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放下芥蒂毫無顧忌的和莊臨在一起之後, 艾朗漸漸發現自己的獨立性越來越差, 去了哪，幹了啥, 都要莊臨陪他一起出入才能安心。當然出入成雙的好處也很多，但凡是第二件/份半價，又或者是買二滿減的促銷商品和優惠活動對他而言都變成商家善解人意，而非強人所難。

    在校期間，莊臨會陪艾朗去拍攝平麵，艾朗也會陪莊臨去圖書館學習。兩人之間的戀情沒有經曆大風大浪，四平八穩得如履平地, 常使得艾朗在酣暢淋漓地大戰一番過後的三更半夜裏，對著天花板感慨萬千：這怎麽就直接進入養生戀愛模式呢？一點兒都不刺激。

    莊臨翻個身壓在他身上，問：“那你想玩什麽play？”

    艾朗兩眼放光，深思熟慮道：“惡霸王爺強娶艾家庶出女，我不愛你, 你也看不起我，在強製愛的折磨虐待中發展成真愛的故事！”

    室內一靜。

    莊臨看見艾朗興致勃勃，不想打斷他“我說的play是指體位, 不是角色扮演”，認真地問：“你不愛我我也看不起你, 這劇情要怎麽虐待成真愛？”

    艾朗提出支離減滅的思考發言：“你是看不上我, 但這並不妨礙你想上我啊！”

    “……”

    莊臨似懂非懂：“……好的。”

    雖然他還不太懂艾朗的邏輯, 但他對“強製愛”三個字並不陌生——戀情太穩定, 隻能自己想方設法找刺激,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盡管艾朗和莊臨兩人都長了一張過分招搖的臉，但的正因為兩人是金字塔頂端同等水平線上的招搖，頂端基數本就無限縮小，劈腿出軌這種事情見色起意的事情基本與他們無關。

    按大數據來說，莊臨在日常生活中被搭訕的大概率要比艾朗高，畢竟莊臨受歡迎的受眾更廣，女生喜歡他的酷帥，基佬不僅喜歡他的酷帥還因為他是圈內的稀世珍品純一，相比之下，艾朗被人詢問“包夜多少錢”的性騷擾頻率更高。

    而莊臨在日常中被女生搭訕的套路也大同小異，艾朗閑得發慌，還總結了女生搭訕的一誇三問，由於莊臨是左撇子，所以搭訕的女生一開口就是標準三連：你是個左撇子呀？左撇子的人更聰明，你是用左手吃飯的嗎？你左右手都能寫字嗎？

    隻有當莊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回答她：是，都可以，用左手隻會寫兩個名字。

    女生麵帶疑惑：“隻會寫兩個名字？”

    莊臨點頭，道：“會寫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

    坐在莊臨旁邊的艾朗這時候通常都會笑眯眯地舉手say hi。

    女生如果再問：“為啥隻會寫兩個名字呀。”

    莊臨便不耐煩，答案隨機，比如說“因為其他字我都懶得寫”，再比如說“因為平時家裏需要簽快遞也隻需要這兩個名字”。

    “……”

    ·

    暑假期間，兩人留校，莊臨加入導師帶領的團隊做項目，艾朗出去接平麵拍攝各種兼職。

    寒假期間，莊臨通常會先回家幾天，之後就飛去陪艾朗過年。

    第一年，莊臨在艾朗家住一晚就搬去住小旅館，三餐都在外麵吃。

    第二年，莊臨住在小旅館，偶爾會到艾朗的家裏吃頓飯。

    第三年，莊臨住進艾朗家，偶爾和艾朗出去外麵吃個飯。

    艾朗爸媽原先對他愛答不理的，慢慢的倒也習以為常了。

    第三年，轉眼艾朗已經大四了，隻剩最後的半年實習期。

    年假見底，又是一個寒冷夜晚，街口的那根石柱似乎也因為坐的人多而被磨得更光滑了，艾朗爸爸和莊臨坐在那，依然是艾朗爸爸先開口：“會抽嗎？”

    莊臨也如三年前一樣搖了搖頭：“不會。”...

    艾朗爸爸便收回遞出煙盒的手，給自己點上一根香煙，沉默著吐出一團白霧。

    這一晚沒有三年前那夜那麽冷，但莊臨的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柱還是冰得夠嗆，等了半天，艾爸爸依舊沒開口。

    莊臨看看路口寥寥無幾的行人，偶爾低下頭數一數艾爸爸腳邊的煙蒂，兩根，他大致預估到自己還要在這坐上十根香煙的時間。

    然而，當艾爸爸把第三根香煙抽見底，丟在地上的時候，他卻開了口：“你才多大歲數，家裏人知道你這麽胡鬧嗎？你是想跟艾朗瞎鬧到什麽時候？”

    莊臨低垂著的眼眸抬起來，聽了艾爸爸的厲聲責問，斟酌著措辭回答。艾爸爸拿著煙盒一傾斜，抖了抖，抖出一根香煙夾在手上，又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白煙霧，冷聲道：“這些話是我三年前想問你的。”

    三年前的莊臨虛歲才剛滿十八，他哪懂什麽真與假，哪懂什麽是與非，哪懂什麽少年人的胡鬧和冰冷的現實，在艾爸爸眼裏，莊臨連讓他問出那些話的資格都達不到。

    艾爸爸三年前沒有問，又用三年時間裝聾作啞，而艾朗現在也將畢業，即將步入社會了。

    莊臨從艾爸爸冷硬的話裏聽出幾分鬆動的跡象，說：“我用過去的三年回答了叔叔你三年前的問題。”

    艾朗爸爸在煙霧中眯著眼看著莊臨，看了一會，他轉過頭去不再出聲，腳邊的煙蒂從三根到四根，再到七根八根……

    夜已漸深。

    艾朗爸爸抽完煙盒裏的香煙，再一次將煙盒捏皺成一團，起身往家的方向走。老舊的路燈比之三年前更昏暗了些，但依然把艾爸爸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隻是這一次，和艾爸爸的影子隔著不遠還有一個影子作伴。

    莊臨就跟在艾朗爸爸的身後，也走在同一條回家的路上。

    次日。

    艾朗和莊臨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學校，莊臨把兩人的行李搬到樓下，艾朗跟在他身後下樓，樓下依然隻有艾朗媽媽送他。

    艾朗早習慣了艾朗爸爸對他的態度，但難免還懷抱希望。他深吸的一口氣，對艾媽媽說：“我走了，媽。”

    艾朗媽媽跟了出來，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包塞進艾朗手裏，隻說：“好好拿著。”

    艾朗愣了一下，捏緊手裏硬邦邦的紅包，紅包不厚，但是在他心裏很有分量。

    莊臨提前打電話預約的車已經到了門口，他站在門口對艾朗說：“可以走了，學長。”

    艾朗點了點頭，和莊臨一起告別艾媽媽。

    車上。

    艾朗攥緊手裏的紅包，拆開紅包的封口，一看，裏麵塞了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張對折白紙條。

    艾朗取出紙條，打開，上麵的字跡潦草，是艾朗爸爸的字跡——

    卡裏的錢是你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還有預存給你買房的錢，在大城市呆得下去就不要回來了，我會照顧好你媽。

    四句話，一眼掃過去甚至用不了一秒鍾，艾朗看到最後一句，眼前的字跡卻直接模糊成一團。

    艾朗緊緊攥著這張單薄的白紙，指腹摩挲著紙背，或許是紙太薄，又或許是艾爸爸下筆用力，力透紙張，字跡在紙背凸出輪廓。

    莊臨注意到了艾朗的反應，他瞥了一眼艾朗手上的字條，雖然他分不清艾朗爸爸和艾朗媽媽的筆跡，但是字條內容顯然出自艾朗爸爸之手。他盯著第三句，想到他和艾朗爸爸在街口吹了一夜冷風，開口道：“叔叔是關心你的，他希望你留在大城市，可能是因為小鎮太閉塞，說閑話的人多，接受度也遠沒有大城市的包容度高。”

    艾爸爸當然是關心艾朗的，他逮著莊臨在寒冬裏吹冷風，不過是左右放心不下艾朗，雖然艾爸爸沒有說，但是莊臨想，其實艾爸爸最想跟他說...的一句話，應該是要他好好對待艾朗吧。

    艾朗低著頭，捏著紙張邊角的手指很用力，他說：“我知道……”

    莊臨看著一顆眼淚啪嗒一聲掉在紙張上麵，留下一塊圓形的水漬。

    莊臨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拍了拍艾朗後背，輕聲哄道：“別哭。”

    艾朗低垂著眼睛，努力忍了忍奪眶的眼淚，顫著聲說：“我是高興……”

    他很高興，他也是一個能拿到父母給的生活費的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