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我好開心啊。”新年的第一天，許是因為主子們都外出訪友走動的緣故，蘇府比以往安靜的多。蘇紫苑帶著錦娘和小玉也坐了一輛輕巧的馬車從蘇府駛出，馬車裏蘇紫苑整個臉上都帶著輕快，還不時掀起簾子看向外麵。

    此時已經天光大亮，爆竹聲已不那麽密集，隻有遠處偶爾傳來零星的幾聲，空氣中四處彌漫著硝火的煙氣。

    “錦娘，你說我怎麽那麽笨呢？怎麽就一直沒想到呢。”錦娘笑著給蘇紫苑理了理頭發，卻並不答話。從昨晚到現在，這話蘇紫苑已經說了許多遍，並不是需要她回答什麽，隻不過是一種情緒的疏解罷了。

    馬車很快在孟府門前停下，門房應是事先就得了吩咐，早已殷勤迎了上來，“蘇三小姐，少主正在演武場等著您呢。”

    蘇紫苑聞言眼睛就是一亮，她輕快地跳下馬車，就見杜生已經從裏麵跑了出來，“哎呀，蘇三小姐，我們家少主跟我說您這會兒一定到了，要我出來迎一迎，果然您就在這裏了，你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啊。”

    蘇紫苑連眼睛裏都是笑意，也不在意他說什麽，就跟著進了門。

    孟家也是幾百年的世家，宅子占地很廣，屋宇高闊，院廣廊深，布局完全不同於蘇家的精巧，而是恢弘大氣的風格。孟家的演武場位於府邸的東麵，甫一走進，蘇紫苑就覺似有一股鐵血颯氣撲麵而來，她跟在孟無塵的身後走上高台，將整個寬廣的演武場盡收眼底。

    長槍如林，刀劍如塔，倒吊的沙袋密密麻麻，木質的梅花樁形態各異，場中卻隻有寥寥數人在練。

    “府裏的演武場比較小，所以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核心人員可以使用。城郊還有一個更大的演武場。”

    蘇紫苑點點頭，眼睛裏全是希望的光彩。

    昨晚的那張字條上，寥寥數語隻有一個意思，問蘇紫苑要不要考慮修習武道。武道雖比修靈之路走得艱難，但終究是一條可走的路。所以她今天一大早就來了孟府，這個舉動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她要修習武道！

    她不怕苦，更不怕累，隻要還有路可走，她就覺得自己什麽都承受得了。

    孟無塵看著目光炯炯的蘇紫苑：“我已經跟家主說過了，元宵節一過，他就會正式去蘇府議親。等長輩那邊過了明路，你以後就可以每日過來習武，孟家的典籍自是也可供你隨意學用。”

    “我可以現在就學嗎？”

    孟無塵搖了搖頭，“你現在身體太虛，還不適合。”他頓了一下又道：“趁著這段時間，你就好好調養一下身體。修習武道本就是以肉身入道，需要你有強悍的身體才行。”

    蘇紫苑雖覺不甘，卻也隻能點頭，她知道孟無塵說的是事實。

    蘇紫苑用目光掃了一遍底下寬廣的演武場，內心總算不像過去這段時間那樣的惶惶了。她轉頭看向孟無塵，“你為什麽這麽幫我呢？畢竟，現在的我根本不能匯報你什麽。”

    孟無塵卻沒有看蘇紫苑，而是把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際，“你是我娘訂給我的未婚妻，所以這應該算是分內之事吧。”

    蘇紫苑若有所思，原來這就是定親的意義嗎？除了娘親以外，這世上有另外一個人會不計回報地幫助你，解你所難。

    “如果你有困難了，我也一定會不問緣由地幫助你的！”明亮的日光給女孩認真的眉眼鍍上了一層金光，她臉頰旁細碎的絨毛柔柔軟軟，跟那稚嫩的話語一起，輕輕地刺撓入了少年的心間。孟無塵也一時若有所感，互相扶持，彼此互助，堅定而又對對方無所求，原來，這就是定親的意義嗎？

    “唧嚦”，遠處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道煙花，又轟然炸開，不知是哪家竟在這白日裏放起了焰火，雖不如夜晚絢麗，卻也金光點點閃耀，別有一番意趣。

    演武場的高台上，少男少女仰頭看著天空，朝陽普照，焰火映襯，暖意流轉。在一切流動的時間、靜止的畫麵裏，我們並肩站在一起。

    蘇紫苑回蘇府的時候，馬車上多了不少強身健體的藥材，晃晃悠悠進了門，卻被錦娘一把按在了椅子上，整理起了發飾衣裙。“我的小姐呦，今天可算是大年初一，您還想自個兒在這院子裏一個人過不成？”錦娘動作很快，卻絲毫不亂，嘴上的話也因這幾個月日夜相處而親近得多，“小姐要再不去主院裏晃一晃，家主怕是更要忘了你這一號人，還談什麽強身健體呢，飯都快吃不上了。”

    哦，刷存在感。這樣的話，過往幾個月裏，錦娘念叨了不少次，但蘇紫苑也隻有這次才聽了進去。

    想到很久不見的家主蘇平，再想到剛覺醒靈力時三天兩頭被叫去蘇平的書房，蘇紫苑隻覺得恍如隔世。

    到了主院時，蘇府的闔家老小悉數都在，竟又是蘇紫苑到得最遲，這使得蘇紫苑一時竟有些恍惚。隻是這次，再不會有蘇梅嗤笑著說什麽“小三兒真是好大的架子”這樣的話了。

    嬉鬧的眾人喜氣洋洋，就連幾個月都沒在家宴上露過麵的蘇平，都在府裏最小的孫子蘇進脆聲脆語地給他磕頭拜年時，露出來一個久違的笑意，整個蘇府的低氣壓似乎都隨之一散。

    隨著蘇紫苑的進門，廳中氣氛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又很快過去，似乎那一瞬隻是錯覺，眾人依舊笑鬧，沒有人多看蘇紫苑一眼。

    蘇紫苑似無所覺，隻安安靜靜地坐在最下手的位置，也仿佛自己真的就不存在。

    “有梅兒的信嗎？”家主蘇平語聲平緩，被問到的三爺蘇建之也暗暗鬆了口氣，小心答話道：“還沒。”

    就聽到那邊大夫人秦月華應了聲；“家主放心，我請我大哥家的留哥兒打聽了，想來這幾天就會有消息傳來的。”

    蘇平點了點頭，蘇建之黃靜珍夫婦也感激地對秦月華致謝，秦月華擺擺手，笑語道：“咱們梅兒是有大造化的，我這做大伯母的當然有多大力使多大力，以後可還指著咱們梅兒給我撐腰。”目光似是瞟了一眼蘇紫苑，又似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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