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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送親的隊伍進入洛陽皇宮，等在那裏的、消息靈通的世家貴族們，就基本已經知道了發生在路上的事情。真實版本的那種。

    有人在肆意嘲笑著賈南風的不自量力；

    有人不屑於賈家的看不清現實，若皇家能夠原諒賈南風，她又怎麽可能在金墉城一待待這麽多年？非要把賈公留下的那些情麵都耗費光了才甘心嗎？

    也有人在奇怪一件事，誰放出來了賈南風？也是夠作死的。

    還有人在坐立不安，沒想到賈南風是這樣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她以前的囂張勁兒都哪裏去了？竟然連傷了羊氏女、破壞婚禮都做不到，真沒用。

    最後還有一片人……連賈南風是誰都不知道。

    洛京世家圈就是這麽的無情，不過幾年間，很多人、很多事就已經成為了無人問津的東西，不論那人、那事曾經多麽的舉世矚目。

    王氏陪在常山公主和繁昌公主之間，知道了更多的八卦。

    好比太子妃是怎麽臨時換了一個的。

    說實話，這種臨到出嫁關頭換個太子妃的事情，在蛇精病如魏晉者也算是少見的，但偏偏它就是這麽荒謬的發生了，還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了不止一次。

    司馬衷估計是命裏缺媳婦吧。

    陽平公主此時正陪在司馬衷與嵇紹身邊，努力和她的傻子哥哥解釋：“之前的那個太子妃……不好，父皇這次給你換了個真正溫柔的。”

    其實也不是說羊獻容就不好，隻是站在陽平公主的角度來說，她不喜歡羊獻容而已。

    而很多人對一個人好壞的評價，不外乎自己喜歡不喜歡而已。好比衛玠，陽平公主為了他差點直回來，所以她覺得他是這個天底下最好的人；而羊獻容，歎，陽平公主也覺得身為女人的她很可憐，也想憐惜她，隻是，還是那句話，沒有對錯，隻有立場。她不喜歡她，所以她不好。

    羊獻容在出了賈南風假孕的事情後，想方設法的求到了陽平公主頭上，希望她能開恩配合她一起去禦前告狀。

    ……幾日前……

    豪華奢靡的公主府內，陽平公主正在與她寵愛的歌姬嬉戲，她本來是不想搭理羊獻容的，隻不過是看她好看，為了多看幾眼，才讓她說了這麽許多話，結果羊獻容竟然膽子大到想要讓她陪她涉險，憑什麽呢？她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我知道您一向是對苦命女子多加憐惜的，你說過，若有人自救，你必助她。”

    陽平公主確實是說過這話，她是從衛玠那裏聽來的，覺得很霸氣又有道理，她從不幫爛泥糊不上牆的人。好比一力促成衛熠出家，也是因為衛熠已經做了九十九，她才不介意推她這最後一步。她欣賞衛熠，也是因為衛熠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求人的性格，她本身就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隻是偶爾卻了那麽一分時運，在這種時候，陽平公主是不介意當對方的時運的。

    但若是什麽的都不做，就指望陽平當觀世音菩薩，嗬嗬。

    羊獻容其實也準備的差不多了，隻缺陽平公主陪她入宮當個人證。

    陽平公主揮開舞姬，單手托腮，玩味的看著羊獻容，紅唇勾起：“你知不知道若告了這一狀，我父皇有可能會覺得你也是個搬弄是非的人，而決定臨時換人？”

    晉武帝因為賈南風，真的是怕極了有主意的兒媳婦。

    若羊獻容真的鬧起來，晉武帝可不會管誰有理誰沒理，他更可能做的是把兩個鬧事的都擼下去。

    羊獻容是個在亂世中起起伏伏仍能保全自己、並讓自己過上好日子的人，這足以說明她是個聰明人。所以她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晉武帝有可能的反應呢？在知道晉武帝會有的反應之後，她依舊一意孤行的要進宮鬧一場，為的是什麽？當然是不想嫁給司馬衷。

    對於不想嫁給一個傻子這種事情，如果隻單純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陽平公主是百分百理解的，換她，她也不要嫁給一個傻子，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這場婚事。

    可是，當這個傻子是陽平公主的親哥時，她就有些……

    她討厭別人嫌棄她哥。

    不過，出於同為女性的同情心理，陽平公主還是決定要幫羊獻容一把。雖然羊獻容嫌棄她哥讓她挺不爽的，但她哥是個傻子也確實是事實。

    羊獻容不想嫁，她不會勉強她，甚至會幫助她盡可能的不嫁給她哥。

    告禦狀自然要證據確鑿，羊獻容也不知道從哪個渠道，找到了廣陵王曾逼迫河東公主在暗中和賈南風傳遞消息，想要破壞婚禮的憑證。

    是的，河東公主不是自願的。

    河東公主雖然是賈南風所生，但之前那些年賈南風為要個兒子已經走火入魔，對女兒還不如對侄子賈謐好。河東公主雖然很心疼母親被廢，卻也絕對不會想要幫她回來。因為她發現沒有了賈南風，她的日子反而更加好過些，最起碼她是地位尊崇的太子之女，不會有人三天兩頭的叫她來辱罵一頓，問她為什麽不是男孩子，問她是不是搶了她兄弟的富貴路。

    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賈南風很顯然就沒有繁昌公主做的到位了，同樣是想要兒子，繁昌公主可沒因此就忽略了自己的女兒七娘，又或者是虐待七娘。

    很多家長覺得重男輕女是理所當然，但孩子卻並不會這麽覺得。

    河東公主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她小的時候賈南風對她不好，等她還未長，賈南風就離開了，母女感情的淡薄程度可想而知。她會出於孝道，會給賈南風養老，但她堅決不想要參合進賈南風那些糟心事兒裏。結果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河東公主怎麽著也沒想到她會入了兄長廣陵王的圈套。

    說好的廣陵王恨死了她阿娘賈南風呢？！

    被坑了一臉血，但已經上船的河東公主隻能欲哭無淚，直至姑母陽平公主和羊獻容找上她，她這才把她知道的真相一股腦的說了出來，隻求陽平公主能夠相信她。

    也因此，順藤摸瓜的，陽平公主就摸到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最後，這才有了眾位公主一起入宮麵聖。

    晉武帝被刺激的不輕，不過他醒來後，第一件事還是換太子妃，羊獻容不行，那就換羊獻容的姐妹上。至於羊獻容……晉武帝給了他不少補償，因為在晉武帝看來是他突然反悔不要羊獻容這個兒媳婦了，不是羊獻容千方百計的不想嫁給他兒子，他多少還是應該有所表示的。

    從晉武帝和羊獻容的角度來看，這個算是皆大歡喜。

    唯一犧牲的便是羊獻容的從妹了。

    好吧，對於羊獻容來說是犧牲了自己的妹妹，但她從妹卻還是蠻樂意的。

    因為這從妹是個孤女，名叫羊青容，父母早逝，一直養在伯父家，與從姊羊獻容一起長大。一個是父母手心裏的寶，一個是寄人籬下的落魄娘子，兩姐妹的性格自然有很大差異。好比羊獻容雖然圓滑，卻堅決不想嫁給一個傻子，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而另外一個則覺得傻子又如何？他能個她太子妃的身份，這就像是一個買賣，他給了她想要的，她就會努力做到童叟無欺，當個好妻子、好阿娘。

    其實羊家姐妹這麽想都沒什麽問題，一個嫌棄，幹脆不嫁；一個既然決定嫁了，就不會嫌棄。

    最煩的還是那種一邊占了好處，一邊還要覺得自己受了天太大的委屈百般嫌棄的。

    出嫁時，羊獻容抱著羊青容哭了很久，她很愧疚，但依舊毫不猶豫的把從妹推給了一個傻子；羊青容也抱著自己的從姊哭了很久，因為她需要羊家的這份愧疚，這是保證她日後能在東宮站穩的人脈之一。

    出門前，羊青容對著羊家深深的一拜，心想著這就當是她還了伯父一家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她代他們的掌上明珠出嫁，無怨無悔。

    所以，從始至終羊青容都很平靜，她罩著白蓋頭，是在表麵自己絕不回頭的決心。

    上了車，羊青容隻在求一件事，希望太子是個好人，他可以是個傻子，但她不希望他是個性格暴戾的傻子，隻要太子對她好，她也會對他好的。畢竟他給了她太子妃的榮耀，用自己的一生去換這個頭銜，值得嗎？這個就要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反正對於羊青容來說，值得！

    車隊遇襲時，羊青容都是格外的冷靜的，她小時候也學過一些功夫，作為孤女，若她不保護好自己，那總有人會欺負她。

    不過在羊青容還沒有保護自己之前，衛隊就已經製止了歹人。

    雖然白蓋頭被扯了下來，單羊青容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在那亮光中，斯人如雨，踏光而來。他麵色稚嫩，卻眼神堅定，動作如行雲流水，哪怕是在屈膝彎腰為她撿起掉落的蓋頭，也做的就像是一件多麽高貴優雅的事情。他將蓋頭給她時的溫柔聲音，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當車隊再次前行時，羊青容才從奶娘口中得知，那人便是衛家三郎。

    “據說他是太子的摯友，能當這樣的人的朋友，太子殿下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對嗎？”最起碼太子應該也不會像那人一樣溫柔吧？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奶娘握著羊青容的手，這才發現她早已經不是當日那個父母雙亡，隻會躲在她身後哭泣的小娘子了。

    羊青容想著，當然會好起來，哪怕不會，我也會努力讓它好起來的。

    日子是人過的，抱怨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

    當酒宴結束，太子在人的攙扶下，揭開蓋頭後，他覺得他好像明白了小娘總是說的”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眼前的羊青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有氣質的，但她卻是最溫柔的，像極了東窗下為他製衣的阿娘。

    太子紅了臉，學著衛家告訴他的話，對羊青容說：“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會對你好的。”

    羊青容看著太子清澈透明、猶如赤子的眼神，笑了，上天還是憐惜她的，她不需要她的丈夫多麽聰明，多麽勇武，她隻想他是個好人，能給她一個家。