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拈花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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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覓”一路前行了數百步,始終不見其餘眾人,偌大的後院隻有風聲雲影,在他四周穿梭往來。
他擔心此中有詐,不免彎下腰仔細打量這片花田,腳下的土地稀鬆平常,不似有埋過任何機關,再嗅了嗅周身花草,都是俗界的品種,沒什麽特別。
他耐著性子又往前走了幾裏,心中的一根弦已緊張地繃起。
忽地,有一處小小的青丘出現在前方,丘前豎了一塊不大的石碑。
他追上前去,就見土丘之上覆著一層柔軟的蒙蒙細草,像一個新起之墳,丘下埋的說不定便是這個心動期的前輩。
便把目光放到那石碑上,見石碑上空無一字,不由得皺起了眉。
石碑上雖無一字,但有一些更特別的東西。粗糙的灰色石板上不斷變化著明暗,如石在岸邊,臨水自照,陽光穿透水波投射其上,光影往來,很是奇異。
何來的水波?何來的光影?
他揣著越來越深的疑惑,繞過土丘,終於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灰袍身影。
“師兄…”他剛踏出一步,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整個地方都不對勁
。
就聽離他最近的一個弟子興奮地叫嚷道:“這處的花田倒是有趣兒,花在下麵,葉子倒長在上麵。”
“雲覓”低頭一看,果見周身的花全顛倒了過來,綠色的葉籠在紅花之上,著實叫人驚異。但細細一想,但倒著的究竟是誰?
他走到花田中心,見雲昭提劍在手,劍在鞘外,看來方才是動過手了。
環顧四周,灰色的身影果然又少了兩個。
前方的花上覆著兩堆薄薄的細沙,經風吹散,往四周蔓延開去,像極了水波之漣漪。
雲昭長劍一偏,割斷一根花莖,劍端挑著一朵紫紅色的花遞到“雲覓”身前,一雙陰翳的眼神緊緊盯著他,無聲地命令他取下這朵花。
花瓣是尋常的花瓣,舒展開來有半個巴掌一般大,薄薄的一片漏出透明的光暈。花莖卻不是尋常的花莖,一根嫩綠色的細杆上排布著無數細密的銀色小針。
“雲覓”故意用一種怯弱的口吻回複他的命令,“師兄,花莖上有刺。”
“拿著。”
雲昭的語氣此刻有些啞然,如狂風吹沉雲,一片喧囂的孤寂。他的劍上甚至不斷滲出點點黑色的細沙,似乎是在在無聲地威脅。
謝容心中鄙夷了他一番,麵上卻不動聲色,“雲覓”顫著手取下劍端的紫花。
花瓣冰涼的,如透涼的溪水流過肌膚,卻不留下一點水痕。花莖上的銀針如同看上去一樣堅硬,一根根嵌入謝容的掌中,很快擠出幾粒血色通透的珠子來。
他靜待著身體中所起的變化,麵前的雲覽也細細地盯住,可是……一炷香過去了,雲昭已經失去了所有等待的耐心,“雲覓”依舊完好無損,靜靜地看著他。
“聞一下,都有什麽。”他不耐煩地催促道。
“雲覓”依言嗅了一嗅,搖搖頭,“什麽都沒。”
雲昭奪過花,猛得摔在地上,“沒用的東西,什麽破爛地方。”
他的手掌中也掉出血色通透的珠子,目光變得更加凶惡起來。
另有一個弟子摘下一朵花,放在手中把玩,神情異常陶醉,雙目微閉,臉上甚至還飛上兩片異乎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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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涼的。
陶醉弟子忽然發出了一聲黏膩的□□,眾人的目光緊隨他而去,見他突然倒地,地上的花莖銀刺突然伸長,紛紛刺入他的肌膚,灰色的衣袍泅出一灘灘的血跡。
但他還沒有死,雙目一睜,大到異乎尋常,似要撐裂目眥,灰白的瞳仁裏發出血色的紅光來。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扯起無數的紅花帶泥,朝眾人撲來。
其餘弟子紛紛扔掉手裏的花,但早已來不及,他們的眼中已無例外透出了血紅色的戾氣,整個人變得凶險而瘋魔。
除了“雲覓”和雲羅以外,後者嫌花色醜陋,根本沒生出要摘上一摘的念頭。
以雲昭為中心,其餘發狂弟子組成的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在一起,趁眾人分神間,“雲覓”輕輕躍起,跳到了圈外。
這群接觸花莖後發狂的弟子雖說看著凶惡,其實沒有太大的威脅,他們雙目無神,已經基本全盲,雙耳似乎也混沌不清。
他們跪倒在雲昭身前,手心外展,怯弱地舉在胸口處,做出乞憐的姿勢來,幾個頭顱直直地向後仰起,露出最脆弱的喉管來,放佛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雲覓”忍不住抿緊了唇,他的指骨攀上劍柄,虛虛地握住。
入眼見到的雲昭的表情讓人心生寒意,嘴角的笑已經入了魔,是欣喜的、嗜血的笑,他一手執劍,劍指九霄。
雲羅走到“雲覓”身邊,南越的琥珀天蠶絲泛出盈盈的水色,她黛眉微蹙,既不像是惋惜又不像是著急,一副旁觀者的樣子,比謝容還要像個看客。
“我所製蠱藥已然不少,卻沒見過這種花,這地方倒是奇怪得緊。”
“雲覓”轉頭看了她一眼,她麵上雖說有些混亂糾結,但眼神竟也透出了些許興奮。
“師姐既然是製蠱高手,雲覓愚鈍,想請教此花究竟是什麽?可有破解的方法。”
雲羅舒展了眉頭,笑了兩聲,“我製蠱藥,從來不想破解之法,要麽死,要麽永生為我利用,這才是製蠱製毒的最高境界嘛。”
她尾音中帶氣,最後半句更是貼著“雲覓”的耳旁嗬出。
“師姐說的,可是以藥物控製人的精神?聽說這傀儡之法很耗靈力。”
雲羅笑得更放肆了些,她全然不顧耳畔傳來的雲昭揮劍的疾嘯,“吳霜清的弟子真是無知透頂呢,操縱傀儡不過是最低級的蠱毒,要是中了我的蠱…”
她的聲音被撕裂長空的尖叫打斷,“雲覓”腳步動了一下,卻被她按住了。
“我師從賴含穀,蠱藥皆是無孔不入叫人難以預料。中了我的蠱毒,口中的話,眼中的世界,心中的情人,全為我驅使,比如……”
“比如?”
“雲覓”微微歪著頭,心上莫名浮起了一陣不安,仿佛記起了什麽。
“比如,你的雲悵啊~小師弟。”
遠處的尖叫聲沉寂了下去,雲羅一個閃身躲過雲昭飛過來的劍。
“雲覓”兀自愣在原地,被她拉著後退了兩步。
“發什麽呆啊!你不要命了!”她輕聲嗬斥他。
謝容的心沉到了穀底,目遇的世界似乎都停了下來,方才雲昭的劍就在方寸之外,以極度緩慢的速度向他飛來,他無暇顧及,隻覺得自己的四肢已經麻木,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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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鶴青疲憊的神態出現在眼前,他素來最愛幹淨,那晚卻失魂落魄地直接坐在門檻上。
那麽,他突兀地問自己索要的那本《濯纓劍訣》究竟是否受人轄製?他此刻還好嗎?
雲羅格擋住雲昭的來劍,又拉了他一把,卻不想後者一把甩開了她,留下一個冷冽的眼神。
“雲覓”抽出長劍,飛身而起,直往雲昭衝去。
地上原本跪著的弟子此刻都已化作幾堆黑沙,雲昭的手段本就毫不留情,沾了這花之後便更是敵我不分。
一柄銀色的劍裹挾著漫天黑沙朝他撲來,“雲覓”左劈右砍開了一條路,追到雲昭身前,卻見他灰袍的袖口中閃過一道金光,直往眉心射來。“雲覓”極速退後,空中借力,一個後仰躲了過去。
謝容凝了凝神,頓時鎮定了下來。
雲昭反手持劍,橫在胸前,“我練的是濯纓劍訣,你妄想打贏我麽!”
謝容冷笑一聲,左手微不可察地一抬,口中默念一訣,一招蓬溪起勢,將自己和雲昭籠在其內,隔絕了外麵的視線。
“你究竟是誰!”雲昭的話消散在重重霧靄中,被水汽衝散開去。
得不到任何回應。他被激得怒不可遏,額上青筋暴起,此時五感混沌,煩躁更勝以往:“不說?那你就死在我劍下吧!。”
雲昭閉上雙眼,口中念訣,心中一遍遍輪著心法,隻見那劍從他手中脫出,漂浮在胸前三尺外。身後有風卷荒漠的聲音,狂沙漫天,叫囂著一路狂奔過來。
沙聲持續片刻便逼到眼前,形勢迫在眉睫。卻不想立刻被另一種奇特的聲音蓋過,雲羅側耳一聽,卻是百川灌河,撕開山崖奔湧而來,巨浪滔天,籠在蓬溪中的兩人的視線又暗了幾個度。
雲霧之外的雲羅緊緊摳著劍,腳步不住地往後挪。
謝容此刻心中又回憶起當初金巒台上熟悉的感覺,引導著靈力流向指尖,纖細白皙的食指端泛出好看的顏色,抵在銀色的劍刃上。
靈力催動劍意,劍端顫動不已。攝起地上一片光影,光影如滔天巨浪翻卷著直抵天幕,又一瀉而下,仿佛要匯入九州大陸上的每一條支流,是時四海翻動三江,聲音已完全蓋過了狂沙,他雙目微閉,暗自咬了咬唇,又想到楚鶴青此時生死未卜,而自己因被雲昭纏住不能立時回去,心中怒氣破囊而出,靈力全往指尖湧去。
濯纓劍訣溝通天地,馭天下萬水為己所用,但聽得江海傾倒,沒過礫石塵沙的巨聲朝雲昭的漫天黑沙覆去。
卻不想,巨大的水聲,突然在一息之間戛然而止。
謝容猛得驚醒,睜眼一看,隻見胸前的劍斷成了兩截,哐當摔在地上。
這劍太次,根本受不住他的驅使。
沒有辦法,黑沙已經糊到臉上,一想到這黑沙是某位扶風弟子的骨灰,他幾乎忍不住幹嘔,立刻反身飛出霧氣。
雲羅驚疑未定,她以為“雲覓”早就死透了,卻不想後者竟毫發無傷地飛了出來,來不及細想,緊緊追了上去。
雲昭一招“黑龍搗日”衝破霧氣,極速飛了過來。“雲覓”手無寸鐵不敢戀戰,他循原路返回,繞青丘,過花田,穿過回廊。
熟悉的古木和熟悉的茶香,池中荷旁君山龍鯉一個打挺,躍出水麵。
“雲覓”剛觸到池邊,雲羅便擠了過來,再回神,眉間襲來一把黑沙,銀色的長劍倏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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