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還是那樣？”蘇平從書桌後麵抬起頭來，看向蘇富。

    “回老爺，是的。三小姐她仍是不吃不喝，也不去靈堂，就一直窩在西院，躺在二夫人的床上，不動也不說話，要不是還有呼吸，真是……”

    蘇平聞言也是歎了口氣，片刻後卻是麵色陰鬱，道：“這些年我雖放任她們母女二人在西院自生自滅，卻也沒有特意放空那邊的守衛，跟府裏其它各處一樣，西邊那裏也配置的有修靈強者。我蘇府的守衛雖稱不上鐵桶一個，但還不至於能任人出入仿若無人之境的，怎得，到此時也沒查出蛛絲馬跡呢？”

    蘇富躬下身子，回道：“老爺恕罪。那晚西邊當值的守衛是奇零，他說他很確定沒有覺察到有人出入西院，西院甚至連一點異響都未發出。他聽到異響趕到的時候，錦娘正抱著三小姐出了西院主屋的房門，他進去查看，那時候二夫人和她的侍女已經死了超過三刻鍾了。”

    蘇平沉著臉聽完，隻覺驚怒。府裏的修靈守衛都被蠱丹控製著，自然不會說謊。隻是這樣才更可怕。來人既然能在實力最強的修靈強者都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殺掉老二媳婦和她的侍女，那是不是也能殺了他？殺了他蘇家最有潛力的三個子孫？殺了這府上的任何一個人？這種可能，隻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來人的修為一定高於奇零，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出蘇府。”蘇平略一沉吟，接著道：“奇零可是天境四層的強者，目前已知的各大家族裏的高手大都與奇零水平不相上下，即使實力超過他的，恐怕也不可能讓他毫無所覺。若比他實力還要高甚至讓他毫無所覺……難不成……這洛水城又來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奴才這就下去查。”

    蘇平點點頭，有點拿不定主意道：“有沒有可能……是有哪個世家又多了個殺手鐧？”

    蘇富猛一抬頭，“老爺懷疑是世家之人？”

    “由不得我不懷疑。這樣的高手，又偏偏是在三丫頭聲名在外的這當口，時機這麽巧，總是會讓人懷疑跟這有關係的。”

    “如果，這事情真如老爺所懷疑的，其實是衝著三小姐來的，結果三小姐當時不在西院，卻讓二夫人受了難。”

    “不錯，”蘇平長歎了口氣，“貌似隻有這個理由才說得通哪，若是衝著蘇府來的，別的哪個主子不比墨雲汐的分量重？若是單純的衝著墨雲汐來的，怎麽之前她們無依無靠的時候不動手，偏偏挑這會兒被蘇府接納的時候動手？這個時機太巧了。”

    蘇富點了點頭，“是，老爺，奴才會朝著這方麵好好查一查的。”說完卻是有些猶豫，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蘇平見了，眯了眯眼，道“怎麽，難道你還有什麽別的發現不成？”

    蘇富猶疑了一下，決定還是把心裏的那點子猜測說出來：“倒也算不上什麽發現，隻是奴才心裏的一點懷疑。會不會是二夫人自己的仇家？”

    見蘇平並不認同，蘇富索性把心底的一些想法一股腦說了出來：“上次奴才去西院給三小姐送您賞賜的寶貝，雖未能得見二夫人一麵，但是見到了二夫人身邊的侍女羅煙，觀其行走做派，眉宇間的氣度，實在不像是一介山野孤女。因此奴才當時心裏就犯了嘀咕，隻是主子的來曆，由不得我這做奴才的探究，便也罷了。”

    蘇平卻是沉默了一會，似是在想這話裏的可能性，半晌才道：“當年，二子回來得倉促又突然，我當時雖也覺得這墨雲汐行事間隱有大家之氣，卻也信了她山野孤女的身份，並不曾探查什麽，就是因為當年告知她身份的，是二子的師傅，月鳴派的長老月群。如今想來，或許這背後真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說罷他擺了擺手，道：“這個一時半會兒也查不清楚，暫且，先從世家這一邊查起吧。以及，查城裏最近有沒有來什麽陌生人。”

    “是，老爺。”

    “另外，府裏的守衛也需要再加強了。恐怕，現在還不是我們高枕無憂的時候。”

    蘇富聞言就是一凜：“這麽說，府裏豈不是還會有危險？”

    蘇平忍不住捏了捏額角，覺得事情棘手又蹊蹺，“短期之內應該不會。那人心裏清楚，墨雲汐這一死，必要打草驚蛇，我蘇府守備定會加強，所以短期之內可能不會上門。但也要以防萬一。今日已經停靈三日，從明日開始就要接受賓客吊唁了，到時候人多且雜，若被人鑽了空子可就不好了。總歸府裏西邊那一塊我會另外調人去，叫奇零隻單獨守在西院裏麵，護著三小姐就是了。以後，也叫奇零跟著她吧。”

    蘇富應了是，心道這三小姐果真是時來運轉，奇零作為府上實力最強的修靈強者，就是老爺自己都沒讓他當過護衛，如今卻成為這麽一個小娃娃的護衛，這份殊榮，當真是府上的頭一份了。卻又想到了蘇紫苑的現狀，忍不住問道：“那三小姐……她還沒有開始修習功法，就這麽連著三日不吃不喝的，身體……”

    “哼，她現在的身體可不隻是她一個人的，是蘇府的。且再容她任性一日，待明日賓客吊唁結束，若還這樣，就叫奇零直接把她拎到靈堂，有些事，總不是她不看，就不存在了。”蘇平頓了一下又道：“池塘重新續上水了？”

    “是的，老爺。魚苗也已經買好重新投放進去了。”

    蘇平歎了口氣，“那就好。”然後雙手揉了揉眉頭，“真是不消停，奇怪的事情一件又一件。不僅死了人沒人察覺，就連那麽一大池水也能憑空消失掉，實在是荒唐。唉，也不知池塘的事情跟墨雲汐的死之間有沒有什麽關聯……”

    ==

    西院。

    蘇紫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手裏緊緊的抓著一枚玉佩。

    當日錦娘抱著她才出房門，就被突然出現的修靈守衛給攔住了。然後她就又被抱進了屋子。這次直接進了內室，她也就親眼看到了內室裏的慘狀。

    羅煙姑姑雙目圓睜，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角身邊都淌著血跡。

    娘親還安靜地躺在床上，和平時昏睡的狀態一樣。她甚至生出希望，以為娘親真的是昏睡著。然後突然就有了氣力，掙紮著到了床邊。娘親的手還是熱的，甚至是軟的，這使得她沒怎麽費力就拿到了娘親手裏死死握著的玉佩。可是娘親沒有了呼吸，胸膛沒有了跳動，就那麽安靜地躺著，就好像那裏沒有人躺著一樣。

    再後來，就來了人；再後來，又來了人。人越來越多，可是他們都叫不醒娘親，誰也叫不醒。就像娘親平日裏昏睡的狀態一樣，誰也叫不醒。

    後來他們想把娘親挪走，她不放手，他們就劈暈了她。可是他們不知道，她意識還在，即使暈了，她也隻是身子動不了而已。

    握了握手裏的玉佩，蘇紫苑忽地睜開眼來。巳時了，娘親該醒來了才是。她偏頭去看，身邊卻空無一人。蘇紫苑扁扁嘴，難道娘親提早醒了，讓羅煙姑姑扶著出去曬太陽了？哼，等一會娘親回來，她就哭給她看，居然把寶貝女兒丟下，一個人出去曬太陽了。

    巳時一刻，巳時兩刻，巳時三刻……午時……

    午時一刻，午時兩刻，午時三刻……未時……

    蘇紫苑閉著的雙目，終於留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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