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花非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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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霧3
還沒等黎千尋的疑惑問出口,紅玉那玉似的手掌中傳出的隱隱“咯咯”聲已經將她的憤怒推到了大殿頂:“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黎千尋無視她歇斯底裏的咆哮,將靈流繼續向下探,下丹田丹鼎,妖丹還在,隻是此時靈信委頓有氣無力半死不活,隨時都可能自焚化丹,好似紅玉渾身上下有精神的就隻剩下她那張不認輸的嘴了。
黎千尋的那一碗血隻保住了她脖子以上。
他將那縷靈力散去,道:“你見過我徒弟嗎就血口噴人,我徒弟早幾百年前就死了,誰會吃飽了撐的從門裏爬出來禍害你?”
紅玉卻冷哼一聲:“你如今麵目全非我不也認出你了嗎,紅玉識人辨信何時靠過這雙眼?”
這話倒是不假,黎千尋道:“怎麽說?”
紅玉道:“你的劍呢?”
紅玉說的劍是月將,黎千尋暗歎一聲,這個紅玉,這麽多年還對月將念念不忘:“不知道,我死之後就封劍了吧。”
“你放屁!”大貝殼四周忽的旋起一陣腥風。
“你放肆!”黎千尋皺眉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靈流激蕩,將擋在麵前的那道細細碎碎的鳥羽珠簾吹得叮當作響,“紅玉,沒大沒小慣了連尊卑都不分了?”
蜷縮在大貝殼裏的紅玉頓時被一股無形的靈壓抑住,隻有脖子以上還好的大天妖上下牙齒打著架:“為什麽?明明生魂的靈息一點都嗅不到。”
“是你老的鼻子失靈了。”威懾過後,黎千尋嘲道。
靈壓散去,那仿佛扼住紅玉喉嚨的東西猛地一鬆,她剛精神起來的軀體重新癱回大貝殼內,雙手摁著貝殼側棱將自己空有精氣神卻沒什麽力氣的上半身穩住,搖搖晃晃又要開口,可還沒等肚子裏釀出的狠話出口,自己先被嗆出一口血來。
黎千尋皺了皺眉,撥開珠簾瞧著她:“再逞強就真沒命了,真以為我的血是吊命的金丹靈芝?”
紅玉趴在貝殼棱上略抬起頭,眸中赤紅,一字一句:“我的丹鼎就是被你的月將搗碎的,我最中意的靈器,一點一點劃開我的皮肉,剖開骨血,挑走了我的天丹!”
黎千尋不自覺握了下拳,目光如炬,他道:“持劍的是誰?”
紅玉忽然坐起來伸手指著黎千尋:“不是你的好徒弟嗎?她口口聲聲說她是鏡圖山的弟子,幾百年前你收徒我沒趕上,沒想到露麵就給前輩這麽大的見麵禮!”終究氣力不足,紅玉說了幾句便彎下身子喘息,而後又道,“北塵,你的弟子果真是青出於藍啊,比你狠毒百倍!”
“是啊,我養出的徒弟自然青出於藍個個出挑。”黎千尋看著她,一呼一吸間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喟歎,他道,“可是你卻不知,我的弟子已經死絕了。如今鏡圖山上另有門派,與我再無關係。”
“哼!”紅玉畢竟是個大妖,瘦死駱駝比馬大破船仍有三千釘,以她的本事,查出持劍人來曆自然毫不費力:“鏡圖山江氏,月將劍星辰石,空口白牙就說與你再無關係?說出去有誰會信?”
黎千尋忽的一驚,他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抓起紅玉手臂:“你說什麽!星辰石?那人帶了星辰石?”
“哈哈哈...”紅玉許是覺得他那天塌下來都能毫不變色的臉露出一條顯而易見的裂紋十分有趣,一雙赤眸盯著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笑了許久,才喘著粗氣道:“沒想到你也養出了個逆徒,哈哈哈,天妖一族就從沒出過師慈徒孝,弑師向來被當做永世的榮耀,你又怎樣,人又怎樣,依舊不能幸免!”
天妖水碧麟,向來是獸族靈感最敏銳心思最細膩的,黎千尋那一丁點言不由衷的歎息都能被紅玉捕捉放大。他鬆開手後退一步,冷冷看著紅玉:“既然已經知道了仇家,等你恢複自去報仇就是,隻殺一人還是殺光滅門,隨你高興。你的命我已經救了,我還有事要忙,送我回去。”
紅玉笑的忘乎所以,聞言將眼一瞪:“尊上若是真有生魂護體,還用得著我送?”
果然這才是紅玉的目的,對於這種天生神力的大天妖,所忌憚的不過就隻有融在他魂靈裏頭的那一片生魂而已。
紅玉的洞府位於北冥,而洞口的兩根水晶石柱卻是撐起了一個跨越空間溝通各大水係的不息門,這也是為什麽丟了靈器的複仇者聯盟找不到那水妖蹤跡的原因。
若非紅玉親自請人送人,就算是他,要出去也不是那麽容易,否則他也不會在洞口跟那兩隻可能有耗子血統的綠豆眼王八精大眼瞪小眼,還聽她這麽多廢話。
黎千尋與紅玉雖算不得針鋒相對的仇敵,可也算不上交情深厚的朋友,充其量是因為紅玉之前不敵他而形成一個十分微妙的平衡。
不過正如紅玉剛剛所說,天妖一族向來沒有師慈徒孝的溫良仁義,也從沒有兄友弟恭的其樂融融,妖族暴虐嗜血,從來強者為尊。
前代妖尊死了上千年,各路妖魔都蠢蠢欲動盯著那個立於萬妖之巔的位子,紅玉又怎會無動於衷。
黎千尋竟信了她的連篇鬼話,他手腕輕動,一股無形的力量擒住紅玉下頜:“苦肉計?你可真下得去手!”
紅玉被迫仰著頸子直視他的雙眼,卻沒有答話,隻艱難的翹起紅唇笑了。
也許是因為被捏著下巴頦的姿勢不太雅觀,紅玉又化了一個虛虛的幻影出來,下半的蛇身也不再是拖拖拉拉的半截,而是整條,末端是一扇丈餘寬的華麗魚尾,蛇身上細鱗閃著奇異的光,妖異萬分,紅玉用寬大的魚尾將黎千尋圍住,纖長的手指撫過他麵頰,柔聲道:“紅玉隻會用美人計。”
麵前一實一虛兩個姿勢表情迥異的紅玉讓黎千尋一陣無語,扭頭時無意間瞄到紅玉身下那大貝殼裏的幾根白骨,頓時有些反胃。
不論紅玉是不是裝可憐苦肉計,剛剛探過她靈脈,以她如今的狀態,即使丟了生魂的自己她也依舊吃不下。
正在他要鬆開禁錮退到外間的時候,忽覺體內靈流一滯。
就在此時,兩個紅玉同時將那如畫眉目擰出一個故作陰險的笑來,她道:“尊上進來多久了?”
黎千尋眸子一沉,是在洞口時的那陣香粉氣:“向來殺得坦蕩搶得坦蕩的紅玉何時也學了這等卑劣的手段?本以為你隻是模樣老的不能看,沒想到連僅剩的一點高貴品行都被狗吃了。”
“你才老不死!”紅玉咬牙道,“一切皆拜高徒所賜!”
黎千尋翻翻眼皮,一個兩手空空的丹修者在被人封了唯一能夠依仗的靈脈時,恐怕隻有他能有這麽泰山崩於前仍麵不改色的淡定,他心道,你家徒弟才是狗!
有那麽一瞬間,黎千尋覺得自己真當得起修真界十佳師祖,養徒弟的時候護犢子,被徒弟反了之後還得給她們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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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此時黎千尋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歸嘴硬,心下卻不由腹誹,若紅玉沒有撒謊,那挑了她天丹的是誰,江上寒?
天妖天丹雖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可那東西也就隻有這點好處,並不能將天丹內神力化為己用,所以對於丹修者來說,不論仙修妖修還是鬼修,天丹都隻是個雞肋。而想要拿到那東西,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九死一生也不一定能打贏天妖,就算贏了,一個尚不盈握的珠子,遠遠比不上打架所耗費的精力。
這種擺明了的賠本買賣誰還會做?
轉念又想,說不定江上寒就會做!
那孫子一心隻為名和利,以其昏昏妄想使江氏登頂修真界的名,和滿門紅塵綠鏽糞土味的利。
紅玉尖著嗓子吩咐那幾個飄在一側的金尾鯉魚精,將“貴客”帶去“客房”,早知紅玉不可能無緣無故隻放出“求血”這一隻幺蛾子,黎千尋此時倒也不慌不忙,好整以暇被四隻眼睛都不在一邊的小妖怪簇擁著七拐八繞到另一個石洞。
比紅玉那間略小些,依舊是大中小貝殼一家排排坐,隻不過這洞裏的貝殼都是妖豔的紅色,腳下的琉璃地麵也是略深的棕紅,右側石壁上掛了一幅畫,畫中是一個男子的背影,黑發黑衣,正蜻蜓點水般的立於一片碧藍水麵,極目遠眺,遠處的水麵上微微泛起一點白浪,水麵之下,是一扇巨大的猩紅魚尾,微微聚攏,卻像是擎著一朵嬌豔盛放的花。
黎千尋略皺了皺眉,扭頭問那必須的斜著腦袋才能看人的小精怪:“帶錯路了吧,這難道不是紅玉那老妖給自己準備的洞房?”
那小鯉魚精搖了搖碩大的尾巴,黎千尋看的可樂,魚沒有脖子,不能搖頭便隻能搖尾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說了句什麽褒揚讚美的話來,讓這小精怪樂得直搖尾巴。
黎千尋覺得那個黑衣男子的背影似乎有幾分熟悉,想到某個人的時候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個該死的情聖不會人妖不忌到連紅玉都禍害過吧!
黎千尋再抬眼將那背影仔仔細細看一遍,頓時跟白日見鬼似的退了幾步,一邊往外跑一邊對那幾個小妖道:“我去別處轉轉!”
黎千尋知道他自己被靈息香封了靈脈,紅玉與他關係雖不怎麽好,可也還不至於差到乘人之危禁錮他四下走動,大妖也有大妖的尊嚴,都已經淪落到給人下藥了,總不會將最後一點臉麵也扔下不要。
可到底黎千尋還是高估了紅玉那十分稀有的矜傲的斤兩,就在他前腳剛踏出洞口,便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繼而一陣眩暈,天旋地轉間他胡亂伸手抓住了一個又滑又涼的東西,再睜眼時他已經躺在了那張大貝殼床上,才發現手裏抓的是那小錦鯉的魚鰭。
小東西圓圓的眼眶溢滿了亮晶晶的淚花,黎千尋老臉一熱急忙鬆手,盤腿坐起來死死盯著大開的洞口,竟然將不息門的結界封到了這裏,豈有此理!曾經叱吒風雲的堂堂天妖紅玉,如今也是越發的不要臉了。
再看看自己屁股底下紅彤彤一片閃瞎眼睛的床褥,黎千尋像是被燒了屁股似的跳下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他心裏窩著火,看著杵在身側的兩隻小錦鯉,抬手一指洞口:“出去!”
黎千尋此刻看著那鮮紅的大貝殼小貝殼中貝殼都無比刺眼,若不是因為靈脈被封飛不起來,更是要連那紅彤彤的地板都避開才好。
沿著牆根走了幾圈,便拎著衣擺靠石壁蹲在了洞口,一邊盤算著靈息香的藥效何時能過,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玉的天丹是可以重新長回來,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複,照剛剛那丹鼎空空的情形來看,應是被挖不久。本不想乘人之危,可如今來看,這一戰怕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
黎千尋從懷裏摸出乾坤袋,在裏頭扒拉了幾下,捏出一塊綴了黑色流蘇的烏木牌子,那是個棱角圓圓的長方木牌,正反兩麵都是平平整整沒有什麽花哨的紋飾,黑亮的木料也不知用什麽東西打磨的,光亮如瓷,反麵刻了一行明符,正麵則是工工整整的“如意”兩個字。
不知為什麽,黎千尋輕輕摩挲著那兩個字,硬是生生品出了一絲一筆一劃咬文嚼字的珍重來。
他忽然想,這牌子不會是那人親手刻的吧。
手指一遍一遍撫過那一絲不苟的刻痕,一遍一遍,直到那小小的木牌發熱發燙。
燙的有些拿不住,好像那木牌也很是嫌棄黎千尋手心的溫涼,竟自己晃了幾下掉在了地上。
“嗯?”
黎千尋撿起木牌皺眉道:“晏三句?”
沒有回音,他清了清喉嚨,又道:“晏宮主,沒想到啊,這東西是你故意讓我拿到的吧?你學壞了你知道嗎?”
“阿塵!”有些低啞的聲音伴著呼呼的風聲,短短的兩個字像是要被淹沒在囂張的狂風利刃之中。
異常簡單熟悉的兩個字,讓黎千尋忽然覺得鼻子狠狠的酸了一把,他捏了捏眉心,才清咳一聲,道:“是我。”
“你怎麽樣?”那人聲音似乎有些發顫,風聲低了不少,可是卻也將他聲音裏似乎塵封已久的不安和深埋骨血的疼惜就這麽大喇喇的攤在了他麵前。
黎千尋覺得自己心裏有些難受,他皺著眉心齜牙咧嘴的對著如意令道:“我當然沒事,那什麽,你沒被卷進來就先走,這老妖精我能對付,帶著我的劍去東平等著。”
過了一會,那邊又道:“我就來。”
黎千尋撓了兩把大腿,聲音有些急了:“不是,你怎麽聽不懂人話,你連我都打不贏,別來添亂!”
黎千尋是真不想讓晏茗未找過來,因為他的身份,紅玉不知他後世,晏茗未不曉他前身,這兩個人若是一照麵一聲不吭提劍就打那還好說,稍一搭腔,他的老臉真的無處安放。
“很快。”又是絲毫沒有轉圜餘地的兩個字,黎千尋特別想撓牆,但他此時心情卻又十分微妙,剛被紅玉這間紅彤彤的“洞房”惡心到懷疑人生,這時候晏茗未那把清清朗朗的聲音簡直就是茫茫黃沙中的一簇綠洲。
“晏三句!”黎千尋橫眉豎眼的瞪著那塊烏漆墨黑的小木牌,仿佛那邊的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一般,狠捶了一下麵前的石壁,道,“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骨子裏,黎千尋是將晏茗未當徒孫來看的,一時急躁喊出的話便也帶了幾分管教徒弟時的訓斥味道。
“不聽。”
祖師爺上輩子真是聽了太多這兩個字,他猛地站起身,空手去摸門口的結界,結果自然是被結界的靈力激得眼冒金星,正扶著牆等那陣眩暈過去,眼前的清明卻久等不至,直到連腳下的地麵都漸漸開始發顫。
他手中的如意令又傳出一句話:“阿塵,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過師尊是萬人迷來著,叉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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