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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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亦被他拖著往前走,身上的衣袍變的又皺又髒,頭發也淩亂不堪。
顧湛也沒在意封亦的形象,隻把他拖到了一個沒人在的小巷裏麵,讓他半跌坐在地上,身體又靠在牆上不至於完全躺下去。
顧湛喘著氣,雖說自幼習武,但要拖著一個大漢走這麽遠對他來說還是吃力的。
顧湛蹲到他麵前,道:“將你剛剛說過的話講清楚,還有,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地,我讓人送你回去。”
封亦癡癡的笑了,道:“臭小子,爺雖然喝醉了,但也沒到任人擺布的地步,剛剛是有些不省人事,被你拖著走了這麽遠,老子痛都痛清醒了。”
顧湛皺了皺眉,幹脆也撩了袍坐到了地上,道:“你與我母親,有什麽關係?”
封亦直起身體,打起精神看著顧湛,笑著道:“我說是哪家的孩子,原來是臨安郡王府的世子爺。”
他抬手解了綰發的長綢,一頭青絲披散開來,與他清俊的容貌相配,竟是透出一股子瀟灑不羈的感覺來。
覺得自己舒服了些之後,封亦看著顧湛回道:“我與你母親,算是一家人。”
語罷一笑,轉了語句道:“那日我打馬一人先行回京,你母親見了我一麵,之後就傳出重病不起的消息,我知你,應該是在查這件事,所以之後一個半月裏我沒再出現,直到一個半月裏遇見顧惜朝。”
他將係發的長綢纏繞到自己左手手臂上,顧湛這才注意到那根青色的長綢,上麵繡了些黑色的花紋,他細細看了一會兒,覺得那繡法有些熟悉,剛要細究,就聽封亦繼續道:
“你母親……近來可好?”
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眼睛也從顧湛臉上移開。
顧湛沒好氣的回道:“近來稍好些了,你剛才說你與我母親算是一家人是什麽意思?我母親見了你為何會那麽驚懼?”
封亦將手上綢帶纏好後,將衣袖拉下來,綢帶被他藏在了裏麵。
“世子不知,你母親的娘便是姓封,於是我與你母親有些血緣關係。你叫我二叔,是喊錯了的,該叫表舅,以後不要叫錯了。”
顧湛眼神一冷,起身道:“原來你根本就沒醉,你是故意引我去的,你為何篤定我會進去找你?”
封亦撐起身體,道:“醉自然是醉了的,隻是我這人醒的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邊疆呆了十幾年,這警覺性也鍛煉出來了。”
偏頭看了一眼麵色沉冷的顧湛,繼續道:“表舅沒騙你。”
顧湛知道打仗的人警覺性是比常人要高些,心下略鬆,知道今日這事情本就是他心軟,又多管閑事才發生的。
“那你能否告訴我,我母親,為何看見你就舊疾複發,這才是我最在意的地方,你的身份,我並不想知道。”顧湛手自然的垂著,低著頭開口問道。
封亦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對這事如此執著,我不告訴你,你也會想辦法從別人口中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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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上前一手提起顧湛,腳尖輕點,帶著顧湛飛身而起,躍過幾個屋頂,封亦帶著顧湛在一座看起來已經荒蕪的府宅內落下。
剛落地,顧湛便掙開封亦的手,往後噔噔噔的退了幾步,眼神警覺的看著他。
封亦隻搖頭一笑,看向這座荒蕪的院落,語氣有些悠長的道:“這個地方,是原先的封府。”
“封府原來也是屬於這青水街的,後來敗落,才舉家搬到了祥慶街。這青水街不斷有官員下馬,辭官,上任,搬遷,可是一直沒有人再想住進這封宅。”
他轉頭,見顧湛沉默,神色認真,笑了一下繼續道:“這一切,源於十八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情。但我要從二十八年前說起。”
時間在封亦的述說中回溯。
二十八年前,許之端還不叫許之端,封亦還是封亦。
許之端生下還沒滿月的時候,他父親就因故去世了,父親一家人因為妒忌父親的打下來的家財,以此為借口說她是不祥的人,剛生下沒多久就把自己的父親克死了,要用火燒死她。
許之端的母親自然不答應,那一家人也因為封家當時的地位不敢對許之端的母親做的太過,隻放言道:“你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就把自己祖父克死了,這還沒到一個月呢,就把我大哥也克死了,你非要留著這個不祥的東西,是要我們全家人陪葬嗎?”
這些話都是許之端的父親的繼母,也就是她的祖母說的,她親祖父死了之後,家裏就是繼祖母最大,她的繼祖母一直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家產,所以得了這個機會自然是咄咄逼人,絲毫不念舊情。
許之端母親無奈,隻能帶著不足月的許之端從那家裏搬出來,用自己攢下的銀子在祥慶街買了一套小房子住著。
一直過了五年,許之端長大,該懂的事懂了,會做的事也會做了,她母親才帶著她回了封府。
封府的人知道自家的嫡次女在外過了這麽久的苦日子,自然是滿心同情與憐惜,知道事情經過之後更是對自己女兒先嫁的那家人痛恨之至。
封父看著粉雕玉琢的許之端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許之端的母親小時候也是長的這個模樣,性子又好,不爭不搶,又喜歡和別人交好。
封父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就把這事捅上了朝廷。
當時在位的是宋啟帝,宋啟帝本就更喜歡文人騷客,不太重視習武之人與為商之人,聽到這件事發生在自己最喜歡的文臣,而且還是翰林院的院長身上,自然是龍顏大怒。
立馬就下了旨將那一家人的家產沒收,並且貶為庶人,終生不得為官。
封家是出了一口氣,可是許之端也在整個京華城出了名。
這些有關於克父克母的事情,有些人不信,有些人當然是寧可信其有的,並且信的人遠遠大於不信的人。
於是,許之端不祥的名聲越傳越大。
許之端七歲的時候,她的母親改嫁,並將她的名字改成了許之端,意為“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於雲端,且平且高。”
許之端母親改嫁不過三個月,就病死在了許家,說死因是內裏虧空太重,一時受了風寒,身體受不住,沒捱過去,病逝了。
此事一出,所有罵名都堆到了許之端頭上,封家也受不住整日裏旁人的指指點點。
終於在這一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也是許之端的生日。
封家的二兒媳站出來道:“父親,我和阿征都知道端兒命苦,她的母親臨死前派人送信回來請您照顧好她唯一的女兒,這事本來就是人之常情,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如今,阿征每日出去上朝被別的官?員打趣,回來在街上也能聽到別人的談論,還有您的孫兒,成兒,剛剛上學堂,就有人拿這件事來欺負他,您當真不放在心上嗎?”
封父見自家二兒子的沉默與二兒媳聲淚俱下的控訴,嗤笑一聲道:“為君子者,當不懼流言,不畏強權,不近小人,不貪財色,封征,你可還記得為父從小教給你和你大哥的言論?”
封征站起來,曲手環在胸前回道:“孩兒自然記得,可是父親,流言蜚語最是傷人,您也知三人成虎的故事,孩兒不在意,您不在意,可這整個京華的人在意。端兒是個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何況她已經滿了七歲了,再過不久就要給她相看人家了。
就因為端兒,兒子的嫡女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好人家,父親,端兒是您的外孫女,可孩兒的女兒也是您的孫女啊!”
封父聽到這兒,不再說話,在他身旁坐著的封母卻是突然開口道:“那你們要如何?要將端兒送到哪裏去?”
一邊說著,一邊將坐在她身邊低著頭不說話的許之端攬在懷裏。
封征沒回答,隻是偏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其妻見他示意,回道:“京華城外的玉泉山上有個清庵,媳婦想著將端兒送到那裏去,等這風波平息,府上姑娘都許了人家,嫁出去了之後再把端兒接回來,我們養著她,爹娘意下如何?”
封母一聽,拍桌而起,怒道:“老二家的!你有本事就將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當著封家上下的所有人再說一遍!”
封征的妻子整個人嚇的一抖,有些瑟縮的躲到了封征的後麵,不敢再說話。
倒是封征拉住她的手,對封母道:“母親,玉泉山上的清庵孩兒早已派人去看過,您也知道,兒子不像大哥那般孝順。”
語罷譏笑一聲道:“反正您也不在意兒子的想法,兒子又何必在意您的想法呢!”
封母被他氣的上氣不接下氣,抓著胸口的衣服不斷的喘著粗氣。
封父見狀,連忙起身扶住自己的老妻,一邊不斷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冷聲道:“今日中秋宴就不開了,封征,帶著你的家眷回你的二房去,這件事情我自有決斷!”
許之端一直緊緊拉著封母的手,等屋裏人都出去了之後,她才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對封父道:“外祖父,要不就讓二舅舅明日將端兒送去那個庵裏吧,端兒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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