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代兩點都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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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九年,陽春三月。
正是桃花與蝴蝶翻飛,黃鶯共春燕一色的好時節。商賈雲集,人煙稠密的銅駝大街,分開了京都洛陽的南北軸心。依《周禮》“左祖右社”的說法,夾街而建官署、太廟與太社,形成了全國最頂尖的權力中心。
達官顯貴的宅院,因此,便就集中建立在了東北角的建春門下。
在這一片“高檔住宅區”中,有一組布局為梅花形的東漢式住宅,依照八公品級的規製而建,進深五重,上下兩層,附建園林,屋舍頗侈。
這便是衛玠的家了。
司空衛府。
衛氏族人聚族而居。
剛過了三歲的生辰,衛玠就擁有了一座隻屬於他的獨立小院,樓閣亭台,假山池塘,無一不缺,無一不精。院內還配置了婢子老婦八人,書童仆役八人,奴隸數十人,前前後後三十幾口,隻伺候著衛玠這麽一個小郎君。
‘祖父真的是廉潔的清官嗎……’衛玠時常生出這樣的擔憂。
如果說西晉清官的家眷都是這個排場,那貪官得奢侈成什麽模樣?怪不得都說西晉短命呢……這能不短嗎?
衛家二郎衛璪(zao)來時,就看到飛簷下的自家三弟,又擺出了這麽一副“憂國憂民”臉。
衛玠才三歲,隻有三頭身,卻已生的唇紅齒白,粉雕玉琢,小小、軟軟的一團,好似玉人般玲瓏剔透,特別是一雙會說話的點漆黑眸,又大又圓,就像是掛了霜的黑葡萄,不管衛玠做什麽,都能形成一種天然萌。是目前衛家自引進王家的優秀基因後,產出的最優秀的合資產品。
所以,哪怕衛玠在發愁,都愁的格外可愛。
“三郎這是在想什麽?”衛家二哥沒急著和弟弟打招呼,先開口尋問了一下弟弟身邊伺候的婢子。
衛玠“想事情”時,不愛讓人近身伺候的毛病,全家皆知。婢子小僮都很識趣,一早就退到了廊下,一個既不會擾到衛玠,又能時刻不離的看著衛玠不讓其出事的距離。
幾個衣著鮮亮、款式統一的婢子,見到衛璪,先是齊齊行禮,然後才回了話:“三郎君說是要‘思考人生’呢。”
說完,幾個婢子皆抿嘴一笑,沒有絲毫做作的感覺,隻有一股子從內散發出來的天真爛漫。這些婢子都是跟著王氏,從王家嫁到衛家的良生子,為仆不為奴,膽子大的很,連小郎君都敢逗趣,舉止卻不失禮,隻一派落落大方的通透模樣。
衛璪也忍不住的跟著笑了。
思考人生,確實是隻有他這個弟弟才能說得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想來的古怪說辭。
衛璪比衛玠大七歲,已經是個十歲的小大人了。對衛玠這個一母同胞的幼弟,總是格外的關注與照顧,自覺這是身為長兄不可推卸的責任與義務,是甜蜜的負擔。
被“負擔”了的衛玠同學,也終於發現了他親哥。初春的朗日下,輕風徐來,桃花撲麵。廊腰縵回上,大袖翩翩的陌上貴公子,褒衣博帶,腰佩長劍。見衛玠看過來,黑發少年唇角向上,眼含笑意,此中的喜愛親近之意自是不必言說。
那就是衛玠這一世的兄長,衛璪,衛家二郎。
璪,《禮記》有雲,璪十有二旒。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說,用彩絲貫玉在帝冕前下垂的裝飾。也就是美玉。基本上帶王字旁的生僻字,都有美玉的意思,衛玠的玠也是如此。
雖然衛玠在初次聽到哥哥的名諱時有點囧,衛璪,喂棗,講真,少年郎啊,給你起名的祖父和你真的沒仇嗎?
不過那並不妨礙棗哥,咳,是衛璪同學,真的按照名字裏所含有的期望,一點點的成長為了今日美玉一般光彩照人的少年。
——作為衛、王兩家的第一個合資產品,衛璪同學的長相也是十分給力的。
衛玠從小就喜歡親近衛璪這個哥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特別是棗哥還是個對衛玠很好的美人,兄弟倆的關係就更融洽了。
衛玠一掃那點因為發現金手指也是文言文的小情緒,高興的招招了不足成人手心大的小手,示意棗哥上前:“大兄來吃羊酪啊,二舅才著人送來的。”
衛璪行二,不過那是按照整個衛家孫子輩的序齒情況排下來的。在衛玠這裏,衛璪隻是他的大哥。
衛璪幾步上前,與衛玠一同坐於廊下。看了看雕花小幾上精美的羊酪,又看了看院內一片讓人心曠神怡的向榮之景,自覺十分手癢,便戳了戳弟弟光潔白皙的額頭:“你倒是慣會享受。”
衛玠一直防著棗哥的“毒手”(全家都愛對他“動手動腳”),奈何年紀是硬傷,身手不及衛璪,被戳了個正著,不疼,但還是會怨念。隻能利用精神勝利法,不斷在心裏默念,我靈魂比棗哥大,我靈魂比棗哥大,我不跟熊孩子計較,哼。
衛璪卻是越戳越上癮,同樣是被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養大,怎麽弟弟就這般好摸呢?皮膚光滑有彈性,還帶著綢緞般的微涼,手感十足。
“二舅說這羊酪有潤肺、止渴之效,做來十分不易。光選擇合適的羊乳的工藝,就不下十道,熬煮時還必須讓心思細膩的婢子專門看管,在最恰當的時機起鍋、封存,才能有如今這雪腴霜膩、吹氣勝蘭的模樣。舅舅那裏也隻有很少的一些,就送了大半過來,大兄快嚐嚐。”
說是羊酪,其實在衛玠看來,就是布丁的祖宗,簡直是吃貨的福音。
不過,衛玠對羊酪大讚特讚的理由,還是希望能借此來分散一下棗哥過剩的精力,不要再戳他的額頭了!
衛璪……其實並不好這種軟糯的甜食,在弟弟兩眼放光的對他介紹時,他隻注意到了小孩子音清目潤的可愛模樣。
衛璪心想,有些說話晚的孩子,在自家弟弟這個年紀,都未必能說出完整的句子,真難為三郎能記下這麽長的話,並全部說給了自己聽。這幅急於獻寶的樣子,為的是什麽?不就是愛嗎!我的弟弟怎麽能這麽可愛!
——在小學生的年紀,棗哥明顯想的有點多。
衛玠:“……”怎麽介紹著介紹著,反而起了反效果呢,掀桌。(╯‵□′)╯︵┻━┻
衛璪最後也就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小塊羊酪,一是因為他不好這口,二是因為他知道衛玠愛吃,既然難得,自然是要全部留給弟弟的。
衛玠這才給了衛璪一個“小夥兒,你很有前途嘛”的點讚眼神。
這大概就是胎穿的好處了,他能再享受一遍“在隻剩下最後一塊糕點時,全家都肯定會留給他”的美好童年。衛家人口簡單,關係和睦,長輩們都很友愛小輩,這讓深受小說荼毒,做好了為宅鬥奉獻終身的衛玠,在有些遺憾的同時,又有些欣喜。
衛玠穿越前是獨生子女,父母又早逝,一直都很向往能夠再次擁有親情。
“不可總是勞煩二舅,知道嗎?”衛璪見弟弟吃完心滿意足了,這才斟酌著語氣,以一種不會惹人厭煩的態度,對弟弟諄諄教導道,“二舅自舉家搬去北邙後,一來一回京中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很是辛苦。”
“我懂。”衛玠一板一眼的點點頭。
衛玠感覺自己回話時可認真了,可惜,棗哥卻隻看到了幼弟故作成熟,努力繃著小臉的可愛。萌點再一次被戳爆的結果,就是衛璪情不自禁對弟弟開始了新一輪的“蹂-躪”。
衛玠終於怒了,奮起反抗,一邊被揉臉,一邊口齒不清道:“待阿娘、娘回來即告知。”
換個說法就是,你欺負,我給你告我媽呀qaq
棗哥卻笑眯眯道:“你告吧,隨意告,阿娘隨皇後娘娘去西郊祭蠶神了。”
三月初七,正是一年陽春好時節,萬物芳盛,楊皇後親下西郊,采桑養蠶,為天下表率。內外夫人及受封命婦百餘人,熠耀景從。
衛玠的阿娘衛王氏,就在外命婦之列。
雖然王氏隻是從了丈夫品級而被封賜的五品宜人,卻也沒有誰敢真小瞧了去。衛玠的祖父衛瓘,已官至司空,正一品,八公中的一公;外祖父王渾,是尚書左仆射,正二品,有望在明年升任司徒,八公中的另外一公。兼之衛王兩家都是全國馳名品牌,咳,不對,是名門望族,身為王氏女,衛家婦,衛王氏還是很有幾分薄麵的。
阿娘去陪皇後娘娘玩表麵功夫了,這事衛玠是知道的,但他相信他娘很快就能回來,拯救他於水火,順便為他“主持正義”!
棗哥卻不慌不忙,獻上最後一擊:“從西郊回來後,宮中肯定留飯,阿娘是要隨四叔母和二舅母一起的。”
衛玠的四叔母與二舅母都是當朝公主,一個是皇帝的女兒,一個是皇帝的妹妹。
西晉開國不久,當今聖上最喜歡做的,就是拿妹妹、女兒與各個世家做政治聯姻,用以抬高皇室在世家心目中的地位。衛家和王家就都有一個這樣性質的公主。衛玠的阿娘攤上這麽兩個難伺候、高地位的妯娌姑嫂,卻依舊能遊刃有餘,處的歡歡喜喜,可見手段非凡。
不過,宅鬥技能非凡,也是有好有壞,好比此時此刻,坑壞了兒子qaq。
阿娘,你快回來,我承受不來……/(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