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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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利小哥哥是怎麽想到要去弄傷舞姬的呢?

    “老主人容稟:是主母曾與小大郎君訴苦張氏之事,小郎君就記了下來。這回梁公子送美人之時,小郎君正在席上,幾案上剛好有一把切肉的匕首。小郎君將匕首擲出,正中美人左眼,將旁邊的梁公子都嚇了一跳。”

    “逆子!逆子!”曹嵩氣得臉都變形了,指著吉利罵,“這是一介舞姬的事嗎?你要是偏一點就擊中梁公子了你知不知道?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全家都要完了!”

    丁氏的肚子還不明顯,此時伏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郎君……郎君……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吉利還小啊……他要六月裏才滿兩周歲……他懂什麽呀?”這個時候歲數一定要往小裏說。

    “你怎麽教的孩子?!”曹嵩怒氣更甚,“你跟他說什麽了?嗯?我是沒給你正妻的尊重了?還是克扣正院的財帛了?麵上裝得賢惠,背後盡拿善妒的一套教大郎!”

    丁氏第一次被丈夫當眾責罵,羞愧地將臉埋在雙手間,不敢抬頭,隻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吉利腫著半張臉,說不出話,在乳母李氏的懷裏掙紮,想要去安慰母親。李氏死死抱住他不鬆手。

    阿生癱著臉看這對父母鬧騰,她還沉浸在跳車沒跳成功的沮喪中。

    剛剛,隻要是咬死了舞姬沒有人權,道歉態度別那麽低聲下氣,再表現出被梁胤折辱的羞憤,不就很能引起輿論同情了嗎?一方是嫡長子,一方隻是個物件(原諒她這麽說,利益需要),在當前社會背景下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也不需要完全和梁家翻臉,表現出對自家孩子的維護就成了。

    然而親爹,賣兒式跪舔啊。

    完美詮釋了什麽叫“錯失良機”。

    要是當時我也在宴會上就好了,多少能做點什麽。阿生估計爺爺也是這麽懊悔的,因為曹騰已經半天沒說話了。

    曹嵩繼續罵丁氏:“我們是背靠梁氏起家的。得罪了大將軍,還如何在朝廷上立足?這麽重要的事你都沒記住?吉利不懂事,你又作什麽帶他到宴席上來?就為了跟別家夫人炫耀你有兒子?”

    丁氏嘴拙,說不出辯解的話,隻得抱住曹嵩的大腿哭。曹嵩掙了幾下沒掙脫,作勢要踢。

    阿生不得不開口:“父親不要打母親,母親腹中還有小弟。”

    曹嵩一僵,站在原地喘粗氣,大腿繼續讓丁氏抱得死緊。

    阿生拉扯看上去有些疲憊的祖父的袖子。事情已經發生了,機會已經錯失了,重要的是接下來怎麽辦。

    曹騰緩緩掃視屋中的眾人,目光仿佛一頭蒼老而陰鷙的狼。“阿青去請兒醫,大張旗鼓地去,就說阿嵩的嫡長子受了驚嚇,昏迷不醒,似有夭亡之相。”

    阿生眼睛一亮,妙啊,不愧是祖父,沒有文章的地方都能做出文章來。父親表麵上再跪舔,嫡長子差點夭折,那在外人看來這個仇也是結下了。這不就是個慢慢疏遠的借口嗎?吉利真病重假病重不是關鍵,關鍵是這病重的消息一定要鬧大,鬧得京城人盡皆知才好。

    可惜滿屋子裏領會到曹騰意圖的隻有阿生一個。

    曹嵩和丁氏都驚呆了。

    生氣的忘記了生氣,哭鼻子的忘記了哭鼻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大約過了半分鍾,丁氏才“哇”的一聲:“阿翁……阿翁是要拿吉利的性命給梁家賠罪嗎?那可是郎君的嫡長子啊!”

    曹騰頭疼地揉揉額角:“讓孩子避避風頭罷了,你別多想,養胎才是正經。阿嵩跟我進來,我有話同你說。”他帶著養子往後麵密室走,進門前又交代青伯:“算時間英娥該從宮裏回來了,你親自去門口迎接,第一時間將今天的事告訴她,她知道該怎麽做。”

    英娥是祖母吳氏的名字,今天進宮探望生病的梁皇後去了。要不是祖母不在……打住,不能再想了,再後悔也沒用,而且祖父的補救已經非常好了。

    屋裏就剩下了丁氏和雙胞胎,並幾個貼身的仆人。最應該出來主持局麵的丁氏還趴地上呢,吉利在乳母懷裏掙紮著叫“母親”。

    阿生麵癱臉,拿肉嘟嘟的小手指母親貼身的婢女:“你們扶母親去榻上坐,如果情況有不好,就請醫,不要耽擱。”

    又跟繒氏說:“你回我的臥室找阿文。就說端一盆幹淨的涼開水來,一定要是煮開過的;還有最細的那種麻布,煮開後在太陽底下暴曬過的那種。”哥哥的臉傷需要冷敷消毒,好在是冬季,水放涼比較快,就是消炎藥不好找。

    有了事情幹,婢女們明顯變得鎮定了。同樣懷孕的殷氏原本呆在角落裏不敢說話,這個時候也出來寬慰主母。

    吉利也不喊母親了,因為如意挪過來抱他。“母親沒事了,阿兄,母親沒事了。”

    “哦。”吉利失落臉,“如意,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阿生笑了笑,小哥哥太可愛她差點“吧唧”一口親上去。“阿兄就算做錯事了,也是最好的阿兄。”她壓低聲音,湊到吉利耳朵邊,“阿兄手勁真大,準頭也好——”

    吉利被妹妹誇到臉紅:“那是!”

    “——但是隨便傷人是不對的。”

    “哦。”再次失落。

    阿生裝成大人樣,摸哥哥的頭頂:“吉利乖乖。”吉利立馬不樂意了,他才是大的那個,反手拍阿生的腦門:“如意乖乖。”

    在爺爺和阿生的共同努力下,終於控製住了場麵。冷敷到位、兒醫到位,父親從密室出來後臉色明顯好看不少,隻是像壓了什麽心事。祖母回來了,府上開始戒嚴,伴隨著吉利病重的消息不停擴散,甚至連曹嵩的小妾和大部分下仆都被瞞了過去。

    因為吉利被關在了祖父的院子裏,阿生就接替哥哥承擔起了在母親膝下盡孝的職責。丁氏每日都要拉著她問上百八十遍“你今日見到你阿兄了麽”或者“你阿兄真的沒事對麽”。丁氏孕期憂鬱,動不動就腦補無情的男人們頭腦一熱來個假戲真做,弄死了她的寶貝長子。

    相處久了,阿生也沒了脾氣。丁氏再不好,至少母愛是真切的。且天大地大,孕婦最大,順著她點總是沒錯的。丁氏憂思過度,會對胎兒不好。

    “天暖了,驚蟄了,母親去院子裏走走吧。”

    丁氏跪坐在坐具上插花。這時候中國的插花藝術還處於萌芽階段,丁氏卻是這方麵的行家,她擅長用最普通的野花插出各種好看的盆景。現在她手上的就是一小盆黃色的野花,中間夾著好幾支迎春,整體用黃色拚成立體的小老虎的形狀,惟妙惟肖,充滿童趣。

    她將插好的老虎盆栽給阿生看。“好看嗎?你覺得你阿兄會喜歡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嗯。”阿生拚命點頭,“隨心所欲,是大家之作。”

    丁氏和婢女們紛紛捂嘴笑。“你這孩子嘴甜起來沒個譜。隻是插個花罷了,放不了十天就謝了。”丁氏自從被阿生誇獎了插花技藝後,便與她親近不少。父母也是需要樹立自信心的,尤其是丁氏這樣的父母。

    阿生拉拉丁氏的袖子:“母親與我一同去院子裏采花吧。”

    丁氏摸著肚子犯愁:“我身子重了,怕不好走動。你讓乳母帶你去玩,順便幫我采些桃枝回來罷。”

    阿生心說,就是身子重了才要適當運動,這樣有利生產。但這話從她一個小孩子嘴裏說出來不能讓人信服啊。好在丁氏身邊也是靠譜的人的。一個板著臉的青年女子沉聲說:“夫人雖然此前受了驚嚇,但立春後也漸漸坐穩了胎,正是可以走動的時候。若是怕早產,七個月後再修養也不遲。”

    丁氏這才在婢女們的攙扶了站起身,拉著阿生的小手往外走。

    阿生好奇地打量剛剛說話的女子:“這人懂醫術?”

    “莫不是又想從母親這裏挖人?前不久才將阿香給了你。”

    阿生連忙否認:“母親才是正需要用到醫術的時候。”

    丁氏就誇她純孝。“這個是丁針,算起來是丁家庶支遠房。她母親就是懂巫醫的,服侍你外祖母生下了我們兄妹五個;丁針自己守寡後孤身無依,就跟我嫁來了曹家。”

    作為陪嫁,說明是地位很低的庶支了,與奴婢也沒有多少差別。

    阿生留了個印象就沒再多問。她的人手已經足夠多了。繒氏帶著顏文,以及剛剛改名洛遲的阿香,將阿生的身邊守得嚴嚴實實。“洛”,是阿遲自己選擇的姓氏,她是孤兒,最美的記憶就是初來洛陽時見到的洛水。

    若是阿生想要做些簡單的道具,祖父給她找來的匠艾就足夠好用。匠艾是個一臉苦相的大漢,有著與外表不符的靈活頭腦,骨子裏相當驕傲,駁斥了阿生的方案好幾次,但最終是幫她把新式石磨與篩子都做了出來,現在正在鑽研織布機。匠艾該是個有文化的,雖然他拒不承認自己識字,但從思維方式和知識麵上看應該有非常良好的師承。

    匠艾的妻子白天在阿生屋裏做縫補的工作,根據情商最高的洛遲說“是個老實人,比她丈夫單純得多”。

    與高深莫測的匠艾相比,一同被曹騰找來的趙狗就是個最樸實的農民,有著封建時代底層百姓所有的毛病:迷信、畏縮、重男輕女、經驗主義,優點是聽話和勤勞,對種植業有著極深的感情。阿生讓他試種的種子他全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

    趙狗因為饑荒破產的時候,將妻子和女兒全賣了。大兒子死於徭役,二兒子為了給生病的弟弟妹妹省吃的活活餓死了,就剩下一個七歲的小兒子趙小狗,跟著趙狗來到曹家。

    趙小狗和繒氏的兒子田小牛、田小馬,都是阿生將來書童的預備役。但能不能正式成為書童,還要看造化。

    吉利被關在梅園,在封閉的環境中適應陌生的下人。他手中的人數應該與阿生差不多,隻不過構成天差地別:穩重周到的中老年婦女、人高馬大的護院、以及十五六歲上下的僮仆。吉利身邊不留花季少女,這點可以說非常嚴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腳踢開渣爹是不可能的。曹騰就這麽一個養子,別無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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