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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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蘇將墨卿帶回小院房中,把她放到榻邊,細細為她把過脈後,發現已無大礙。

    墨卿看著他,因為年幼而幹淨澄澈的眼眸倒映著他。

    扶蘇亦看著她,久久的,沉默不語。

    對視良久後,扶蘇終於放開搭在她手腕上的手。

    他什麽也沒問。

    “今日你受驚了,先歇息一會,午時我再叫你。”

    他隻是溫然一笑,給她掖好被子便走了。

    直到踏出房門,扶蘇唇邊的笑才逐漸淡了下去。他轉身走出小院,看著碧波蕩漾的小池,問道:“阿九,墨卿仍在閉關?”

    陸九無聲落在地上,想了片刻後點點頭:“蛛探回報,仍在閉關。”

    扶蘇抬手摘了一朵開得清豔的雪白花朵,看了半響,眼底幽幽。

    “退下吧。”

    午間三人在小院中用膳,墨卿睡了一覺,好像早上什麽也沒發生,依舊笑嘻嘻地和陸翎拌嘴。說著,她便想起了宋長清,見扶蘇也在,她決定幫這個姑娘說兩句好聽的話。

    “今日早間我遇到長清姐姐了。”

    “然後呢,她有沒有問什麽?”陸翎顯然是一個熱愛八卦的人,一聽有好戲聽連飯也顧不得吃了。

    墨卿慢悠悠喝了口湯,想起那個遺落的木盒,不免覺得可惜。吊足了陸翎的好奇心,她才笑眯眯說:“長清姐姐送了我一盒她做的桃花糕。”

    “你吃了?”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扶蘇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輕輕放下竹筷,“不要隨意吃旁人送的東西。”

    看他眉心微皺的模樣,墨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越來越像她老爹了,連吃東西都管。墨卿語重心長道:“宋姑娘是個很好的姑娘,她隻送了我一份桃花糕,很好吃,還加了一點消食的草藥。其餘的她什麽也沒有問。”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宋長清並沒有想討好墨卿來接近扶蘇,她隻是很單純的喜歡小孩子,所以送了她桃花糕。

    吃完午飯後,陸翎忍不住感慨:“宋姑娘真是溫柔至極,隻可惜看上了那種不解風情、刻板冷淡之人,當真是令人悲憤!”

    剛換好衣裳準備去藏月閣赴約的扶蘇一出房門便聽見了這句。他溫然笑了,聲音也溫和得很:“師弟如此善解風情、風流多情之人,我望塵莫及。”

    陸翎立刻閉了嘴,他才不想聽扶蘇翻他的風流史。

    “七七,可要一起去?”

    墨卿沉思,她還沒來得及同扶蘇說曲清衡那廝可能會在大會上做出的事,可若是去了,難免曲清衡會當眾幹點什麽出來。

    思索再三,她點了點頭,“好呀。”

    還是去吧,畢竟曲清衡也不會白癡到在眾多武林巨擎麵前嚷嚷她就是落月崖教主,這種事換誰也不會信的,隻會讓別人以為他腦子不太正常。

    自從武林眾人知道扶蘇君多了個女兒後,墨卿收到了各種熱情的對待。

    不過最熱情的還是女弟子們急切的追問。

    大抵都是在問:“你的娘是誰?!你的娘到底是誰?!為什麽你的娘沒有來?!”

    墨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於是她知道委婉答道:“我娘她走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沒想到,流言如風一般傳了出去!

    經過女弟子亂七八糟的揣測,故事版本變成了——

    扶蘇君七八年前與神秘女子相戀,後育有一女,誰知此女子始亂終棄,帶走女兒棄扶蘇君離開。直到最近,扶蘇君才得以和女兒重聚。因為曆經情傷,扶蘇君才不近女色,實在是令人痛心!

    聽到這個傳言後,墨卿沉默了。她朝扶蘇解釋道:“哥哥,不是我幹的!我隻是想說我娘沒了,沒想到她們想象力這麽豐富。”

    扶蘇則淡定許多,他高深莫測笑了笑:“你做的很好。”

    陸翎補充道:“師兄覺得這個版本傳出去,就沒人來煩他了。”

    “……”墨卿無言以對。

    今日來大會的人顯然比昨日要多些。墨卿眼尖注意到,除去落月崖與蒼山,剩下七大門派的掌門都來了。蒼生掌門沒來,是因為扶蘇與陸翎已到。她安安靜靜坐好,爭取努力降低存在感。正無聊時,她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右邊席位上的宋長清。注意到她的視線,宋長清微微側身,朝她彎眼一笑,笑容如皎皎明月,清雅溫柔。

    墨卿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和魏閆說話的扶蘇,不免覺得有些可惜。宋長清雖好,卻與扶蘇性子不怎麽合適,他們之間應當是沒什麽緣分了。

    不多時,周遭靜了下來。

    墨卿抬眼一看,正好看見了自三千花樹中走來的曲清衡。

    他著一身淺淡黎色,麵上是清淡溫柔的笑,眼中波光一轉,似乎能窺見江南四月時節的杏花雨,朦朦的溫柔帶著一絲透骨的寒意。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目光落到了墨卿這邊,隨後彎唇微微笑了,笑容隱著暗暗冷意。

    墨卿托腮看著他,眼睛微微眯起,像一隻散漫慵懶的貓兒,對他並不放在心上。

    “曲公子來了。”魏閆笑得十分和善,將他客客氣氣請到自己的右邊落座,恰好與扶蘇這邊相對。

    “不知教主進來可好?”

    聽了魏閆這樣問,曲清衡微微一笑,“教主仍在閉關。勞魏莊主掛心,教主一切都好。”

    武林眾人聽聞此言,便順勢說道“如此便好”“希望教主早日出關”雲雲,但其實內心都是巴不得這個教主最好走火入魔永遠別出來了。

    魏閆也不廢話,直切中心:“曲公子,江湖中人講究直爽,魏某也不客套了。想必進來曲公子也對齋月樓掌門身故一時有所耳聞,對個中流言亦有了解,還想請曲公子說一說,你是如何看的?”

    曲清衡淺淺淡淡一笑,慢慢喝了一口茶後,才不緊不慢道:“早在十日前,落月崖已將十七逐出,此人所為與落月崖並無關係。”

    墨卿的眉頭狠狠一跳。

    十日前?不正是她重活的那一日。曲清衡如此說,無非是想將所有罪責拋給十七,既能洗清落月崖,亦能除掉一個他不喜之人。至於齋月樓掌門身故真相如何,他並不關心。

    曲清衡此言一出,在座眾人表情紛紛變得微妙。能坐在這都不是等閑之輩,所以也沒人會相信十七會在十日前那麽“恰好”就被逐出了落月崖。但無論如何,落月崖既然將十七推出來頂罪,也好過公然與武林對立,能除掉墨卿身邊的惡犬,總比武林之間內亂要好。

    總之,在座之人,多半認定此事為十七所為了。不少人對曲清衡投去鄙夷或忌憚的目光,派心腹去取所需之物,然後再將心腹推出來頂罪,無論怎麽看都令人心寒。

    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閆到底還是經曆風雨的老江湖,他聽聞此言,隻是若有所思點點頭,繼續問道:“那曲公子可知十七為何要做出此事?”

    曲清衡慢慢飲了一口茶,抬首朝他溫溫和和一笑:“在下曾聽聞他與莫掌門有些嫌隙。”

    原來是有私仇。眾人心中更是鄙夷了,並十分肯定認為這個與齋月樓掌門有私仇之人必定是墨卿,十七隻是負責執行的替罪羊。

    眾人皆心知肚明,卻也不好說什麽。為了武林大局,也隻能忍忍了。

    扶蘇一直在看曲清衡,看了這麽一會後,他淺淺淡淡一笑,問:“那曲公子是認定此事為十七個人所為了?”

    “在下未曾這樣斷言,隻是前去檢驗的江湖名士皆這樣說,在下自然是相信他們的眼光。”曲清衡看著扶蘇,唇邊的笑甚至可以說得上溫柔,可他言下之意顯然是在說如果此事最後證實非十七所為,那也是你們武林正道之事,與他依舊無關。

    “冒昧問一句,貴教為何將十七逐出,是曲公子之意還是教主之意?”

    聞言,曲清衡又是溫柔笑了,他客客氣氣道:“教主仍在閉關,自然不是教主之意。至於為何將他逐出,因他貪圖我教中傳承心法未果,被長老發現後叛逃了。若是諸位看見了此人,務必要將此人拿下。”

    說罷,他還起身舉杯朝在座眾人遙遙一敬。

    這可把武林眾人惡心壞了,活像吃了蒼蠅,可這蒼蠅還非吃不可。

    “原來如此。”扶蘇溫和笑笑,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不比扶蘇的好忍力,有人當機就忍不住了,拍桌而起直直指著曲清衡痛罵出聲:“你這虛偽小人!分明便是墨卿授意而為,如今還裝什麽客套,當真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嗎?任你小小一教玩弄於鼓掌之間!”

    墨卿的表情崩碎了一瞬間,她淡淡看了一眼這位激動的老兄,果然又是昨日言之鑿鑿說齋月樓一事肯定是落月崖所為的兄弟。她真不懂,他這是真的在打抱不平呢,還是擔心落月崖和武林正道間不會發生點什麽呢?

    他如此一說,六大門派掌門的表情不約而同黑了一黑,齊齊伸手揉了揉額角。不少義憤填膺的小派掌門也加入了聲討。眼見言辭有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難聽的趨勢,扶蘇看了一眼表情慢慢變得不那麽好看的曲清衡,終於開了口:“諸位且停一停。”

    義憤填膺的一群人當即閉了嘴,卻還是很憤憤地瞪著曲清衡。

    扶蘇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曲清衡,隨後才不緊不慢道:“鶴歸公子前幾日已到齋月樓查看,如今已到藏月山莊,且稍等片刻,聽聽鶴歸公子如何說。”

    扶蘇一麵說,一麵看著在場眾人的反應。直到看見那位帶頭叫罵的老兄,也就是歸元派掌門林瞿時,他眼底幽幽,麵上不動聲色。

    不過片刻,便有侍者將鶴歸公子請了過來。

    說來也奇,這位鶴歸公子乃當世鬼醫似錦真人的唯一親傳弟子。傳聞鬼醫能令白骨生肉,醫術超絕。隻是脾氣十分古怪,常常行蹤不定,醫人的報酬亦是千奇百怪。而他的徒弟鶴歸公子卻是江湖中公認的好性子,雖說他也常年雲遊在外,但隻要有求上門,他必定親力親為。所以他年紀輕輕,便已是江湖第一神醫。隻要他說這個人是被刀砍了三十三下,那麽這個人絕對不會被砍了三十二下。

    墨卿抬首望去,隻覺得眼前一亮。

    就像一幅無色山水畫卷,他便是那提亮一筆,他在此處,美就在此處。是一種隱於淡泊,溫潤平淡之美,如三月微雨,無聲無息駐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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