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撩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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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磅礴,似乎沒有減弱的跡象。一道身影隱在夜色裏,他腳步匆匆,雨水從他的蓑衣邊緣往下淌,濺起無數水花,將他錦緞華服的衣擺染上塊塊汙泥。他站定在沉蕭府側門邊,看了眼緊閉側門,擦一把額上的雨水就上去拍門。

    他敲了好久的門,才聽見藏在雨水裏細微的腳步聲。

    魚童舉著一把傘,有些不耐煩地開了側門,卻在看見來者的時候微微驚訝。他有些詫異地問:“韓公子?”

    “是,是在下。勞煩稟告一聲,家父有急事讓我告知沉蕭君。”韓明軒說道。

    “韓公子請跟我來。”魚童臉上的不耐盡數散去,換上幾分肅容。

    他將韓明軒請到前廳,又親自為他倒了杯熱茶,這才進了戚玨的主屋。他敲了敲門,並無人應答。隱約猜到戚玨許是在沈卻那裏。

    他微微猶豫,擔心驚擾了他們兩個,但凡是和沈卻沾上邊的事情,整個府上沒有人敢大意的。可他又一暗忖韓明軒趕著暴雨深夜造訪,絕非小事。

    魚童隻好又繞到沈卻屋前,將守夜的紅泥喊醒,道:“去請先生一趟,就說右相長子韓明軒深夜造訪有急事相商。”

    紅泥瞧著魚童的臉色,急忙繞進去。她站在沈卻的寢屋門外,瞧著裏麵還點著蠟燭,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小聲說:“姑娘,您歇下了嗎?魚童說右相長子來尋先生了。”

    屋子裏的兩個人當然沒有歇下。沈卻呆呆坐在那兒,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望著戚玨。而戚玨也沉默著望著她嬌嫩的唇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正有一絲尷尬。

    聞言,戚玨眸光微閃。他迅速解下係在兩個人手腕上的腰帶,將袍子隨意紮了,然後下了床。

    戚玨俯下身,揉了揉沈卻的頭,在她耳邊說:“乖,先歇著。我等下就回來。”

    沈卻怔怔點頭,道:“我等你。”

    戚玨急匆匆出了屋子,臉上的柔情煙消雲散。

    “他自己過來的?”戚玨一邊朝前廳走,一邊問魚童。

    魚童給戚玨撐著傘,回道:“是,淋了一身的雨水,還是從側門來的。”

    戚玨點點頭,加快了腳步。

    韓明軒坐在前廳裏有些局促不安,他已經脫下了蓑衣,放在一旁。而他身上的衣袍也淋濕了大半,他搓了搓手,又飲了一盞熱茶。

    “韓公子。”戚玨走進來,眸光一掃就將韓明軒的焦灼盡收眼底。

    “沉蕭君!”韓明軒一下子站起來,急切地說:“聖上不行了!”

    戚玨腳步微頓,複又恢複正常,他在首位坐下,令魚童給韓明軒準備一身幹淨的衣服。記憶裏,大概也就是不到半年的功夫,新帝就要登基了。

    戚玨和韓明軒交談了近兩個時辰,韓明軒才再次冒著雨,從側門偷偷出了沉蕭府。由始至終,韓明軒都是十分焦急不安的神情,戚玨倒是如往常一樣波瀾不驚。

    戚玨坐在椅子上,闔著眼簾沉思許久,才忽得想起臨出來前沈卻的那一聲“我等你。”

    他急忙回去,腳步輕緩地走近床邊。

    沈卻已經躺下了,被子被她踢到了一邊,縮著膝,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戚玨俯身,動作極輕地拉過被子替她蓋好,忽然瞧見沈卻彎曲在身前的小手裏好像攥著什麽東西。戚玨輕輕掰開她的手,看見掌心攥著一塊碎玉。

    戚玨微怔,這塊碎玉本是嵌在他腰帶兩端的。他再一低頭,果然見自己腰帶一端嵌著的碎玉不見了。

    “先生,您回來了?”沈卻揉揉眼睛,半坐起來。

    “別起來,睡吧。”戚玨坐在床邊,將雪白的靴子褪下。

    沈卻好像瞬間清醒了,她問:“先生,你是不是要造反啊?”

    戚玨脫靴子的動作就是一頓,他很快恢複正常地將靴子褪下,又抬腿上了床,在沈卻身邊躺下。戚玨伸出手捏了捏沈卻的臉,道:“昨兒還說我是個奸商,今兒個就覺得我像個反賊了?”

    沈卻蹙著眉想了想,然後說:“當今的右相能爬上如今的位子,少不了先生的幫忙吧?要不然也不至於朝中有個什麽分歧,他都要來往咱們這跑。還有弦叔叔,我好久不見他了,上次聽說先生把隱衛交給了刃叔叔,給弦叔叔捐了個武官,弦叔叔可不像個想當官的人,一定是領了你的令。還有太醫院的姚太醫,他本來就是肅北一個鄉間大夫,我可不信他一眨眼就變成了太醫。”

    “還有什麽?”戚玨支起下巴,饒有趣味地看著沈卻冥思的樣子。

    “還有雅定公主嫁的駙馬爺,他也是肅北人。阿卻覺得這應該也不是個巧合!”沈卻說。

    戚玨點了點頭,問:“還有呢?”

    沈卻有些猶疑地說:“還有就是……我覺得先生造弓箭的速度有點快。”

    “造反?”戚玨好笑地重複了一遍,他躺在床上,略略沉思,眸光一點點散開。他現在暗中做的事情居然有點像造反了嗎?他對造反的興趣著實不大,可他也知道再過兩年,天下太平的盛世將不複。而他,也隻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

    “先生?”沈卻就俯身過去,長長的墨發傾撒下來,垂在戚玨臉頰兩側,她看著戚玨原本不知落在哪裏的眸光一點點凝聚起來,然後凝聚成一抹如滴的光凝在沈卻的臉上。

    而她自己嬌妍的容顏就映在戚玨的眸子上。

    沈卻怔了怔,輕聲說:“先生,你還是別造反了。古往今來,就沒有一個皇帝是隻有一個女人的。”

    戚玨輕笑,道:“可我連一個女人都沒有過。”

    沈卻瞬間紅了臉,她硬著嘴說:“哼,你明明有我,是你一直嫌棄我小的!”

    戚玨立刻起身,直接將沈卻壓在了身下。

    “先生你要做什麽!”沈卻驚呼。

    戚玨逐漸靠近,璞玉般的眸子裏映出沈卻驚慌失措的眼。

    眼看著戚玨的唇又要落下,沈卻覺得自己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要貼在了戚玨的臉上,她急忙側過臉,說:“先生!天快亮了!”

    戚玨噙笑瞧著沈卻的側臉,她的臉頰紅彤彤一片,就連耳根子都紅透了。戚玨就低頭,將她的耳垂含在了嘴裏。

    沈卻整個身子瞬間僵住。她感覺到戚玨的舌尖在她的耳垂舔了一個圈,這種感覺讓她戰栗而驚恐。

    耳垂一涼,戚玨的唇已經離開了。

    沈卻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她轉過頭望著戚玨含笑的眉眼,心裏說不出的惶恐。而這份惶恐裏好像又帶了點新奇的歡喜。

    戚玨望著沈卻顫動的睫毛,忍不住就吻上她的眼,將她羽毛般的睫毛舔了舔。

    眼睛上濕濕的,沈卻的眸子也跟著濕潤了。而戚玨再次低下頭的時候,她的小手緊緊抓著被角,她的眼睛也乖巧地合上。

    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親吻,沈卻茫然地睜開眼,撞上戚玨滿是寵溺的黑玉眸子。

    戚玨勾了勾唇,輕聲道:“真的天亮了。”

    沈卻怔怔地偏過頭,望見魚肚白的光從窗欞間灑進來,而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也終於停了。她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將自己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的魂兒抓了回來。她轉過頭,瞪著戚玨,怒道:“先生,你戲弄我!”

    沈卻在戚玨的懷裏眯了一刻鍾就起了,雖然戚玨告訴她可以多睡一會兒,可今天府上還有客人,這個客人還是蕭如箏,沈卻可不敢大意了。

    “姑娘,沈寧來了!”沈卻剛剛梳洗完,紅泥就過來稟道。

    沈卻愣了一下,這個五妹怎麽過來了?她幾乎兩年沒有踏過沈家的門,沈家的事情一概不想知道。就好像自己並不是沈家女兒一樣。

    沈寧已經七歲了,臉上仍有兩團肉墜著,明明是可愛的長相,偏偏總是喜歡冷著一張臉。

    沈卻趕去客廳的時候,就看見沈寧不耐煩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你能不能回家去看看母親?”沈寧豎著眉,對沈卻說。

    這是時隔兩年,沈寧對沈卻說得第一句話。

    “她讓你過來的?還是你自己的主意?”沈卻有些詫異,她估摸何氏不願意見到她就像她不願意見到何氏一樣。

    沈寧氣鼓鼓地說:“哼,母親病了,總是喊你和哥哥的名字。我又找不到哥哥,隻好來找你了。”

    沈卻一陣恍惚。

    何氏的病,沈卻是知道的。

    兩年前,沈休和殷奪闖了禍。戚玨給他們兩個出主意去當兵。可是都是家裏嬌生慣養祖宗一樣供著的少爺,誰能同意?所以當初戚玨讓他們兩個回家說通父母,可他們兩個知道家裏人都不會同意,直接留了一封信來了個不辭而別。

    大戚征兵的年紀是十四歲,而當時他們兩個人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三歲,所以戚玨重新給他們兩個安排了個身份。所以任憑沈家和殷家怎麽找,兩年來都沒有尋到他們兩個人的下落。

    殷夫人還有殷爭勸慰,尚且好一些。可是何氏卻受不住,她覺得天都塌了,直接來了個一病不起。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沈寧見沈卻一直沉默著,又些沉不住氣了。

    沈卻就低頭看了沈寧一眼,沈寧的身上穿著大紅色的衣裙,將她白皙的漂亮臉蛋照得嬌嫩明豔。可是她的裙角和鞋子都已經濕了,還沾染了些泥土。

    下了一夜的暴雨,現在外頭的路一定十分泥濘難走。縱使沈寧坐在馬車上,或是讓蘇媽媽抱著背著,也難免弄髒了鞋襪。

    沈卻又抬頭看了一眼在一旁垂首立著的蘇媽媽。蘇媽媽眉間的皺紋又加深了許多,整個人瞧著也沒有兩年前精神了。恍惚間,沈卻就想起第一次回沈家的時候正是蘇媽媽接待了她。她還記得那一日刺眼的光,回廊間的花香,還有蘇媽媽打量的眼。還有……

    姐妹的刁難,空等的失落。

    沈卻回頭對綠蟻說:“去給五姑娘準備雙幹淨的鞋襪。”

    她轉過身,蹲下來與沈寧平視,道:“如果我回去看望你母親,你母親的病恐怕就要更重了。”

    “什麽叫‘你母親’?那是咱們的母親!”沈寧瞪著沈卻。

    沈卻拍了拍沈寧的頭,說:“吃了東西,換雙幹淨的鞋襪,就回吧。”

    “你!”沈寧伸出手指著沈卻,已是氣急。

    沈卻淡淡開口:“想在這兒玩一會兒也成,不過我還有事不能陪你了。我讓囡雪陪你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