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二夫人請安，老夫人如今身子已經大好了，請府裏各位夫人小姐一塊兒過去用午膳，奴婢來請您和三小姐。”王寶雲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丹藍親自來請，可見蘇紫苑如今的地位已在蘇府各位少爺小姐之首了。來的時機很合適，正趕上墨雲汐清醒的時辰。

    還不等墨雲汐開口，蘇紫苑就道：“娘親還是別過去了，您身子不好不合適折騰。”

    墨雲汐拍了拍蘇紫苑的手，嗔怪道：“傻孩子，說的什麽傻話，”然後她把臉轉向丹藍，示意她看一旁的沙漏，道：“隻怪我這身子，再有半刻就會昏睡了，怕是都走不到老夫人的院子裏，還請丹藍姑娘幫忙告一聲罪，我就不去了，讓紫兒去就好。”

    “二夫人客氣。”丹藍施了一禮，二夫人什麽身子，府裏眾人都心中肚明，她去不去不重要，三小姐能到就行。

    蘇紫苑握住墨雲汐的手，“那我等娘親睡下了再走。”

    “那奴婢先去外麵候著。”丹藍施了一禮退下了。

    墨雲汐捏了捏蘇紫苑的臉頰，笑道：“我的紫兒真是孝順，總念著娘親。隻是，老夫人是你的祖母，你也要聽她話才是。”

    “她對娘親不好，我才不要聽她話。”

    “你呀，說的什麽氣話。不管行事如何，血脈聯係是割不斷的，那總歸是你的祖母，況且，你父親確實是因為我才出事的，她那樣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說到底，她也沒對我們做過什麽壞事。”

    蘇紫苑不高興地鼓起了臉頰：“她是遷怒，娘親本來就很難過了，如果不是他們也把罪責一味推到娘親身上，娘親的病又怎麽可能變重的速度這樣快。”

    “像個小包子，”墨雲汐伸起手指點了點蘇紫苑的臉頰，“娘親能理解你祖母的心情，要知道你的父親是她最喜歡的兒子，母子連心啊。若是易境而處，娘親也不能保證做得比你祖母更好。”

    蘇紫苑看著墨雲汐，認真道：“紫兒會一直陪著娘親的，娘親不要擔心。”

    “紫兒乖，娘親不能到你祖母跟前替你父親盡孝，就隻好讓紫兒來了。”

    蘇紫苑還是有點不開心：“什麽都得聽嗎？”

    墨雲汐摸著蘇紫苑的頭：“娘親最愛的是紫兒，縱然那是你祖母，但是在娘親心裏，紫兒的感受才最重要。娘親讓你盡孝，隻是想讓我的紫兒成為一個懂禮知善的人，並不是要委屈紫兒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娘相信，不管什麽事情，紫兒都會有自己的判斷的。”

    見蘇紫苑低著頭若有所思，墨雲汐笑道：“好啦，紫兒快去，莫讓你祖母久等。”

    羅煙送蘇紫苑和丹藍出去，掩上門子回來，就見墨雲汐一臉憂慮地望著窗外。“夫人？”

    墨雲汐轉過頭來，語帶憂慮：“紫兒年紀太小，又不通世故，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我實在是擔心她。”

    羅煙自恃一笑：“咱家小姐身份高貴，自是該別人巴結她、揣度她心意的，又何須通什麽世故呢？”

    墨雲汐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今時不同往日，隻怪我這娘親不稱職，不能給她提供庇佑。”說著便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好不容易止住了，才勉強一笑，“身處這人間界中，沒有仙氣可以修煉，助我壓製傷勢，我這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羅煙卻是一臉小心，看了看四周：“夫人小心隔牆有耳。”

    墨雲汐搖了搖頭，示意無礙：“隻要不是那四大門派的掌門來了，這裏又有誰聽得懂呢？”

    羅煙聞言也鬆懈下來，隻覺悵然：“身為蓬萊界太玄宗掌門之女，夫人身份何等尊貴，卻竟遭人迫害至此。”聲音裏慢慢帶了一種難言的恨意：“那妖女莫璃實在可恨，等您回了蓬萊界，定要請宗主出手治她。”

    “不。我親自來。”墨雲汐雖然柔弱，性情中卻自有堅定地一麵。當初要不是她體質特殊，將所有的傷勢全都移架到自己身上，恐怕受傷害的就是紫兒了，隻要想到她的女兒差一點就胎死腹中，她的內心就充滿了恨意。

    隻是這些念頭才一湧起，胸腹之間就氣血翻湧，墨雲汐忍不住咳了幾聲，羅煙緊步上前，給墨雲汐撫著背，語聲恨恨：“除了咱二爺，這蘇府裏的其他人也沒幾個好人，竟然趁著您生產虛弱之際給您下毒。要不然您也不會越來越壓製不住那傷勢，日日昏迷了。”

    墨雲汐就著羅煙手上的力道慢慢躺下，嘴裏道：“隻不知這小小的凡人手中怎麽會有如此厲害的毒藥，簡直聞所未聞。”

    “夫人放心，算算時日，咱們的雲獸應該要到宗門了，想來不用多久宗主就能得了消息，來接您跟小姐回去。”

    墨雲汐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嗯”聲，又昏睡了過去。

    窗外，一片銀白色的衣角轉了出來，見屋子裏不再有聲音傳出，便微一動作，消失不見了。

    屋子裏的人渾然不覺。

    ==

    蘇紫苑跟著丹藍進了正廳，就見府裏的正頭主子們均已悉數到了。老夫人正抱著才三歲的小蘇進逗弄，大夫人秦月華和三夫人黃靜珍坐在老夫人的下手陪她湊趣，一旁緊挨著蘇梅和蘇蘭，一派和諧之景。

    蘇紫苑這一進門，交談聲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她。

    好奇、猜疑、不屑、豔羨，各色目光夾雜而來，蘇紫苑卻絲毫不為所動，隻規規矩矩地對著王寶雲行了禮。她是不喜歡蘇府，但是她卻最聽娘親的話，因著娘親的教導，她對自己素未謀麵的父親保持一份敬愛，同樣是因為娘親的教導，她也可以對蘇府的人保持禮貌和適當的親情。

    “起來吧。”王寶雲出聲道。不論她的心情有多複雜，對這個孩子有多不喜，但是刁難一個小女孩的事她還是做不出來的。

    她不刁難，有人刁難，一旁的蘇梅早就按耐不住出了聲：“小三兒真是好大的架子，讓我們這麽多人等你一個，不就是天資好一點嗎，又不是已經成了絕世高手，拽什麽拽。”要不是蘇紫苑搶了她的風頭，現在風光的人就是她了，八歲覺醒靈力，她好厲害得好不？偏偏這麽個小三兒擋在前麵！就連祖父都看不到她了，聽說今兒早上祖父足足賞了她三大箱子的寶貝呢，倘若沒有她，那些寶貝就是自己的了。

    “梅兒住嘴，”三夫人黃靜珍拉住蘇梅，“快給你妹妹道歉。”心裏麵一陣憋悶，都怪她太慣著梅兒了，也不看什麽場合，大家族講究的是知書達理，友愛姊妹，小姐妹私下裏有個摩擦倒沒什麽，可現在府裏的長輩都在跟前，又是在老夫人麵前，不管這三小姐做的對錯與否，她作為姐姐如此行事卻是非常不妥。

    蘇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對著蘇紫苑道了聲“妹妹莫怪”，還不等蘇紫苑作出反應，一旁的大夫人秦月華早已笑著開了腔：“都是一府的姐妹，哪有什麽怪不怪的，”她站起身來拉過蘇紫苑，“來，坐大伯母身邊。”

    蘇梅恨恨的對著蘇紫苑翻了個白眼，一扭身坐下了，不再看她。一旁的蘇蘭安撫似的拍了拍蘇梅的手，蘇梅便扭頭與她說笑起來。

    三夫人黃靜珍默默低下了頭，小輩們年紀小，聽不懂這話裏的機關，她卻聽得出來。這小三兒還沒開口說些什麽不怪的話，卻被大夫人截了話頭，好像是想要胡攪蠻纏卻被“慈愛”的大夫人和了稀泥一樣，這樣的心機用在一個六歲的孩子身上，看來大夫人並不真的像她表現得那樣對當年的事風輕雲淡啊。

    再聯想到大夫人主持中饋多年，這樣一個慈愛寬宏的人，竟一直任憑那母女二人多年來自生自滅……想到這裏，三夫人黃靜珍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大夫人秦月華，卻正對上大夫人一臉帶笑卻又意味不明的眼神，一時背上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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