海，在黑暗的房間中，他緩緩睜開了那雙漆亮的眼睛。
    不得不說，有了前麵幾次的經驗，這一次，他倒是很快就輕皺著眉頭，在頭腦那股昏沉茫然的感覺中回過神來。
    然後，他的目光就控製不住地看向了被打開的窗台，嘴邊泛起了一抹不知意味的淡淡苦笑。
    “現在，我確信自己可能真的瘋了……”
    ‘作為自己這個詞指代的一部分，我覺得你這話可不怎麽中聽。’
    腔調奇特的英語仍然以那道語氣淡漠的清冷男聲傳進耳中，他忽然往上微微挑眉，神色中登時像是泛起了一絲使人感到分外熟悉的感覺。
    “理查德，你……是leo嗎？”
    那道坐在窗台上的修長身影轉過頭來，沐浴在月光裏的一身白色西裝總算將那張相同的俊朗臉龐襯托出了一種讓他在感到熟悉的同時又覺得極為陌生的感覺。
    ‘我不是她的leo。之前的你，也不是。但是現在的你……是。從你和她在記憶裏認識那天開始，從你和她做了約定那天開始。你，就是她的le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