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瀛洲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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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瀛洲主乃當今修真界第一人。

    論修為,隻有隱居的劍聖魏靈均與他不相上下;雖然沈明山作為上屆“棲碧山主”,天賦卓絕也是乘虛後期,但畢竟差了千歲,眼界經曆都遜色不少。

    至於金山寺扶風派此類依附瀛洲蓬山的門派,掌門最強的也不過乘虛中期,甚至有數百年停滯在心動後期,隻待壽元將盡的。

    此次棲碧山會,沈明山擺架子不來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隻是即便自己不來,也該派德高望重的長老出山,哪有讓一個初出茅廬的弟子和一眾大能同座的,也太過分了些。這些年來沈明山的不靠譜眾人也早有耳聞,因而俱都臉色難看。

    謝容不以為意,自顧自地寒暄了一番做全了禮數,怡怡然地往左手邊的空位上一坐,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廳裏詭異的氣氛。

    他腰身如竹節般挺直地端坐著,鼻尖輕輕嗅了一下室內焚的千年綠玉髓香,心道:“楚雲飛可真有錢啊……”

    是的。

    修真界第一人·偉光正的化身·瀛洲主人——真名叫楚雲飛。

    謝容第一次聽沈明山這麽稱呼他的時候,腦內全都是“二營長意大利炮”的彈幕,咬著牙繃緊了嘴角——不能笑。

    謝容知道,沈明山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棲碧山主”名號他勢在必得。

    如今瀛洲勢強,蓬山需要這場勝利,來顯示人才輩出,未曾式微,來昭告天下,這五百年來的青年才俊何止千萬,但獨占鼇頭獨領風騷的還是我蓬山弟子!即使這弟子才剛滿十五歲,但作為蓬山首徒,代表蓬山下一代的最強戰力,比其他長老一類的人物更有資格坐在金巒台上。

    沈明山不來,一是不待見楚雲飛,覺得以蓬山之尊親身前來賀壽著實不可取。但叫謝容替他來,是給自己的弟子一個揚名天下的機會。

    君子如玉,端方有儀,十五歲便能代蓬山赴宴,便能飛身折桂,成就一段師徒二人均是棲碧山主的佳話。這已經不是謝容一人勝負的事了,這還關係到他那不著調師父的威名,關係到東西陸勢力的變化,而他在棲碧山會上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各方勢力的態度。

    想到這些,謝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東廂的簾子被一隻青色的衣袖輕輕撩了起來,寒泉一般的眼神一閃而過。謝容心裏當啷一聲——是那個人。

    出乎謝容意料,成名千年的瀛洲主竟是一個容長臉的青年人,比之座中其他大能,顯得頗為年輕。

    好在他生得沉穩,氣質如同冬日鬆柏一般,並不叫人輕視。他笑嗬嗬地從簾後走出來,身著一件家常穿的碧色細袍,神態溫和地向各派掌門寒暄問好,即便是看到謝容在座時也神色自若,如同自家長輩一般細細問了近日的修習和參會弟子的情況,完全是一派落落大方的名門正派風姿。

    謝容回憶起沈明山那張宜笑宜嗔的臉,心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方才出了門,座下弟子出了點小事,因而遲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怠慢了。諸位遠道而來,風塵勞頓,便暫且休息三日,熟悉熟悉此地風物。三日後再開宴,五日後棲碧山會開始,不知意下如何?”

    眾人自是沒有異議,又討論了一番賽程,便散去了。

    謝容心裏存了疑,能讓瀛洲主撂著各派大能,出的定然不是什麽小事,遮掩著不說,莫非是家醜?他一路留心待客的瀛洲弟子,見他們俱都神色驚惶,卻又因貴客在此,不敢議論。他擔著心事回到瀛洲安排的居所休憩。

    子時三刻,謝容心裏忽然一陣驚悸,立即從夢中驚醒。

    他推開木質窗格往外看去,夜色中月明星稀,一道黑氣裹挾夜裏的寒氣突然直衝麵門而來。他下意識側身一躲,那黑影又衝出窗外,往隔壁山頭去了——那裏是瀛洲弟子居所。

    到了第二天,謝容練完劍閑走之時,議論便止不住了,各派也漸漸知道了消息。

    他聽見幾個扶風弟子隔著灌木的竊竊私語。

    “聽說昨夜又死了十來個。”

    “師弟休得危言聳聽,不過是被奪走靈根罷了,怎麽就是死了?”

    “咱們這些人一旦被奪走靈根,體內靈氣失衡著實比死了痛苦,斷了修煉的路子,又重傷在身無藥可治,還不如死了。”

    “瀛洲可是名門大派,東陸第一,如何門下竟會有如此狠毒,殘害同門之人,楚尊者到現在也不曾出來管一管麽!”

    “這話你可說錯了,昨天咱們老祖宗在金巒觀裏等了半個時辰,還不是因為楚尊者去處理這個事情了。昨天夜裏又出事,我看是沒個結果。”

    謝容心裏有了思量,此事雖然看似針對瀛洲弟子,但依照自己昨夜所見卻並非瀛洲弟子所為。何況這才襲擊了兩次,究竟是否針對瀛洲尚未能下定論。

    那黑氣形若遊龍,隻有半截飛劍大小,速度極快極為靈活,否則不能倏忽至人眼前。不是靈寶法器也不是靈寵,殊為怪異,不像此間之物。

    他恍惚記起了《九幽地理誌》裏似乎記載過長白山出現過類似不明物體,激起四周百姓驚惶。謝容踟躕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瀛洲藏書閣裏去查查看。

    棲碧山會本來就是匯聚同道,以便交流心得齊頭並進之意,謝容又大大方方拿著鳳閣尊者的信物請求一閱,自是暢通無阻。

    他很快就在風物地理藏書區域裏找到了那本《九幽地理誌》,這種書籍因與修煉無關,屬於雜學旁收的“無用之物”,因而甚少有人借閱,同蓬山一般的積塵三寸。

    隻是這本《九幽地理誌》卻甚是幹淨,恐怕近來有人翻閱過。謝容四下張望了一番,這層樓裏空空蕩蕩,隻有自己,便不再多想,盤膝坐下,細細看了起來。

    “修士與天鬥,與大道鬥,以自身修煉之力對抗天地盛衰之道,因而不入輪回。死後怨氣所化之物俱投入長白山九幽之地。慶元元年、慶元一千三百年皆是修真界大亂之年,伏屍萬裏,流血漂櫓,怨氣劇增,黑氣肆虐長白,山下百姓驚惶,多有攜家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逃者,實乃修真宿業。怨氣聚於長白,鬥轉星移,受九幽之地風脈所化,遂成龍形黑霧。龍形可大可小,小時不過寸餘,長時狀如重劍。然未見傷人,見者不必恐慌。”

    ——《九幽地理誌·長白山》

    謝容覽閉,不由皺了皺眉。這書裏隻寫明了黑氣的來源,其餘語焉不詳,如今四海升平,非是戰亂年代,如何會有諸多黑氣以至於溢至東陸,如今竟然能夠在眾人眼皮底下奪人靈根?

    他把書原樣放回,急匆匆地離開了。於是未曾察覺一道青袍從藏身處緩緩走出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把那本《九幽地理誌》抽出,用手一撚,一把細沙從掌中淅淅瀝瀝地灑落,再一揚袖便無影無蹤了。

    “噠——噠——”他走到窗前,一雙白露般的眼睛從窗口凝神注視著山下那腳步匆忙的白衣少年。

    雖然弟子出了事,但這壽宴還是要辦的。

    瀛洲主現今一千八百歲,壽誕即便是後來兩百年辦一次,也辦了近百次了,因而各處都有舊例遵循,自是有條不紊。

    喜宴當日,眾派紛紛獻上賀禮,各類珍稀靈藥靈酒,巧奪天工的上等寶器,花紋精美的法衣道袍到這裏不過等閑玩物,在各色珍品裏自是泥牛入海。瀛洲主成名多年,年長位高,何等寶物不曾見過?

    楚尊者見到謝容手中垂下的那幅灑金長卷時也隻是大方地一笑而過。

    謝容暗自忖度,師父雖然修為不弱,論年歲到底小了太多,此番行事落在瀛洲主眼裏,不過是孩童般的小打小鬧罷了。

    當此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扶風派掌門吳霜清含笑起身一揮衣袖,偌大的金巒觀裏便長滿了各色花樹,不知何處吹來一陣風,那花樹便隨風搖曳,落英無數,風裏帶著春日甜膩的花香。

    有女弟子伸手去接那花瓣,剛剛觸到手掌心,花瓣便化作一隻黃裙透翅鳳蝶,翩躚地從眾人頭頂飛過,正落在主座矮席的酒壺上。隻見這蝶輕巧地提起酒壺,緩緩斟滿一觴。

    吳掌門微微躬身,遙遙祝道:“楚尊者如今萬事皆順,老兒我再不能錦上添花了,便祝尊者早日一步羽化,座下弟子德行肖師,能者輩出,青出於藍!”

    說罷滿飲下手中一觴仙釀,捋了捋長須正要坐下,隻聽“哐當”一聲,金巒觀半掩的玉門被一道劍氣撞開,眾人大驚失色,紛紛站起身來,目光所及處是一名衣衫亂掩,玉冠倒歪的扶風弟子。

    扶風派煙灰色的道袍上血跡斑斕,他跌跌撞撞地走進來,不多時便力竭。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手中握著的佩劍早在剛剛撞開大門時被彈得四分五裂。

    “師……師祖啊……師叔和師兄們……他們都……”他茫然地四下尋找,但剛剛還意氣風發地祝壽的扶風派掌門在剛剛的幾息內,已經不知何故倒在坐席上,失了氣息。

    半盞茶前還喜氣洋洋的金巒觀如同被誰扼住了咽喉一般,落針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在評論裏提點意見,一起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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