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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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儀吃過東西以後,就趴在桌子上一聲不吭暗自賭氣。

    顧翦站在角落,靜靜望著她。

    銀儀偏過頭,望著顧翦,問道:“顧翦,你是怕我摔東西,所以把所有的瓷器都換掉了嗎?”

    她晃了晃桌子上的木杯,嗤笑了一聲,說:“連杯子都換成了木頭的!”

    “你上次摔花瓶的似乎不小心劃傷了手。”顧翦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說道。

    銀儀一滯,怒道:“難道我上次吃飯噎著了,這次吃飯也要噎著嗎?難道我上次走到門口跌倒了,這次走到門口也會跌倒嗎?”

    銀儀將木杯扔到地上,木杯聲音沉悶地滾了兩圈滾到了角落裏。

    “顧翦!”銀儀站起來,朝著顧翦走過去。

    顧翦恭敬地說:“公主有事請吩咐。”

    “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銀儀說,“難道你要關我一輩子嗎?”

    顧翦無言,隻是默默看著銀儀。

    銀儀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眼看向顧翦。她的眼圈紅紅的,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顧翦一下子慌了。

    銀儀哽咽著說:“我知道啊,我知道我父皇嫌棄我沒個姑娘家的樣子。母後嫌棄我總是闖禍。哥哥也總是嫌我吵嫌我煩。現在連你也開始嫌棄總是給你帶來麻煩了是不是?”

    “我……我沒有……”顧翦望著這個樣子的銀儀根本做不出其他反應,隻剩慌亂。

    銀儀腦海中瞬間浮現了沈卻對著戚玨撒嬌的模樣。銀儀有樣學樣,她吸了吸鼻子,拉著顧翦的一根手指頭,一下一下地搖著。

    她仰著臉,用還蓄滿淚水的眸子望著顧翦,用一種討好的聲音說:“顧翦,這世上隻有你對我最好了,隻有你不會嫌棄我這兒,嫌棄的那兒。我隻是想去見一見母後,我就去跟母後說幾句話就好。好不好嘛,你跟我一起去,等我和母後說完話了,我再跟你一起回來好不好嘛?”

    顧翦有些艱難的點了頭。他甚至別開眼,不敢去看這個樣子的銀儀。這個樣子的銀儀讓他又陌生,又熟悉。

    顧翦的身份很特殊,可以隨意出入烏和皇宮,或者說他可以隨意出入烏和任何地方,就算他沒有任何官職在身。

    他是烏和第一將軍顧司翰顧將軍的義子。

    顧將軍手握烏和大部分兵權,無論是在民間還是朝中都很有身份。然而顧將軍一直獨居生活,沒有妻妾子嗣,隻有顧翦一個義子。顧翦是他有一次征戰沙城時,在某個小村子的死人堆裏抱回來的孩子,從此收為義子養在了身邊。

    位高權重的第一大將軍沒有子嗣,隻有一個義子。那麽顧翦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朝中、民間,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這位顧將軍的義子如何大展宏圖、意氣風發。又有多少人苦巴巴等著巴結他。

    可是,顧翦卻在八歲那一年被顧司翰送到了宮中,成為了烏和小公主銀儀公主的侍衛。

    當年這一件事可謂是震驚了整個烏和。

    人們的八卦之心被激起,可眾說紛紜,也沒個頭緒。最後黎民百姓隻能說義子終究是義子,不過是從鄉野間的死人堆裏抱出來的孩子。顧司翰顧大將軍根本沒把他真正當成自己的兒子。

    顧司翰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蕭瀟的兄長。

    當初烏豈為了將蕭瀟納入後宮,又打算封她為後,隻能給她重新安排一個身份。安排的身份就是顧司翰的妹妹。在烏和,蕭瀟早就改名顧蕭,如今也要被稱一聲顧皇後。

    銀儀三歲的時候見到了顧翦,當時她的母後拉著她的手,告訴她這個人是她以後的護衛,是可以除了母後最信任的人。

    那個時候的銀儀天真爛漫,甜甜地說:“顧翦哥哥好,我叫烏銀儀,你叫我銀儀就好啦!”

    八歲的顧翦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有些動作生澀地扯了扯嘴角。他原本想要朝著以後的小主子友好的笑一笑,可是他從來都沒有笑過。所以他當時的樣子實在是不怎麽好看,甚至有些滑稽和古怪。

    銀儀捂著肚子笑起來,他一邊拉著顧翦往後花園跑,一邊說:“顧翦哥哥,以後咱們一起玩!”

    若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情,銀儀會一直對顧翦笑著吧。

    銀儀覺得她的母後派顧翦看著她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明明在這個世上,最依著銀儀的就是顧翦。

    “母後,我想回大戚。”

    顧翦帶著銀儀入了坤德殿以後,這是銀儀對蕭瀟說的第一句話。

    蕭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顧翦一眼,顧翦低著頭,靜靜站在銀儀身後。

    “銀儀,你是烏和人!”蕭瀟沉聲說。

    銀儀不甘心地頂嘴:“可是母後你是大戚人啊!哥哥也是大戚人!”

    “你……”蕭瀟看了顧翦一眼,顧翦急忙去將門關上。

    銀儀用眼角看了一眼臉色不愉的蕭瀟,說:“母後,反正則坤德殿也沒有外人嘛。我到了外頭也不會亂說的。”

    “銀儀!你究竟什麽時候能長大!”蕭瀟長歎了一聲。

    銀儀的氣勢瞬間萎了下去,她走過去,撒嬌似地握住蕭瀟的手,說道:“母後,無論如何我得回去跟哥哥道歉。”

    蕭瀟的臉上有一絲異樣,她有些疑惑地看著銀儀,問:“道歉?”

    “嗯,”銀儀點了點頭,“當初我急匆匆趕回烏和,對哥哥發了脾氣。而且母後你也知道哥哥現在是大戚的太子,我是……是太子妃,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走了。還不知道那個戚王要怎麽責罰哥哥呢!說不定會借著這個機會廢了哥哥的太子之位!銀儀不能連累哥哥啊!”

    蕭瀟緊緊皺著眉,過了好半天,才說:“戚……戚王對你哥哥很不好嗎?”

    銀儀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她轉過有些求助似地看向顧翦,顧翦輕輕對她搖了搖頭。

    “母後,對不起……銀儀以後再也不會再您麵前提起戚王了,也不會再提起哥哥了。”銀儀低著頭,像個認錯的小姑娘。

    宮殿的門被推開,烏豈冷冷地站在宮殿門外。

    坤德殿裏的三個人同時驚住了。

    “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上朝嗎?”蕭瀟的臉色有些發白。

    烏豈走進來,他沒有看蕭瀟,而是直接走到銀儀的麵前,沉聲問道:“銀儀,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我……”銀儀畏懼地向後退去。

    若不是顧翦在她身後虛扶了她一把,銀儀踉踉蹌蹌的指不定要跌倒。

    烏豈自嘲似的笑了笑,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蕭瀟,說:“怪不得你一直忘不了那個男人,原來你跟他還有一個兒子。”

    烏豈側首看了驚懼的銀儀一眼,笑道:“原來連銀儀都知道。是不是除了我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父皇息怒……”銀儀顫聲走過來,她自小就很懼怕烏豈。

    事實上,在烏和國,烏豈從政向來以殘暴出名。他所有的柔情也隻是給了蕭瀟一個人,就連對著銀儀都沒有過好臉色。

    暴怒之中的烏豈怒吼:“別叫我父皇!誰知道你是哪個男人的野.種!”

    銀儀一驚,眼裏立刻蓄滿了淚。

    蕭瀟猛地站起來,她拉著銀儀的胳膊,拽著她的身子就往烏豈身前推。蕭瀟怒吼:“是啊!她的確是個野.種!被強.暴生下來的孩子當然是野.種!有種你殺了她啊!”

    “母後?”銀儀震驚地望著蕭瀟,她一點點滑到,跌坐在地。眼淚一顆一顆,從她的眼眶滾落出來。

    怪不得。

    怪不得整個烏和都知道她的母後寵冠六宮,然而她的母後卻從來沒給過她父皇好臉色。

    怪不得。

    怪不得年幼時,她的母後看著她的目光總是複雜得讓她困惑。

    “銀儀!”顧翦有些慌亂地走到銀儀身邊,將她扶起來。顧翦發現銀儀整個人身子都是軟的,她的目光空空的,看著就讓顧翦心疼。這一刻,顧翦十分後悔,他就不該帶銀儀進宮。他真想堵住銀儀的耳朵,真想抽離她的記憶,真想她什麽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瘋了!”烏豈大力抓著蕭瀟的小臂。

    蕭瀟瞬間清醒,她別開臉,沉聲說:“顧翦,帶銀儀離開!”

    “是。”顧翦沉聲應下,他急忙抱起銀儀,大步跨出去坤德殿。

    身後的坤德殿裏不斷傳出來爭吵和摔東西的聲音。

    “你的兒子如今是大戚的太子?”烏豈目光漸沉,幾乎快要蹦出火光。

    蕭瀟緊緊抿著唇,腰身挺得筆直。

    “很好!”烏豈深深看了蕭瀟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烏豈!”蕭瀟追了上去。

    烏豈停下腳步,但是並沒有回身。

    “我求你,不要動她。”蕭瀟幾乎絕望一般地跪下,她永遠明亮的漆黑眸子裏一片頹敗之色。

    烏豈轉過身,他大笑起來。等他笑夠了,嘲諷地說:“這輩子你一共跪下求過我兩次,一次是為了那個男人,一次是為了和那個男人的兒子。”

    烏豈幾乎暴怒一般地抓住蕭瀟的衣領,大喊:“這二十年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麽?!”

    蕭瀟緩緩閉上眼睛,淚水從她的眼角落下,沿著臉頰一直滾進她的鎖骨,然後一點點流到心口,似被心口慢慢灼燒殆盡。

    “你放過我,放我死了吧。”蕭瀟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才說出來。

    這一刻,絕望的是兩個人。

    相互折磨了二十年的兩個人終於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