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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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櫃上的時鍾隻有兩條指針, 每隔60秒, 分針才慢吞吞地挪動一小格,若非刻意去注意,鍾表就如同完全靜止一般。
就和愣在原地的艾朗一樣。
他倚坐在床頭, 手裏握著手機, 通話已經結束,手機屏幕停留在外賣軟件的頁麵,艾朗的腦子裏卻全是那個人的聲音——
“啊, 聽說你並沒有在現場呀, 我現在剛要過去, 希望你能在我之前到場, 畢竟我沒什麽耐性去等人。還有,要是你不來,你的模特兒估計也走不了了。”
艾朗腦子發懵,腦海裏浮現出一張模模糊糊的臉, 五官早已混亂,嘴角邊痞裏痞氣的笑容卻分外清晰。
暑假的那一幕,艾朗一直記得, 心懷僥幸的同時也一直心有餘悸。
那天,男孩的雙手環抱在胸前, 一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模樣,問艾朗, “八千太少了嗎?那就八萬一晚吧。”
艾朗當時又氣又急, 也不能直接跟他撕破臉皮, 隻得好脾氣地說:“不好意思呀,我得考慮考慮。”頓了一下,艾朗臨走前還回眸一笑,“等我哪天要是想不開了再回來接你們家的單子,你要提前把八萬塊錢準備好哦。”
語氣仍舊是一如既往的騷浪賤,笑容依然是三分挑釁三分勾引,還隱含幾分輕蔑和從容淡定。
當時就連邢璐也覺得艾朗心理素質過硬,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跟古代和惡霸嫖客周旋的老鴇一樣,不懼不退,輕鬆應對。
然而,邢璐不知道的是,艾朗那天平安無事地回校之後,卻長時間都在心驚膽戰之中過日子。
他怕被那群二世祖報複,暑假也沒有回家,就呆在公寓裏數著日子,一天兩天三天,風平浪靜,一周兩周三周,天下太平,艾朗這才徹底安心。
誰知道……
“學長?”
艾朗被這聲稱呼打斷了思緒,轉過頭看去,隻見莊臨坐在電腦桌前,他已經摘下左耳的耳塞,正轉過身一臉擔憂地看著艾朗。
莊臨:“學長,怎麽了?”
艾朗:“啊?我沒事呀。”
艾朗含糊應付,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這才憑借指尖觸摸到眉心皺起的褶皺——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眉頭已經皺成死結。
艾朗不確定自己現在是否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有些心虛地起身下床,表麵上裝出風輕雲淡的表情,一邊往門外走,一邊伸著懶腰,走到門口,攥在手裏的手機剛好就響了起來。
艾朗敏感的神經因突如其來的響鈴而抽動了下,對來電感到生理性厭惡,礙於莊臨還在看他,艾朗低頭看了手機一眼,好在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讓他心裏好受些。
艾朗扶著門框,回頭對莊臨笑了下,沒有隱瞞,“是邢璐的電話。”
莊臨點了下頭。
艾朗正愁沒人能吐苦水,接到邢璐的電話反倒慰藉,離開臥室就趿拉著拖鞋出了門。他一邊關門一邊接通電話,樓梯間倒是陰涼,而且這個時間點無人過往,最重要的是能避開莊臨和邢璐說悄悄話。
“幹嘛?”
“艾朗,你現在在公寓吧?”
“嗯在,要幹嘛?”
艾朗心頭起疑,緊接著就聽到邢璐說:“那你現在幫忙跑一趟車展吧,曹槐德今天不是帶新生出去嘛,他剛給我打電話說他現在有急事去處理,讓我過去接班,我自己都還忙得暈頭轉向呢,我叫他給你打電話,他說你倆關係緊張就托我來傳話了。”
“……”
邢璐還在說著,“就這樣啊,在aw展館,過去了聯係新生吧,現在就剩那一群新生單獨在那兒了。”
說完,邢璐沒等到艾朗吭聲,疑惑道:“喂?艾朗?”
通話時長持續計...數,但是手機裏安靜了好一會,邢璐苦惱著難道是信號問題,正準備掛斷電話再重新撥通,就聽到艾朗的聲音傳過來。
艾朗忽然問道:“你跟我說過,曹槐德經常以我的名義去接活動,你是不是覺得他這是在給我掙麵子?”
邢璐一頭霧水,“啊?呃……這個,難道不是嗎?”
邢璐說完,就聽到艾朗斬釘截鐵地說:“不是。”
“那他圖啥?”
曹槐德外聯能力過硬,憑自己的本事接下的活動卻時常用艾朗的名字去登記,在新生麵前給艾朗掙了好名聲,他無非就是在給艾朗示好。邢璐不能理解艾朗的回答,直到她聽艾朗說道:“曹槐德把我賣了。”
艾朗當日為爭一口氣,甩下的那句“等我哪天要是想不開了再回來接你們家的單子,你要提前把八萬塊錢準備好哦”常被邢璐拿來口頭調侃,曹槐德是知道這事的,當麵安慰以後和他們劃清界限,轉頭就毫不猶豫地把他賣了出去。
而更好笑的是,艾朗在得知被曹槐德賣了的上一秒,提起曹槐德這個人卻還始終心懷感激和愧疚。
邢璐一聽艾朗說到曹槐德今日接下的車展活動是當日的主辦方,登時就炸了,急哄哄地罵道:“我靠,曹槐德也太賤了吧!他圖啥啊!”
“……”
邢璐心直口快,話剛出口,她自己心裏就自動蹦出個答案——
雖然曹槐德從頭到尾都是單戀,但是區別在於,以前的艾朗是單身的,現在的艾朗卻有莊臨。
花還是那朵花,以前是高嶺之花,即便艾朗對曹槐德再冷淡他也心甘情願,可現在名花有主,曹槐德知道搶不過爭不贏,便要碾碎它。
手機屏幕上的通話時長不斷增加,卻是過了好長一陣沉默,邢璐才說:“幸好咱們提前知道了曹槐德的居心叵測,沒有被他騙過去。讓新生們活動結束直接回來,隻要你別去就沒事了。”
艾朗倚靠在通道的牆壁上,牆壁上貼了瓷磚,在陰涼底下透出一股涼意。
刑璐剛鬆了一口氣,卻聽艾朗問她:“你信不信。”
刑璐:“信什麽?”
艾朗:“你信不信,如果我不過去,那群新生就會傳出各種意外來,比如說意外剮花豪車,偷藏品牌讚助的珠寶,被拘在那裏要求賠償。”
“……”
那人的話在艾朗耳畔回響:
他不去,新生們就回不來。
邢璐小聲道:“曹槐德簽訂的活動協議是今、明兩天,就算你現在去了,新生們依舊會被挑錯……除非你去了,還……”
“還要‘兌現承諾’是吧。”
邢璐難以說出口的話,艾朗替她說了。
曹槐德以艾朗的名字簽訂了協議,讓主辦方誤以為艾朗自投羅網,中途又抽身離開,想必離開之前給邢璐打的那通電話是當著新生的麵的,給新生們喂了定心丸——邢璐應承了曹槐德的事,艾朗很快會到場。
現在,新生們盼著艾朗,主辦方等著艾朗,曹槐德卻把全責撇得一幹二淨。
艾朗在腦子裏把這事兒捋順一遍,沒忍住爆粗:“我真是日了狗了……”
艾朗在“去”和“不去”,“去了怎麽辦”這兩個問題之間愁死腦細胞,偏偏這時邢璐還點醒道:“你等等,曹槐德這麽幹的起因是嫉妒莊臨和你在一起,那他既然挖了個坑等著你跳,肯定還會借機利用,想以此破壞你和莊臨之間的感情吧。”
邢璐欲言又止,她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曹槐德。
艾朗腦殼突跳。
曹槐德的意圖不難猜測,在這件事上,艾朗無非就是“去”或“不去”的選擇,他和莊臨之間的衝突隻是“瞞著”和“不瞞著”。如果不是起先那通電話先來耀武揚威...,艾朗可能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莊臨一起到場,莊臨可能還被他連累……
“學長?”
溫柔的聲音伴隨著開門的“哢噠”聲響起來,卻又把艾朗嚇得如同驚弓之鳥。
“啊!啊?”
艾朗原是貼著牆壁站著,一聽就彈起身來,站得筆直,笑得可親。
莊臨站在門口,疑惑地看了艾朗一眼,目光停落在艾朗手上的手機滯留兩秒,繼而說起正事,“學長,剛社團的人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和學長在一起,讓我陪你一起去aw展館,說是……現場出了意外。”
新生把承辦方提供展示的價值不菲的項鏈摔碎了,哭得梨花帶雨,又不敢自己來跟艾朗上報,這才借莊臨的口轉述。
“……”
電話另一邊的邢璐聽得不太真切,對著話筒喂了老半天,艾朗卻掛斷了電話。
邢璐抓心撓肺,等來艾朗的微信消息——
艾良月:我先過去那邊看看。
王足各:……
·
aw展館地處偏遠,從公寓打車過去,還得接近一個小時的車程,這漫長的車程於艾朗而言卻顯得很短暫,他心煩意亂地組織語言,在抵達目的地的十幾分鍾前才跟莊臨解釋清楚去展館的隱患。
艾朗心裏苦,若是在觀影時看到這樣的劇情,他一定會吐槽主角明知是屎還要吃,明知有坑還要跳,可他現在隻能抱著“法治社會,晾他也不敢為所欲為”的想法去赴約。
莊臨滑著艾朗手機裏的通話記錄頁麵,垂眸盯著那個被艾朗形容為“不要臉的二世祖”的手機號碼,微微挑眉,抬起頭又一臉真誠安慰道:“學長,我陪著你,別擔心。”
艾朗接過手機,抵著自己的下巴犯愁,“現場出了意外肯定也是被惡意陷害的。”
莊臨繼續安慰,“我相信主辦方不會不講道理的。”
“……”
主辦方“會”講道理,可問題是他們不想講道理呀。
艾朗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轉過頭,看了莊臨一眼,奇怪的是,盡管目的地就在前方,而他也還沒想出確切的解決辦法來,可是莊臨氣定神閑的樣子,比起邢璐跟著他一起一驚一乍地考慮最壞的結果,莊臨的反應無疑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aw展館。
艾朗抵達時已是三點多接近四點,展館門口豪車如雲,入口有專人檢查入場票,迎賓禮儀分站入口的左右兩邊。
莊臨聯係上一個姓陸的新生,他匆匆拿著工作人員證件前來帶領艾朗莊臨入場,陸姓新生把曹槐德交代給他的名單表格等一律交給艾朗,新生分成展模和禮儀兩大類,具體又再細分到各個區域,聽從各領隊的指揮安排。內外廳展的豪車有價格高低,負責不同區域的展模也有優劣之分,摔碎昂貴珠寶的那名新生負責的是vip展廳的位置,奢侈品的陪襯原是發圖曬票圈的驚喜,她現在卻因驚恐於高價的賠償而嚇得花容失色。
“部長……”
女生呆在化妝間,哭得肩頭聳動,妝容盡毀,一見艾朗進門,登時哭得更凶更猛,咽嗚的哭聲一抽一抽,眼妝花了,眼尾沾著黑暈,壓扁的嘴巴隨著抽動一張一合,口紅塗的不均,整個人哭得形象全無。
和女生一同呆在化妝間裏的,還有一名身著正裝的工作人員。
“部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艾朗有些頭疼,他上前安慰女生,就聽旁邊的工作人員問道:“你就是他們的負責人,艾朗先生?”
工作人員瞥了一眼表單核對名字。
艾朗:“嗯,我是。”
工作人員聞言作勢邀請艾朗出門,“關於這件事的處理結果,我的上級希望能跟你詳談,已經等了你多時了,請跟我這邊走...。”
艾朗一動,莊臨和陸姓的新生也跟了上去,卻被那名工作人員製止了,“艾朗先生一人到場即可。”
“……”
艾朗一聽,雙腿如同灌鉛,瞬間不想再走,一步也走不動了。(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