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鍾霖在辦公室裏又坐了三分鍾，緊繃著的神經才稍微放鬆。

    她沒有理會掌心尚未消退的冷汗，開始收拾剛才用來複習的課本，借以掩飾。經過這場短暫的“會麵”，她再一次認識到，在麵對鍾長健的時候，重生帶來的“預知”並沒有讓她遊刃有餘，相反，因為提前預知了鍾長健的冷血她反而比當年十五歲的鍾霖更加的謹慎，生怕一著不慎就墜入深淵。

    畢竟她離成年還有三年，這三年時間裏，她就是說破天也沒辦法改變鍾長健是她監護人的事實。

    除非，鍾長健出什麽意外。

    這個意外還不能是死亡，不然她多半會迎來另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監護人親戚，最好是像她當年一樣，意識清醒隻是喪失行為能力。

    鍾霖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就不受控製的設計好了鍾長健的下場——對她最有利的那個。隻不過在這個想法成型的瞬間，鍾霖就試圖把它們從腦子裏扔了出去。她想做人，不想變成和鍾長健一樣的冷血怪物。

    不過腦子裏冒出來的念頭不是隨手可以清理的垃圾。鍾霖自己也沒辦法控製它們的生長。其實話說回來，就算她真的喪病到給鍾長健設計這種下場，也需要有實現目的的執行力才行。這種執行力，對於現在還在上高中的她來說根本辦不到。

    想到這裏，鍾霖在心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她身體裏果然流著那個人的血，表麵上裝得再乖，骨子裏也缺少遵紀守法的基因——隻要想到鍾長健出意外，除了那點害怕自己變成怪物的恐懼之外，更多的是報複成功的爽快。

    “溫嵐姐姐，讓你久等了。”重新套上乖乖女麵具的鍾霖推開辦公室門，朝守在外間的秘書露出小女孩的甜笑，“昨天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噢。我爸爸沒有遷怒你吧？”她說著，將一小袋包裝精致的巧克力裂紋曲奇放在溫嵐的辦公桌上。不等溫嵐拒絕，她又說：“我可不是在賄賂你，爸爸說我給你增加工作量了，這是作為我的賠禮，不可以拒絕哦。”

    鍾霖說話的時候笑得很甜，麵對天真知禮的小女孩，溫嵐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難得的多說了兩句：“今天下午三點董事長才開完一個電話會議，沒睡幾個小時就又跟你通話，你也要理解他。”

    鍾霖一麵乖巧的表示受教，一麵想鍾長健的辦公室隔音效果還真不是一般好，估計就是趴在門上也未必能聽見裏麵的動靜，所以溫嵐永遠不會知道裏麵發生過怎樣的對話。

    溫嵐領著她坐專用電梯到大堂，這時候恰逢下班時段，不遠處的員工電梯裏也正巧出來了一撥人。鍾霖有心找“熟人”難免多盯了幾眼。沒想到其他的熟人沒見到，卻意外的看到了言曦和。

    他脖子上掛著臨時工牌，他沒去頂華實習之後居然跑她家公司來了？沒想到，她這隻小蝴蝶隨意扇了扇翅膀，還真就改變了一個人的人生軌跡。

    言曦和顯然也看到了她——從總裁專用電梯出來的一共就兩個人，想讓人不注意都難。比起鍾霖對他知根知底，他對鍾霖一無所知。不過很快就有人幫他補上了缺失的信息。

    “看到沒？那個女孩就是大老板的女兒。”負責帶他的正式員工碰了碰言曦和的胳膊，“你運氣不錯啊，第一天來上班就看到了，她挺少來公司的哦。”

    “真的誒，我來了幾年加今天就見過三次，越長越好看了，而且聽說是個學霸，還有這麽有錢的老爹，人比人氣死人誒！”旁邊的人毫不掩飾滿心的羨慕。“嘿嘿嘿，要是娶了她，少奮鬥幾十年啊，可惜我結婚了。”

    “說得好像你不結婚就有機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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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們是沒希望了，小言你還有機會哦！”那兩人拍拍言曦和的肩膀，隨口調笑。

    “你們這麽說一個未成年不太好吧。”言曦和聽著有點尷尬，忍不住打斷他們沒營養的調侃。卻忍不住跟其他人一樣目光追隨著鍾霖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門口。

    當然，他還沒有饑渴到對十幾歲的未成年少女有什麽遐想。隻是想想兩人的初遇，覺得世界還真小。難怪她說父親工作忙完全無視她，言行間又有點頤指氣使的味道，原來是大老板的女兒。

    言曦和回憶起鍾霖勸他不要去頂華時毒舌，忍不住微笑。其實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小姑娘嘛，還挺可愛的，希望那天她把他的勸告聽進去了，不要真的玩叛逆放棄學業。操心的媽係男孩如是想。

    有溫嵐在旁邊，鍾霖不想節外生枝，看到了言曦和也裝作沒看見。雖然挽救了他被頂華坑害的命運，但是據她所知，言曦和的事業運可能被衰神關照過，即使業務水平不錯，但在成為她下屬之前，言曦和一直沒有被委以重任。好不容易靠她青眼翻了身，她又出了車禍。像言曦和這種明顯是她一手提拔的人，估計爹在她車禍後都得清理出去。

    不過，關於言曦和的回憶也到此為止了。她目前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去關照這位“曾經的得力下屬”。

    在回家的路上。鍾霖靠著椅背假寐，腦子裏卻在飛快的推測在她棄考的刺激下，鍾長健回國以後會怎麽對付她。

    幾乎沒有人知道，鍾氏集團的董事長，文質彬彬的企業家鍾長健，私底下卻有非常隱蔽的暴力傾向。鍾霖還小的時候，鍾長健控製情緒的能力似乎遠不如現在，起碼在她的記憶裏，有好幾次都被暴怒中的鍾長健掐著脖子摁在牆上。那時候呼吸像是快要停水時候的水龍頭，即使開到最大，也隻有細的像棉線的一條水流，隨時都要徹底阻斷。

    大概是當時年紀太小，鍾霖隻記得那種瀕臨窒息的絕望，至於鍾長健為什麽沒真正掐死她她已經完全沒了記憶。

    再有記憶的時候，她已經到了讀小學的年紀。那時候她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怎樣順著鍾長健的心意做事。這種乖巧讓她免除了不少暴打，也讓鍾長健對她越來越滿意。隻是這種曲意順從的生活像被人摁在水底，肺裏的氧氣隨著時間減少，窒息感越來越強……

    “嗡嗡嗡——”手機忽然震了起來。鍾霖被小小的嚇了一跳，睜眼看去，是個她沒有存過的號碼。鍾霖想也沒想，直接當成騷擾電話掛斷了。

    然而沒過兩分鍾那個電話又撥過來了。還大有不接電話就打到你接的架勢。鍾霖想了想，摁下了接聽鍵。“鍾霖你幹嘛呢，掛我電話？”薛越不滿的聲音從那頭飆來。鍾霖趕緊把手機挪遠了些。

    “沒存你號，我以為是騷擾電話。”鍾霖說。

    “……你也太過分了啊，咱倆好歹同桌一學期了吧！算了算了，你現在記著也不晚。趕緊的啊，一會掛電話就把我號碼存上！”

    “你打電話就是要我記你號碼？”鍾霖反問。

    “我哪那麽無聊？”薛越說，“就是在學校忘了問你你今晚在哪住，明天才好叫人過去接你。”

    鍾霖報了地址，兩人很快結束了通話。很奇怪的，剛才她還沉浸在回憶裏透不過氣來，薛越的一通電話卻讓她瞬間恢複了正常呼吸。

    鍾霖忽然覺得給薛越補課這個決定恐怕比她預料的還要正確。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好困，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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