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暖氣明明很足，薛越卻覺得背後在嗖嗖冒涼風。如果說出去的話也有撤回選項，他現在一定在狂點撤回按鈕。

    鍾霖按著作業本的手頓了兩秒，麵無表情的上下打量了薛越一番：“酒沒醒就去洗洗冷水臉。可以的話，把你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也順便洗了。”她說著，放開了薛越的練習本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鍾霖感覺到了久違的怒意——一種想把薛越吊起來抽一頓的衝動。但很快，理智就化解這種非理性的情緒。她隻是來給薛越補文化課程，沒有糾正他腦殘言行的義務。至於在他家人麵前維護他？那是她利用他的補償。

    薛越沒有錯過她陰沉了一瞬的臉色，終於搞明白了一件事，鍾霖是不是傾心於他尚有推敲的餘地，但是他剛才惹惱了鍾霖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我剛才說什麽了？我酒量不好，大概有點醉……”薛越語無倫次的說，“你說的對，我去洗把臉。”說完就夾起尾巴落荒而逃。

    在他離開書房的那一刻，鍾霖幾不可聞的輕輕歎了口氣。要是沒有意外的重生，她和薛越，大概就像非洲大陸跟北極冰山，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麽交集。

    她不知道薛越重生前活到多少歲，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死的時候年齡應該不會太大。但是也難說——如果說，她是那種一旦認定目標就心無旁騖的全力以赴的人，薛越就是“目標”這個詞隻存在於口號裏的人。——反正沒腦子的人即使活到七老八十也還能保持“天真無邪”。

    “太陽高高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麽背著炸/藥/包~~”薛越這個智障大概把手機鈴聲的音量調到了最大，陡然響起惡搞兒歌驚了鍾霖一跳。她順著聲音往薛越手機瞄了一眼，來電人姓名有點特別：jio皮。

    隻是一個亂七八糟的綽號，鍾霖卻立馬想起在台球室見過的他的那幫狐朋狗友。毫無道理的，她就覺得這個綽號和那些幫人的氣質十分契合。

    很快，洗完臉和腦子暫時恢複正常了的薛越就證實了這一點。“什麽！打起來了？！”薛越一驚一乍，聲音一點不比剛才掐掉的鈴聲平和。電話那邊的“jio皮”不知道在長篇大論的解釋什麽，薛越很快就沒了耐性衝著電話那頭嚷嚷：“行行行，你別解釋了我就過去！”

    “去哪？”鍾霖冷淡的聲音響起，剛剛掛掉電話的薛越才想起來他還在補習。

    “台球室，他們打起來了，我得趕緊過去，大過年的別出什麽事。”薛越一邊急匆匆的跟鍾霖解釋，一邊打電話叫車。不是叫他的專用司機小康，而是打了出租車公司的電話。

    “所以你現在是要去參與鬥毆，而且怕被你爸發現不敢叫康哥接你。”在他叫完車，放下手機的同時，鍾霖開口了。“即使是校外聚眾鬥毆，學校知道了也要給記過處分。我記得你期末考試好像剛領完一個還沒來得及撤銷。”

    “……”薛越張著嘴，成了個啞炮。

    “他們打架是因你而起？”鍾霖問他。

    “不是。”薛越老實回答。

    “那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打110報警，而不是跑過去添亂。”

    “什麽叫添亂？他們都是我哥們……哎，你不懂！”薛越罕見的拒絕繼續解釋，抓起外套後忽然覺得還欠鍾霖一個交代，停下來問她，“一會我給你叫個車還是你喊李叔來接？”

    卻見鍾霖拿出了手機：“你不想報警我可以幫忙，桌球室的地址我剛好還記得。”

    “別別別！”薛越一激動居然撲過去搶走了手機，眼見鍾霖的臉色發黑，他趕緊解釋：“對不起啊。我不是……哎，總之你不能報警，要是警察來了把人抓進去他們家裏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得出錢撈人。他們爸媽都是普通工人，家裏沒什麽錢，這大過年的……”他嘴裏道著歉，卻一點沒有歸還手機的意思。

    “大過年的”，“人都死了”，“都不容易”，“來都來了”可以並稱四大中式寬容。鍾霖雖然並不具備中式寬容的美德，但是這一次居然罕見的保持了沉默，沒有嘲諷薛越。據她所知，薛豐收發跡早，可以說薛越最起碼從上小學開始就沒過過窮日子，但這個隻會花天酒地的紈絝居然難得的對家境不佳的發小們保持同理心。

    鍾霖想，如果她沒有在那個破舊的鄉村平房裏躺過兩個月，她大概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薛越阻止她打電話報警的動機。她聽見過，真正缺錢的人是怎麽為了她不曾放在眼裏的百八十塊而大打出手。

    沒有充裕的物質基礎做土壤，“教養”和“體麵”根本無處生根。

    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薛越卻還在那絮絮叨叨的解釋，鍾霖朝他伸出手：“手機還我，我不報警。”在薛越還要繼續廢話之前，她又補充“但是我要跟你一起過去。”

    “為什麽？”薛越一驚，剛才被涼水壓下去的念頭頓時又有抬頭的趨勢——鍾霖非但沒有繼續嘲諷他，反而放棄了報警，甚至還要跟他一起“赴險”！如果這都不是喜歡，那麽……一定是出於“老師”這一身份的非凡的責任心！

    在鍾霖稱得上嚴厲的眼神裏，薛越終於在最後關頭掰正了差點長歪的思想。

    “為什麽？你爸知道我在給你補習，然後他前腳走，你後腳就出事，我作為你的家教脫得了責任？我還不想因為這種事影響他們的生意。”鍾霖帶著點壓抑的怒火解釋。

    薛越聽得頻頻點頭。卻完全沒有想過，就算鍾霖不管他，憑她的腦子同樣能給出圓滿的解釋，根本半點都不會危及到他爸和她爸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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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車到得很快，薛越叫完車以後隻等了十分鍾。但是對於等待的人來說，十分鍾卻是段過於漫長的時間。所以跳上車以後，薛越就跟催魂一樣的催促司機快點開，恨不得給他插倆翅膀平地起飛。

    “我盡量快。”司機很有職業操守的回答他，“不過您要去的昌德路附近現在路況可不怎麽好。而且又快到下班高峰期……”

    “拉倒吧，現在快過年了城都空了一半，還什麽下班高峰期？您可快點吧，別等我到的時候都打完了！”薛越著急起來講話也沒啥水平，聽起來不像是去勸架，倒像是火急火燎的趕過去掐架的。

    鍾霖忽然問：“你知道他們怎麽打起來的？那個，嗯，‘jio皮’在電話裏是怎麽跟你說的？”

    薛越一愣，繼而不合時宜的“噗”的笑出來，“你喊‘jio皮’的時候不要那麽字正腔圓好吧。他廢話特別多，我根本沒耐心聽，好像是因為莎姐，哦，就上次跟你打桌球的那個。”

    “我記得她，你不用特別解釋。”鍾霖說，又問他：“三角戀？”

    因女孩子而起的打架，三角戀應該是一般人的第一反應，但是這個詞從鍾霖嘴裏蹦出來薛越還是有點適應不良，總覺得她腦子裏應該不會有這麽尋常的想法。驚訝歸驚訝，薛越想了會還是很老實的回答了鍾霖的問題：“差不多，莎姐老家好像給她介紹了個對象，不過莎姐不喜歡。那人以前也來鬧過，帶了一群人，那場麵……”

    “她老家哪裏的？”鍾霖打斷薛越即將到來的誇張修辭，能糾結一幫人，看來羅莎老家不會太遠。

    薛越撓撓頭，似乎在回憶：“好像是澄縣。”

    鍾霖心頭一動，鍾長健私生子的媽媽就是澄縣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終於趕在零點前更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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